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丁香的时候，萧挽歌并无多少惊讶，十分淡定的带着两个丫头，跟着蒋公公朝凤芸宫而去。
总算离开了各种香气混杂的重华宫，萧挽歌极尽贪婪的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不出她所料，凤芸宫正是御花园深处的一座宫殿，也就是楚沐风口中的禁地。
凤芸宫外，已经有大大小小几十位宫女太监等着，其中最显眼的，还要数抱剑站在门口的九云，萧挽歌对他印象不可为不深刻，武功高强不必说，关键是衷心，只忠于天子的心。
她知道帝王刻印一事之后，天子可能对他会有些许的芥蒂，但是，把人送到这里来是几个意思，难不成要让他来当她的贴身侍卫？
显然，九云也已经看到了他们，高大的身影穿过人群，恭恭敬敬的行礼，“属下九云，叩见长安公主。”
萧挽歌眨眨眼，看看他，再看看蒋公公，不会真的是她想的那样吧，让这样一个人随身保护她，她表示压力山大啊！
“公主，九云是陛下特意派来保护公主的，陛下交代了，公主在宫中不必有所约束，平日里什么样，在这里就什么样便好。”
萧挽歌嘴角微抽，“九云统领不必多礼，起来吧。”别说，这名字貌似还真和她有点儿渊源，她府里，光云可就有七个呢。
“公主请随老奴来，看看这寝宫可还有哪个地方是不满意的，老奴马上让人换，陛下说了，公主住着舒心最为重要。”
方一踏进，萧挽歌就感觉四周的摆设甚是熟悉，铜镜，美人榻，床榻，屏风，珠帘，甚至连床幔的颜色都跟蒹葭院一模一样。
“小姐，这……”这不就是蒹葭院小姐的房间嘛，水竹和丁香一脸的震惊加不可思议。
萧挽歌笑笑，柔荑在桌椅上一一扫过，“是啊，一模一样。”
天子还真是费心了，用这样的方法把母亲囚禁在宫中，每日看着一模一样的房间，承受着常人无法承受的折磨，该是怎样一种煎熬啊。
“公主对此地可还满意？”
蒋公公小心翼翼的问道，从几人的表情中，他大概可以猜到些什么，说实话，昨夜是他第一次踏进凤芸宫的门，之前随陛下来的时候，他都是候在外面的。
“这些东西可不好找，陛下费心了，有劳蒋公公回头替长安跟陛下道谢。”
“公主喜欢就好，公主且宽心住着，院里有小厨房，若是饿了随时可以做东西吃，后院有花花草草秋千之类的东西，公主想看的话，随时可以去看看。”
萧挽歌笑笑，“长安很喜欢，多谢蒋公公跑这一趟，只是，长安喜静，身边不需要过多的人伺候，有水竹和丁香就够了，外面那些人，还请蒋公公一并带走。”
“这……”
“若是陛下问起来，蒋公公就说是长安的意思便好，一切后果，由长安承担。”
蒋公公有些不好意思的勾勾唇，“公主说笑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公主若是不喜欢，老奴一会儿便把他们带走，老奴还要去跟陛下复命，就不打扰公主休息了，老奴告退。”
萧挽歌福福身，让丁香把人送出去，亲眼看着他把人都带走，确保整个凤芸宫再无他人之后，才回到主殿守着萧挽歌。
“小姐，这一趟出来的急，也没有带府里的茶叶，小姐先将就着。”
萧挽歌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无妨，没那么多讲究，只不过是平日里被你这丫头的手艺养刁了嘴。”
水竹麻利的把茶泡好端到桌子上，在萧挽歌的百般要求下，九云拧眉坐在对面，身子绷成一条线。
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不要紧张，我又不是吃人的野兽，只是想跟九云统领说几句家常话罢了。”
“属下站着也可以回话。”
说着就要起身，被萧挽歌一个眼神定住了，堂堂的大内侍卫，手上沾了无数条人命的人，竟然被一个小丫头骇住了，顿时心中懊恼不已。
萧挽歌满意的勾勾唇，“陛下让九云统领跟着我这样的小人物，九云统领不委屈吗？”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何来委屈一说？跟在陛下身边是为陛下做事，受命来保护公主，亦是为陛下做事。”
“九云统领果然是难得的忠臣，换成旁人，只怕早就不知道冒死抵抗多少次了。”
为了那样一件小事，亦是为了他九五之尊的面子，就这样把人远远驱逐，偏偏被驱逐的这个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真是一片衷心照君明啊。
九云她多多少少了解一点儿，京中某勋贵家的庶子，因不受宠，从小受尽欺凌，生母也被府中嫡母用不光彩的手段害死，为了报仇，他开始习武，师从何人无人知晓，只知道那老头儿格外欣赏这个徒弟，把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了他。
如他所愿报了仇之后，机缘巧合之下，又跟天子扯上了关系，貌似是因为天子对他有救命之恩，这才让他无视那些所谓的是是非非，宁可当天子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拘束在这铜墙铁壁的皇城中，也不愿浪迹天涯，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陛下于属下有恩，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些都是属下该做的。”
萧挽歌嗤笑一声，手指一下下敲着红木的桌子，“是吗？那我倒要问九云统领一句，倘若陛下让你所做之事是错的，让你所杀之人是无辜的，你当如何？”
九云微微一怔，随之说道：“陛下身为天子，所做之事自然都是正确的，还请公主莫言再说这样的话，免得召来祸事。”
“我可以认为，九云统领现在是在心虚吗？实际上，陛下早就已经做过不少这种事了吧，若不然，哪里会有现在的丞相，有哪里会有现在的王府，更甚之，又哪里会有现在的萧府，陛下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让后宫与前朝相互制衡罢了。”
“公主。”九云郑重且严肃的看着她，“陛下做事自然有陛下的道理，不是属下可以随意置喙和揣测的，几位大臣之所以会发展到现如今的地步，自然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有本事，在朝堂之上也很有威名罢了。”
萧挽歌面色如常，心中却很是不屑，环胸挑眉看着他，眼中似有似无的威慑力让九云有些不自在。
“九云统领自己都无法确定的事，如何能够这么恳切的同我说出来，几位大臣有本事吗？不见得吧，他们最大的功劳，只是培养出了一位好女儿而已。”
九云紧绷的面色已然有些撑不下去，直接闪身消失在几人眼前，由于动作有些急躁，桌上的茶都被打翻了。
水竹赶忙上前收拾，丁香有些担心，说道：“小姐，九云统领对陛下忠心耿耿，万一他把方才那些话告诉了陛下可如何是好。”
“不会。”萧挽歌万分笃定，“他是衷心，可并非愚忠，或许他真的为那人做了些不可饶恕的事，可他心底是愧疚的，只是没人把这层愧疚给他引出来而已，别说那人现在不愿见他，就是愿意，他也绝对不会把今日的事说出去。”
今日的相府，王府，萧府等一系列勋贵大臣，都是踩在别家的尸骨上站起来的，如今的天子心狠手辣，眼里揉不得沙子。
在还是太子的时候，先皇就已经为他筹谋好了一切，更是为他选了上好的人来辅佐，可这些人，都被他一个接着一个的除掉了，因为在他看来，那是先皇对他的不信任，是先皇对他的桎梏。
所以啊，现在的多疑并不是毫无道理的，因为他年少的时候就是这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