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天尊与鬼主两人只在空中进行了一次交锋,单纯的肉体碰撞,双方交换了位置,站在刚才对方踩的土地上。以两人为中心向四周散发的余波,致使山河摇震,山崩地裂。三十三天他们原先站立的地方,脚下的土地开裂,形成巨大的裂痕鸿沟,有的向内凹陷,有的向外凸起,地势乍变。
然而这只是试探,试探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还剩下多少力量。弱的一方将会被对方吞噬。结果让灵尊主很满意,刚刚占据这具身体,仅仅一次热身可消磨不了他心中涌出的欲望。他要看看这具身体能将他的力量发挥到什么地步。
“神谕-天罚”
“神谕-雷狱”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黑白两色天雷从天而降交缠在一起,犹如光和影交错。闪烁的白光与幽暗的黑影在空中连续不断的变幻,晃得他们眼睛都睁不开了。两者相触间相互湮灭,银树火花映照得整片天空雪亮。
“神谕-神明炎”
“神谕-不灭流火”
紧接着是两条长长的火龙在天空中厮杀,相互吞噬,此消彼长。再接着是“神谕-冰落”,“神谕-天河”,“神谕-地藏天”,“神谕-幽冥土”。五种元素相互对撞,五种力量相互泯灭。
灵尊主笑意渐浓,他的【神谕】逐渐占据了上峰。
“到底不是本尊啊,究竟是什么事缠着你,让你脱不开身。让个假身来此。完全不够看啊。”
鬼主心中一叹,他将目光瞟向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们两人交战的那个姗姗来迟的男人身上。
“到你了。斩魔人。”
在见过他们那种战斗场面后还敢向他出手,如果不是疯子那就说明他有所依仗,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
“你是谁?”灵尊主大声质问道,鬼主托付的绝不是一般人,即使他只是具假身,也承载着本体的一丝意识。
“你不知道我,可我记得你呢,灵尊主。”男子对着灵尊主儒雅的一笑,但他抬眸时,眼睛里似深藏着恶鬼,目光森冷凌厉,浮现的杀意越发的浓郁,“我有笔账想同你算算。”
纵使他已白发霜鬓,眼角皱纹横生。然而这一刻他却如重获新生一般,怒气如席卷而来的海潮。他略显佝偻的身躯此时挺拔如松,细密的银发上流转着淡淡的光泽,枯骨一般的手一扯长布,露出它斑斑血迹,触目惊心,那刺眼的血色将他的眼睛也染红了。他一只手紧拽着随风飘展的染血残布,眼瞳中似有滔天烈焰迸发而出,另一只手提剑直指天上浮空的灵尊主,怒发冲冠如狂怒的太古蛮荒凶兽。
“滚下来。”他怒吼,咆哮。
“凌云之鬼,向你复仇。”其声如荒野之雷,暴戾而又悲苍。
“十四天你干什么。”三十三天惊怒的大吼。“放跑了尊主要的人,回去后你知道是什么样的惩罚吗。”
“她中了【神谕录】,活不成的。”十四天回答道,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悲凉。
“她是你的云姐,不是我们的。不要让你的想法连累我们受刑。”三十三天语气冰冷,她的目光像能洞穿人的一把利剑,“让开,不然我就要对你出手了。”
十四天不说话,但他的态度很明显,他拦在二十四天面前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杀了他。”三十三天对二十四天说道。
但对她一向言听计从的二十四天这次却一反常态,纹丝不动,那神情不是要动武前的试探。二十四只是用平静的眸子看着十四天,似乎想从他那灰色瞳孔里找到点什么。
“二十四天?”三十三天用疑惑的语气问道。
“我们走吧。”二十四天转身离去。
三十三天脸上的神情微微一滞,仿佛感到了一种羞辱。她怨恨的看了一眼十四天,以她现在的力量独自对上十四天毫无胜算,她只能仰仗着二十四天“狐假虎威”。十一天,他们之中最强大的十一天。即使不甘她也只能够回头跟上二十四天的脚步,看着眼前的二十四天,她的心中涌出异样的念头。
果然,最可靠的还是自己以及那些分身了呢。
“以【烛阴之瞳】那奇特的能力要跑掉并不难吧,你一旦要走,连灵天尊都可能拦不住。可你没有,你知道他们要找的是你,只要你不死,就算你们躲得再远躲得再久都会被他们找到。你不想让他们卷入其中。”十七天说,“这老掉牙的情节真够让人酸的。”
“我知道,我知道。”
“这是?”
