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心里放得下的女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似乎她们都不在乎平常人眼里所谓的轻重缓急,也许因为她们心里也只有我。
何德何能啊。
一辈子从头至尾倒霉的我,竟然有红颜如此,也不知是幸运还是注定的劫。
若是普通女人,这时候应该急着告诉我,我不在的时候,这些人如何如何地欺负她了,然后哭哭啼啼或作悲伤欲绝状,这种时候,一般的男人就会怒发冲冠,去找别人的晦气去了,然后局面就不可收拾。
而不论是龙儿,还是小美,劫后余生或是与我重逢之时,都并不在意那些过去了的事情,眼中只有我,以及和我相逢的喜悦。
小美似乎很累,也很虚弱,任由我抱着,脚下也没什么力气,我手不方便,几乎是拖拽着她走到了通道之内,而这一路,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努力看着我,生怕我从她眼前消失。
这是爱,我确定无疑。
而这短短的距离,我却走得惊心动魄,因为我看到了,狭窄的通道之中,地面上竟然有很大的一滩血渍,这血平摊在地面上,墙壁上也有不少,已经干涸了,腻起一层,为了避免滑倒,我不得不走得小心翼翼,小美没事才是重点,所以我也懒得过问这些血渍是谁留下的。
我踹开了一间房门,将小美放在了床上,这间房间里还算干净,小美确实已经十分虚脱了,躺在床上显得有气无力,我轻轻捋了捋她的头发,温柔地对她说,让她好好休息,我去找朱亥他们问罪。
小美没说话,只默默地,平静地望着我,眼神中只有依赖,她的神情,和那时龙儿看着我的神情,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我被这种似曾相识的神情迷住了,呆呆地看了半天,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有种错觉,以为面前的这个女人,就是我朝思暮想的龙儿,幸好我没有喊出声来。
呆了一会儿,我轻轻摸了摸小美的脸颊,站起身来向外走去,随手关上了房门。
大厅里的气氛并没有像我意料中一般,朱亥,杨梓和陈晓威三人几乎就站在之前的位置没动,看到我出来,依旧没人出声。
我叹了口气,道:“好吧,谁来给我解释一下。”
朱亥看了看身边的两人,似乎鼓起了勇气,道:“猴子,我不知道你这半年在武夷山中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事,但你这次带来的这个女人,是个妖怪,你知不知道?”
我很想发火,但还是忍住了,见他们似乎没有敌意,便在沙发中坐了下来,摆了摆手,示意朱亥继续说。
朱亥刚想说,杨梓却道,我来说吧,接着他道:“你们先头部队出发之后,我们本来计划按照你的安排,准备妥当之后,到那陵格勒峡谷谷口处与你汇合,因为考虑到这次可能要与兽人族合作,我们又把行动计划细化了一些,添加了些对兽人族可能的临时反水进行防备的备用计划,可我们把这些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算着时间刚准备出发的时候,你们先去的一辆房车回来了,而且带回来了这个你叫她小美妹妹的女人。
她回来的时候,刚开始一切还算正常,可很快她就晕了过去,我们急忙救醒了她,问她你们的情况,她似乎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话说得含含糊糊,她腿上受了伤,说是被狼咬伤的,我们这边的工作人员给她注射了抗生素,之后她说蛋壳找到了,但是马淼死了,说完又晕了过去,我们大急,却叫不醒她,只得将她的腿包扎好了,把她抬到房间里睡下了。
可她晕过去之前说马淼已经死了,这件事却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尤其是马磊,听到这般噩耗,根本没法平静,一直想要去叫醒小美问个明白,我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拦住了他,可没想到那天晚上,就出事了。
对于我们异人族来说,牺牲只是平常事,所以我们都大意了,没想到马磊对自己的兄弟之死如此介意,所以当晚,我和朱亥,陈晓威,刘健分别劝慰了他一番,便回房休息了,那天晚上,我们都睡下了,谁也没注意到,心情一直躁郁的马磊却没有回房休息,他一直坐在这里,关着灯,抽着闷烟。
夜里快三点的时候,我们被一阵混乱嘈杂给惊醒了,刚从房里出来,就见大厅之中,一头巨大的凶兽,巨口中正叼着一个身子,急速地摇晃着,看那个被它咬住的人,头颅已经不止哪儿去了,但那身衣着,却正是马磊的。
