江南的春天,总是阴雨连绵。
庄稼人脱下厚重的冬装,穿戴蓑帽、蓑衣,不紧不慢地赶着老黄牛犁地。被翻整过的土地,色泽特别鲜亮,在雨水的滋润下,饱含活力,仿佛能看见绿油油地秧苗破土而出。
无魇并没有抄近道,而是在官道上逛着。车来车往,一直没有远离人群。
车队一行走了十来天,凝夕看了十来天的景色,心态十分宁和。
一切似乎很平静。
行至山东兖州府一带,天色已暗,无魇下令在此过夜。
宋嬷嬷寻了当地最为豪华的客栈——贵宾楼入住。
一下马车,宋嬷嬷带着两个丫鬟自顾自地进去,嘴里还念念叨叨着:“哎呀,遭老罪了。要不是王妃让我来,我才不稀得受这大罪。”
星语不忿,气呼呼地说道:“他们无礼了。一路上,有意无意轻慢您不说,还总说一些令人讨厌的话。”
星辞也颇有微词。
反倒是凝夕不见一丝怒容,轻声说道:“宋嬷嬷直来直去,也只是逞口舌之快,我们不理她也就算了。”
心想着,难怪蓝婆看不上摄政王妃。宋嬷嬷作为王妃的心腹,竟藏不住一点情绪,单纯的可爱。如果王妃也是这种性子,那也不难应付。
其他人也鱼贯而下,见宋嬷嬷等人这样,却不敢效仿,动作熟练地拿下行李包裹,听候指令。
无魇又戴上了标志性面具,走近说道:“荣辱不惊,功力挺好。”
“多谢将军夸奖。”
凝夕不甘示弱回了一句。
经过十来天相处,凝夕对镇西将军的敬仰已慢慢转变。传闻里,这位将军冷言寡语,不近人情,极不好相处。现实看来,传言极不靠谱。
无魇不知凝夕的心理活动,将俩人房间就近安排,以防万一。
正值晚膳时间,贵宾楼里有不少人正在用餐。见摄政王府一行人穿戴考究,面带贵气,都嘀嘀咕咕讨论起来。
“快看那个小娘子,极品。”
“我看看,你眼光一向很差。嘿,真不错。”
“哪户人家的小姐,排场这么大,连丫鬟都长得这么俊俏。”
有一个二流子竟当众对凝夕吹起口哨,十分轻佻。
无魇有点恼怒,恼怒浪徒的出格之举,更恼凝夕不知隐藏自己的容颜。
冷冷看向吹哨之人,在战场上血战杀戮的血腥气势陡然迸发,压得对方心惊胆战,赶紧低头,不敢直视。
走上三楼客房,无魇将脸上精巧的面具取下,用略带火气的口吻说道:“这个你留着。今天这种情形不要再发生了。”
说完,推开房门径直走入,重重关上房门。
凝夕拿着面具一脸疑问,哪来莫名其妙的怒火?
星语眼冒星星,满脸兴奋。刚进入房间,就迫不及待地说道:“镇西将军超帅,超有男人魅力。”
还学着无魇冷淡又带恼怒的口吻,“这个你留着。今天的事不要再发生了。”
星辞被逗得哈哈大笑。
凝夕莫名有点羞涩,娇媚地训斥道:“没大没小。仔细人家听着。”
星语狡黠一笑,凑到凝夕身边,嗤笑着问道:“小姐,镇西将军是不是爱慕于你。不然生什么气。”
“休要胡说。”
凝夕急了,生怕只有一墙之隔,被对方听到。
“我没胡说。将军刚刚都想动手收拾那个登徒浪子了。他要是不喜欢您,他为什么生气?”
“你呀,在房里开开玩笑就好,在外不能胡说。知道吗?”凝夕无奈道。
星语吐吐舌头,答应着,“好吧。”
隔壁房间里。
无魇正坐在桌边喝着茶水。
这家客栈隔音并不好,主仆几人的话语一字不落都被无魇听到了。特别是星语大胆直白的几句话,差点让人呛住。
今天自己为何会生气?无魇反问自己。近几年来,自己极少有情绪的波动了。
至于星语的爱慕一说……
无魇直接否定。
因为吹哨一事,凝夕三人选择在房里用餐。
饭后闲话几句便早早就寝。
夜半三更,墨色渐浓,整个兖州城都在沉睡之中。
不远处的街巷传来“梆梆梆”的敲梆声。
贵宾楼三楼,厚厚的地毯上,有个黑影蹑手蹑脚行至天子三号房,掏出竹管对准门下缝,轻轻吹入迷烟。
静待片刻,见房里没有动静,便拿出匕首,对着门缝慢慢移开门栓,悄然进入。边走边吞咽着口水来平复激动的心情。傍晚那惊鸿一瞥,真是让人魂牵梦绕。想到能享用这等绝色美人,就乐得脚步踉跄,扑倒在床沿。
“美人,我来了。”
黑影迫不及待地掀开被子,结果空无一人,当下,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转身就想撤退。
不等转身,脖子上就架着冰凉的剑身,星辞毫无情感地问道:“想死吗?”
房间油灯被点燃。
人已被踹倒在地,惊恐的脸上混合着泪水和鼻水,双手挥舞在胸前,大声喊道:“别杀我,别杀我。”
“是你!”
星语认出此人,这是傍晚的吹哨之人,脸上十分嫌弃,怒骂道:“就你这种人也敢肖想我们家小姐!”
气愤之余,手上带了几分内力,狠扇对方几巴掌,生生打出一颗牙齿。
此人早已疼的嗷嗷直叫,满地打滚,一直叫唤道:“我也是被人唆使的。这迷药也是她给我的!”
星语柳眉倒竖,喝道:“是谁?”
三楼早被王府包下。
凝夕房间动静这么大,众人纷纷走出查看情况,将门口围得严严实实。
黑影捂着脸颊呜呜说道:“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身材瘦削……”
余光扫至门口,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大喊道:“是她,是她给我的!”
手指笔直的指向宋嬷嬷。
宋嬷嬷慌张地摆摆手,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做过。”
见众人都躲着她,又气呼呼地冲进房间,用力捶打黑影人,叫嚣道:“你竟然敢冤枉我!我打死你!”
黑影人打不过星辞星语,对付一个后宅妇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顿时,房间乱成一片,吵得不可开交。
“够了!”
无魇面无表情走来,门口之人纷纷让道。
“回去休息吧,不要在此围观了。宋嬷嬷留下。”
无魇淡淡开口说道,冷冷地扫视了周围一圈。
众人虽然好奇八卦,但是不敢忤逆镇西将军,慢慢吞吞回到房间,虚掩上房门。
“没事吧?”
一出口,无魇就有点后悔。自己全程都在隔壁关注着,这句话多此一举。
“没事。”
凝夕柔柔应道,感觉到无魇有点不自在。
“咳,今晚之事另有主谋,放了宋嬷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