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军。
“关城门!”参将打马进入城中,高喊,“敌袭,点烽火,关城门!”
队伍朝城内快速聚拢,几乎是同时,沉重的铁门开始咯吱咯吱的移动。天极宗的弟子还没有全部进去,更可怕的是,城门一关,就会将宋师伯和上千流民暴露在叛军的攻击之中,无处藏身,无处可逃。
尘土飞扬,烈日炎炎,看见叛军到来的流民仓皇逃窜,那些年迈的老人和孩子被推倒在地,遭人群踩踏,宛若置身地狱。宋师伯带着衙役们逆着人潮,护住弱小,很快便落到人群的最后方。
箭羽如蝗,如雨,从头顶疯狂的坠落。那是死亡之箭,箭杆泛着青光,箭头铮亮布满倒刺,转瞬之间,便将原野射成疮痍。
“师妹,快过来!”二师兄和六师兄死死拦住城门。
明霜望着他们发红的眼睛,清晰的意识到,这百米不到的距离,便是生和死。襄州不能不保,可师伯,还有那么多人都在外面。
她充满歉意的一笑,调转马头,绝然坚定,朝宋师伯飞驰而去。
距离她不远的景煜眸光一黯,旋即调转马头跟上,不忘喊了一句,“师兄,关门,放云梯!”
无数目光的注视下,沉重的铁门终于缓缓的阖上。
七师兄红着眼,一拳打在六师兄脸上,“你疯了?师妹和师伯他们还在外面!”
一向胡闹的六师兄表现的出奇镇定,“老七,城门不能开。我们能做的,就是放下云梯,放箭掩护,兴许能将他们救上来。”
“那么多人都在外面,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吗?”一位师弟质问道。
“襄州城的存亡更重要。”二师兄道,“战场便是如此,生死皆在一念。咱们既然来了这里,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坦然接受。”
一群人登上城门,听从参将的指挥。从城门朝下望,叛军如同潮水,朝襄州城滚滚而来。而那些流民就像是沙滩上滞留的小鱼小虾,很快被无情的潮水吞没。距离潮水最近的地方,灰色的袍子在箭雨中翻卷,长剑如电,气势如虹。是他们的宋师伯。
明霜和十几个师兄弟汇聚到一起,结成剑阵,剑光如水,格开箭雨,将倒在地上的人们救起,掩护他们逃离弓箭的攻击范围。
人群向城门底下跑,几架云梯从城门上空垂落。这些云梯成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从平安镇跟过来的衙役从没上过战场,几波箭雨之后,便伤亡殆尽。宋师伯凭借过人的剑法,侥幸活着,但身上伤痕累累,灰色的袍子被血水浸透,映着花白的须发,触目惊心。
“师伯,快回来!”明霜高喊,如玉碎般玲玲的嗓音被风吹的支离破碎。
“师姐,小心!”一只箭朝明霜飞来,景煜挥袖,险险将箭击落。
“你们先走!”宋师伯高喊道,平素里温和的脸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霜丫头,走啊!”
景煜望了一眼那个奋力拼杀的身影,剑法再高,以一敌百,断无生还的可能。他眸中划过一丝淡漠的怜悯,旋即抱起明霜,朝马腹上用力一踢,马儿嘶鸣,驮着他们奋力朝城门奔去。
一袭便装的将军骑在马上,望着一个个在箭下丧生的流民,眸光中没有任何起伏。邪魅的脸上唇角微勾,本想用这些流民逼迫襄州知府打开城门,现在看在,这个知府真是心狠,枉为父母官。
城门不开,就杀鸡儆猴,让大旻的官兵们看看,对抗义军的下场。
一波攻击结束,他抬手,士兵们迅速的换箭,搭弓,瞄准,只等将军一声令下,便将剩下这些流民全部诛杀。
偏偏在这个时候,熟悉的声音随风吹来,被号角荡的断断续续,落入耳中,令他心神一震。
张子峰眯起眼睛,凝望,箭雨的中心,似乎有一道朝思暮想的身影。而这身影,却被另一个男子护在身前。
果真是他看上的人,十六七岁,就有红颜祸水的潜质,再过几年更是不得了。
张子峰的眸子带笑,神情却一如既往的严肃,“停止攻击。”
立在身侧的军师洪天筹有些意外,“大王,为何?”
乘胜而进,正是攻城的大好时机。
“军师难道看不出来,应龙那只老狐狸没打算开城门,这些人的生死他根本不在意。”张子峰懒洋洋的道。
“难道大王在意?”洪天筹望着前方,那个剑法高超的老头仍在负隅顽抗,幸存的百余流民已经抵达城墙根儿,攀着云梯朝上爬。
那些穿着长袍、背着长剑的高手,应该就是探子口中的天极宗弟子,一个个身怀武艺,只有极个别的中箭,大部分人都在刚才的攻击中全身而退。
这里面,好像有个女子。
洪天筹忽然想起那天绑架自己的人。眼前女子的身影,没来由的觉得熟悉。
前前后后想了一想,洪天筹已经猜出大概,“大王,应龙的儿子是天极宗弟子,那群武艺高强的人就是天极宗派来的援手。这些人极重江湖义气,我们将城外的人捉住,作为人质,威胁他们开门,城中的人必定内讧,自乱阵脚,我们的细作趁机挑拨,一定可以乱中取胜,事半功倍。请大王下令,继续围攻!”
张子峰冷笑一声,“军师,难道你看不出,他们关城门的时候,就已经放弃城外这些师兄弟了。而且放火烧粮仓的时候,城中细作就已经被应龙一网打尽,军师方才的话,是欺负老子无知吗?”
洪天筹低头,“不敢,大王息怒。”
“你清楚我的脾气,那丫头是看上了,要迎娶她为妻。但我绝不会因为她,做任何有损大业的事。”张子峰望着那些蚂蚁般附在云梯上的身影,“不过你提醒了我,这群流民里有我洒出去的探子,如果停止攻击,这么容易就放过他们,反而容易暴露。传我令,继续攻击!”
他也想看看,那个紧跟在霜儿身后的俊俏小白脸,究竟有没有三头六臂,竟敢挖他的墙角,活的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