所有人都被这可怕的场面惊呆了,却见那凶兽三两下就把马磊的身子吞到了腹中,一对前肢在地上撑着,似乎休息了几秒钟,却突然转身,冲向了一位吓呆了站在离它不远处的工作人员,那位工作人员根本来不及闪避,就被它顷刻间也咬在了巨大的嘴里,咀嚼了几下,也吞进腹中,说来惭愧,我们直到此刻才意识到是家里来了凶兽了,刘健隔空艰难地稍微定住了那头凶兽,陈晓威立刻冲了上去,用他新打造的一把短刀杀向那头巨兽,可尽管他那短刀比之前那把黑色古刀锋利有过之而无不及,刺在那凶兽身上,却没法伤它一分一毫,好在那凶兽虽然凶残,力气极大,又被刘健艰难控制着,不十分灵活,几次下口,都没有咬到陈兄,可它是在力气太大,刘健只不过短短控制住它十多秒钟,就几乎累瘫了,不得不放开了它,那凶兽一脱困,见咬不到已经跑开的陈兄,便又向其他人奔去,那时大厅之中,除了被吞吃掉的马磊和另一人,还有我、朱亥、陈晓威和刘健以及三名工作人员,我们几人奋力闪躲,可那三名这个基地的工作人员却没有那么侥幸,很快又有两人丧生怪物巨口,我们绕着大厅的边沿想要逃出大厅,可就在这时,仅存的那名女性工作人员却朝着相反的方向,里间通道的位置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叫:里面有断龙石,闸刀就在墙上。
可惜她还没有跑到里间,就被斜侧疾冲过来的凶兽一口咬死,吞进肚子了,我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时节刘健却大叫道,兄弟们,此等凶兽可不能放到人间为祸百姓啊,话音未落,刘健就返身疾奔向里间,我们根本没来得及阻止,他已经跑了进去,而那凶兽看到他,也紧紧跟着他冲了进去,就在这时,大厅与通道口处,一大块透明的玻璃突然从上方墙顶接缝处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把大厅和里间通道完全隔开了,那凶兽浑然未觉,却一步一步缓缓向靠在墙上的刘健走了过去,那通道本就很窄,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避,刘健他,他就那样靠在墙壁上,向我们笑了笑,就,就……
后来那头凶兽转身又想要回到大厅,可那块名为断龙石的钢化玻璃,很厚,那凶兽身躯巨大,在那狭窄的通道中没法蓄势发力,一时也拿那玻璃没法,撞了几下,就放弃了,趴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倒了下去,睡着了,我们正不知该怎么办时,却见那巨兽的身体突然起了变化,急速地缩小,缩小,最后竟然变成了一个人,躺在了地上,而那个人,正是你的,你的那位叫做小美的妹妹。”
我看了看周围,很明显,这大厅之中,和我之前所见完全不同,很多小一些的椅子桌子都被搬到了一侧的墙边,几条沙发也被搬到了靠外的一侧,围在了一起,似乎真是经历了一场大混乱一般。
我皱着眉想了会儿,道:“你是说,马磊和刘健都死在了一头凶兽的口中,还有这里原先的四个工作人员,那个送我妹子来的司机呢?怎么没见到。”
杨梓道:“那位司机送她回来之后,我们让他回去休息几天,让他十五号的时候,采购些饮用水和干料到那陵格勒峡谷山谷营地一号等我们,所以出事的时候,他不在。”
我有些不甘心,又问:“你们亲眼看到那吃人的巨兽睡着之后,身子变成了我的小美?”
这次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道:“不错。”
我觉得一阵一阵的眩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他们三人的样子,不像在说谎,可我不论如何也不愿相信,我那温柔可爱,和我已经有了几次肌肤之亲的小美妹子,竟然是一头凶兽,还会吃人。
刚才我还亲手将她抱到了床上让她躺下休息,她那恬淡平和的模样,和传说中那些吃人的凶兽怎么可能有一丝丝的联系?
我还是不信,可现实又让我难以反驳,就在我越来越焦躁不安的时候,陈晓威却突然开口道:“那时候,你女人变成的怪兽的样子,之后我画下来了,后来到了第二天时,你女人醒了,在里面哀求我们开门,我们没有照做,这几天我们既不敢离开,也不敢贸然进去,更不敢放她出来,我们三人就这样守在大厅里,累了就在沙发上睡一觉,想等你回来拿主意,还有,这里的网络没有损坏,有一条单独的线路,通着西白虎世家,前天我把我画下来的图片传了过去,请他们分辨这是什么怪物,他们还没回话。”
我垂着头,低声道:“拿来我看看。”
陈晓威递给我一张纸,我看了看,倒吸一口凉气,陈晓威很有些绘画底子,明暗关系,线条造型都很精准,只见画面上是一头形象怪异的动物叼着一个死人,那形象,似乎就是一个很大的牛头安在了一个巨大的虎身之上,因为画面上有人的关系,可以看出大致的比例,那像牛一样的头,比一般的牛头大了足足六倍还不止,那虎身,也几乎是寻常老虎的六倍以上,看那大小,生吞一个一米七左右的人的身子完全没有问题,但要连续吃掉好几个人,恐怕普通的凶兽是做不到了,至少也是神兽的消化系统才有可能。
牛头虎身,喜食人?
这不就是山海经里,对那个上古凶兽的简单描述吗?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因为我想起来了,山海经里所记载的那个名字,以及之前,和更久以前的很多事,那些事,那些线索,都在这里,在这一刻,拧在了一起。
而那个上古凶兽的名字,叫做:
猰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