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转过来吧！”俏音传来，带着几分紧张。
莫宿收好自己两个学生的画，打算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鬼把他们三人给捉弄了。
一转身，落目红衣牵地，妙曼身材，又是一席红盖头挡住头部，莫宿也不是个不懂审美的人，看动作，这女子给人气质感觉，与之前听到的声音似多了几分端雅。
当然，莫宿注意到一个小细节，这嫁衣鬼女在想方设法把自己的双手藏进袖子里。
可任她怎么藏，莫宿还是看到了。
那是一双枯黄干巴巴的手爪子，似一张干皮贴在手骨之上，些许慎人吧。
该是知道莫宿眼神方向，红盖头下传来几分愠怒声音：“你看什么呢，还画不画？”
莫宿哼笑一声：“我不把你每一个细节看清楚，怎么画？”
“臭流氓？”
“……”
莫宿不知道怎么回话，说实话，这位性情确实跟个小姑娘一样，不好交流，莫宿索性直接提笔，开始动手。
莫宿手上提笔，却不忘扯些别的：“对了，说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你管我叫什么？画你的就好了！”鬼女很是傲娇，该是之前说话，莫宿哪里把她得罪了？
莫宿也很无语，没有刻意回话，只是自顾自小声呢喃一句：“哼，看我把你画一个猪头上去。”
“嗯？你以为我听不见吗？”
“哦，你叫什么名字？”
“毛依依！”
说不得，鬼女毛依依真怕莫宿给她画个猪头顶在脖子上。
“毛依？呵呵，还真是个好名字。”
“是毛依依！”
没有理会毛依依加重语气的提醒，莫宿脑中想的，是另一件事。
莫宿又是开口：“小依依啊，要不要我给你讲个故事？”
“你有病吧？画画不好好画，再多说，我就要揍你了！”
小女孩脾气，实在不好对付，但莫宿也没想，也没听，自顾自讲了起来：“这个故事说的啊，是在以前，有一个叫做康亭的地方，那里遭受鬼潮侵袭，死了很多人。
有一个将军，为了救百姓呢，他竟然下令血祭了几十万的民兵和百姓。
有人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有人说他是救民水火的大英……”
嘭！
突然一只枯黄手爪伸到莫宿面前，一把将他推了出去，笔纸摔了一地，也打断了莫宿嘴边的话。
“我不要你画了！”
毛依依声音仍然蕴藏几分俏色，却变得沉闷起来。
莫宿不紧不慢爬起身，捡起笔纸拍了拍，继续回道位子上画了起来，当然，嘴里的话继续：“这个故事，知道的人很多，但是这里面还有一个小故事，却是没有什么人知道！”
“不要说了！”
“那位将军，在血祭几十万人之前，他先血祭杀了自己的女儿和妻子。”
嘶！
轰！
一掌，彻彻底底甩在了莫宿胸口，没有防御的莫宿直接被击飞出去，身体撞在船边护栏上。
这一次，莫宿终于住嘴了，倒不是不想说，而是嘴边的血不停涌出，确实说不出话。
毛依依走到重伤莫宿面前，扯下了红盖头，露出背后干瘦狰狞的尸鬼面孔。
“你们根本不了解他，你们凭什么骂他？”
痛苦，明明是尸鬼怨灵，没有眼泪，甚至干巴巴的脸庞上除了证明以外看不出其他表情，莫宿却能从中感觉到毛依依的痛苦。
“爹爹有让我和娘亲离开的，但是我们不会走的，因为我们知道，鬼潮来了，爹爹肯定会用生命保护这里的……”
毛宣，在活祭几十万人之前，先在这些人面前杀了自己的妻女！
这是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只有西陵国最高层知道。
贺师在莫宿面前评论过毛宣的这一行为：几十万民兵，是说血祭就血祭的吗？没有他们自己愿意，真要杀这么多人，根本不可能！毛宣为了让这些人肯付出自己的命，他首先献上了自己妻女的命！
只有这样，那些民兵才会看到毛宣的决绝，才会愿意用自己的命去就更多康亭人的命！
毛宣这种做法，整个西陵最高层都十分厌恶，不仅仅是献祭几十万人性命，还有关于他的家人。
于大局来说，确实保护了很多人，但于他本人来说，这就太过痛苦了。
眼前毛依依，莫宿其实印象不深，却有听过，正是毛宣的女儿，他也不想能在这里碰到这位。
莫宿是同情吗？
那倒没有，他觉得毛宣做得对。
