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几个小时就能到上海的行程,
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孩子在飞机上不知道闹了多少次,
她狼狈的不止一次的抱着孩子躲在卫生间里哭……
可到底还是回来了,
比离开时的惴惴不安更慌,
如被风吹下的落叶一样,
没有一点方向。
这个不大的北方城市早已入冬,
寒冷的风吹的她直打哆嗦,
拉开外套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司机问她去要哪里的时候,
她脱口而出:
“去烈士陵园。”
她看到司机和自己都被说出口的话惊的一愣。
不知何时,
天上飘起雨,
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灰茫茫中,
更显的通往陵园的路曲折和苍凉,
跟她的心一样低沉,昏暗,潮湿,寒冷……
站在那个永远无法面对的石碑前,
发现,
地上早已长出杂草,
细雨打湿了他的照片,
那苍凉的笑意若隐若现的伏在枯草里。
她站在那里,
呼吸极度不顺畅。
额前的乱发挡了眼,
鼻子被风吹到没有知觉,
她倒不是觉得特别伤心,
因为——
心死了。
“你要是不这么躺着多好啊……不躺着,你就可以抱抱她了……”
她沉默了好久,
拉下一缕脸旁的乱发,
哆嗦着咬断,
系在他旁边的杂草上,
用冻得发青的嘴唇断断续续说:
“我听他们说结发妻,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你说算就算说不算就不算吧!我只是还很不习惯这样跟你说话
……我记得很清楚你骑车载我的样子…..我也记得你做的菜很好吃……”
雨更大了,
孩子的断断续续哭声,
把她从揪心的闪回里拽醒。
“……我不能经常过来看你,你知道这感觉有多难受吗?也许你永远不会明白……你记住,你有个女儿叫延延,延续的延……我很怕她长大了不开心……我很怕她问我爸爸在哪里……我后悔认识你了……真的!如果再一次开始,我就是不想认识你了……”
这暗淡的黄昏里蔓延着绝望,
那种从脚底下浸上来的来自地狱的寒冷,
再一次将她浸透……
不知道,
是怎么走出陵园的,
当孩子的哭声将她惊醒的时候,
她发现自己在一条僻静的公路上,
风更大了,
手早已冻得没有知觉,
她用力收紧双臂把孩子裹裹好。
一边加快没有感觉的双脚的步伐,
一边四处张望着是否能打上一辆出租车。
已经十几分钟过去了,
没有一辆车经过,
孩子的哭声,
在这了无人际的夜幕里,
揪心又无助。
一辆私家车缓缓靠近,
开车的是个油腻的中年人,
她不敢上车,
任那人吐了一嘴踩着油门远去。
她在这无人的路上走了很久,
脸上的水到底是泪还是雨也不知道了,
只记得昨天挨了一巴掌的地方,
真的好疼……
终于在一个路口拦上了一辆车,
车内的暖风让她清醒,
思绪随着夜色越飘越远。
不经意闯入她眼里的一对母子将她漂远的思绪拉回,
那是一个卖烤红薯的母亲,
带着自己四五岁的孩子,
雨那么大,
母亲把孩子用塑料袋包裹严实,
自己则拼尽全力蹬着三轮车,
不知道她的红薯卖完了没有,
风那么大,
却看见她湿了的头发上还散发着热气。
自己跟她比,
可否幸福多了?
她有想下去买她烤红薯的冲动,
张了张嘴,
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扭头对着骑车的女人看了好久……
生活不易,没有最不容易,只有更不容易,除了坚强,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