正如当年贺师评价，几十万人不是想要血祭就血祭的，更重要的是这些人愿意。
所以，毛宣活祭的第一个人和第二个人，就是自己最心爱的两个人。
毛宣最后为什么没有勇气活下来，不仅仅是背负不了那几十万人的性命，更重要的，是他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所以选择战死在死海，甚至是死无葬身之地，尸骨永远沉入死海海底。
这是一个对别人心狠，对自己更加心狠的男人，但他救了无数凡人百姓，所以莫宿发自心底敬重毛宣这个人。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做出这种选择呢？
毛依依这两掌，莫宿身体接的难受，但心里却无所谓，嘴边鲜血不停往下流，却仍然挂着笑容。
毛依依本想直接掐死眼前这个臭男人，可那双眼睛里传递过来的一种情绪，让她没有下去手。
他似乎在同情我？
不是，那不是同情，而是……一种期望已久，却突然偶遇的欣喜。
这个男人怎么会对自己有这种情绪？
我只是一个……丑陋的野鬼啊……
水面一阵冷风吹来，将莫宿手中的画纸卷起，似是天意为止，画纸飘到毛依依面前，她只是轻轻抬手就接住了画纸。
当目光落在画纸之上，一瞬间，毛依依几乎就要崩溃了。
画纸上，是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的美妙女子，虽然只是黑白墨水，却仍然能从细节花纹看出，长袍正是毛依依身穿的红色嫁衣，不过只是颜色唯有墨韵罢了。
却是不得不说，画纸之上的嫁衣女子，没有戴着红盖头，虽然只有黑白两色，却也在点墨之间，脸庞体现的白皙稚嫩，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加上微噘的嘴唇，透着几分俏皮，几分精灵，几分动人。
“不是干骷髅吗？”毛依依低喃一声，语气中的意思，那是一种开心吧。
画纸上的人，确实她未死之前模样，甚至那双眼神……一模一样。
攥着画纸，毛依依仿佛得到了一份最珍贵的礼物，根本不愿意撒开手。
“还顾着画吗？你的终点……咳咳……就要到了。”
也许是缓过劲来了，莫宿靠在地上，朝着毛依依轻喊了一声。
闻言，毛依依抬头看天，那里是渤河一处水漩，任何活人都无法看到水漩下的情况，包括修炼者，传闻水漩的底下，很可能就是阴间的大门，曾经有九星将级别存在一探究竟，最终也没能回来。
莫宿同样看不见水漩的具体情况，但他能看到很多纸船进入水漩位置就消失了。
“那里有什么？”似是有了兴趣，莫宿突然发问。
毛依依靠近莫宿，狰狞的面孔与莫宿相隔不过一指，干巴巴的嘴巴轻动：“谢谢你，我……要走了，那里，有我爹爹和娘亲，嘻嘻！”
一句话，莫宿听的愣住。
“嘻嘻！”
趁着莫宿不注意，毛依依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脑门，立刻转身飘走。
“嗯？”一摸脑门，莫宿气极，一个小姑娘，虽说是死了的，却也敢敲他额头？
“呵，罢了……看在你送我东西的份上，就不和你一般见识了……”
他的怀里，有一颗浑浊的珠子，是刚才毛依依敲他脑门时，一起扔下来的。
雾灵珠，一种极为阴寒的天然灵宝。
灵宝有大小三极四象平仄十八轮，其中小三极十八轮的灵宝，也叫作地宝，大三极十八轮的就是天宝。
雾灵珠也是灵宝，却距离地宝差了许多，该是四象十八轮里面比较差的仄十八轮灵宝了。
莫宿打量了手中的雾灵珠，因为是天然灵宝，即便是仄轮，其中也有七数，便是仄七轮灵宝了。
灵宝，便是好东西。
雾灵珠用处很多，既然是天然灵宝，便不需要灵属之气也能运用，使用者只要举起雾灵珠，对着它吹一口气，雾灵珠便会涌出大量的雾气，覆盖范围最大可以是一座县级城池。
如果配合一些特别的阵法，甚至还可以布置幻阵。
得此宝物，对于阵道大师的莫宿来说，简直是如虎添翼。
“啊，好疼啊，言楚，你干嘛打我？”
“嗯？莫池，你抱着我干嘛？”
“咦，先生呢？”
“……”
收好雾灵珠，莫宿颤巍巍抬手：“我在这儿呢……咳咳，快来扶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