“这些年我一直在为他物色小姑娘,这枚玉佩本来是准备留给我儿媳妇的,我儿子那么羞涩的一个人,跟小姑娘连招呼都不会打,不知道他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的人,我怕他以后找不到好姑娘。”
“这玉佩是很久以前我私藏的,它的材质很特殊,虽然它没有丝毫的灵气。但它可以吸收一个人的御灵术。”见十四天眼睛里发出雪亮的光,她笑着说,“别想了,它只能存放一个人的御灵术,之后其他人的就再也储存不了了。这是我摸索很久才发现的。”
“这片大陆上可能其他地方还有类似的玉石,你可以去找,如果能找到的话。我也可以把它给你,只是这一块已经被我的御灵术占领了,所以现在是我独有之物。给你也没多大用处,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洛云溪朝他俏皮的一笑,“我把她送走了,送去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如果你再见到她一定会惊讶的。我试过了无论如何她都不记得你。我们两个之所以还能记得一切,那是因为我们两个的御灵术过于特殊,我的【烛阴之瞳】能够操纵光阴,扭转时间。而你的【缚魂】,老实说我还是想不通,他们的手段那般强大,就凭这【缚魂】,我觉得也不足以避免他们抹去你以前的那部分记忆。”
“以前我是个只会执行命令,杀人如麻的魔物,张嘴闭嘴只会说老娘,整天只会打打杀杀,遇见他之后不知怎么就成了典型的贤妻良母,成了一只乖顺的小猫。今天我还给他们爷俩洗衣服来着。”说到这儿,她温婉一笑。
“可是,我刚才又杀人了。”
“因为我要护住我的崽子。”
十七天看她吐出一口一口的血沫,想要叫她别再说话。却被洛云溪一把死死抓住了手腕。洛云溪紧紧盯着十七天,她的眼中迸发出强光,十七天知道这是时光返照。
“去凌云,替我照顾他。”
“听到没有。”
“否则老娘死都不会放过你。”
洛云溪翻了个白眼,但再也没翻回来。十七天默然的守在她身边,她嘴角还带着笑。
以这种奇怪的面容死去,真是不像你啊。既不够豪迈也不够温婉。十七天替她合上眼,准备抱着她的尸骨起身。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凑到她耳边轻语。
“你们要合葬吗?”他跪在她身旁俯首帖耳,静静的等待着她回答。但那张毫无血色的嘴再也不会张开了啊。
“好的,我知道了。”十七天慢慢的,轻柔的想要扳开她那只紧握的手,可惜纹丝不动。
三十三天始终阴魂不散,对他们穷追不舍。
“他们连小孩子都不肯放过。”
“所以现在我们是从看戏人变成戏子,入戏了吗?”叶无尘皱眉,一脸苦笑,“她怎么能看见我们。”
苏紫拉着洛秦川的手,看了一眼神色惶恐的洛秦川,略微思考,然后说,“我想,可能是因为他。”
“因为他心中的绝望与惊惶,那种渴望被人保护的心理,迫使我们进入了这场幻境。”
“老天,他是仙神之子么。一旦遇到危机只要对天大喊几声,立马就会有神兵天降不废吹灰之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碰到不长眼的三两下功夫就帮他解决了麻烦。”
“问题是我们算哪门子神兵,遇到这些人我们连自保都成问题好嘛。”叶无尘无奈的苦笑,他瞪了一眼神色木然的洛秦川,他本来可以悠闲的在一旁看好戏的,结果却被莫名其妙的卷了进来。
“喂,你们家跟老天爷什么关系,他这么照顾你。”洛秦川愣神完全不知道这从哪冒出来的两个人在说什么。
“你吓到他了。”苏紫将洛秦川护住,剜了叶无尘一眼。
叶无尘连连叹气道:“重色轻友,重色轻友啊。我就是调侃调侃他,又没怎样。”
苏紫面色凝重,她看着洛秦川,眼睛里的光时明时暗,“我在想真实的十五年前,他遇到这场必死无疑的死亡危机,他是怎么得救的呢。如果说我们替代了当年拯救他的人,那救他的人现在在哪。为什么不在他的记忆当中,而是需要我们来填补这段空缺。”
“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们就是十五年前救他的人。”叶无尘嘴角一斜,他眼睛里似带有调笑的味道。
“开什么玩笑。”苏紫眨眼,目露惊奇,“你是说这个幻灵纹阵产生了时间交错的效果,我们误打误撞不知什么原因触发了这种效果?但那不是极其罕见的时空型御灵术才能做到的么。从没听说过哪个灵纹阵能产生这种效果。”
“嘿,这小子情况有些不对啊。”叶无尘说道。
苏紫拉着洛秦川,她其实也感觉到了,他的手变得如烙铁一样烫。洛秦川的另一只手捂着心脏的位置,蜷缩着身子,面色痛苦狰狞,他的眼睛里流出滚滚热泪。
“姐...”洛秦川的声音像被卡住了一般,他手上传来的温度也越来越高,苏紫不得已缩回手,她凝视着掌心冒出的丝丝白烟,在她掌心的位置出现烫红的印痕。
夜空像是撑起了一片光幕,那些星辰显现,比平日里还要明亮。它们以诡谲的轨迹在空中飞动,群星角逐,划出交错的明亮弧线。它们依行各自的途径最后组成一个个闪烁的图案。
“万灵图”叶无尘凝视上空那些古老神话中的神兽,低声轻语。
叶无尘低头看着浑身冒着白气的洛秦川,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汇聚流下。苏紫在他身旁手忙脚乱,洛秦川身上的高温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骇人的温度了,但他却未因此被焚成灰烬,只是燥热如同浴火一般。他眼中射出金光,双手用力扯开衣衫,袒露出琉璃般透明的身体,从他的心脏里长出金色的藤蔓紧紧将它缠绕住。仙王不动心。苏紫终于知道这颗心脏是如何长出来的了。
天上浮空的万灵图此时从星空垂落,化成金色的云烟丝气,如细密的丝雨。点点融进洛秦川光洁的后背。那些真龙,朱厌,鲲鹏似绘成的金色纹身一般爬满了他的后背,密密麻麻的金纹占据了每一寸肌肤。随着万灵图入体,洛秦川眼瞳中出现水纹一样的波动,波纹所过之处,金色覆盖住原本的黑瞳。最后他整个的眼瞳都转变成一种古奥森严的黄金瞳孔。
叶无尘瞟了他的眼睛一眼,心头一颤,立马收回了目光。他承受不住那种威压,在目光触及的那一刻他竟忍不住要俯首低头。
黄金瞳,万灵图,仙王不动心。
叶无尘悠然一叹,他略带沙哑的声音说:“他的御灵术苏醒了。”
“我曾见过记载,【御灵神】,这种御灵术导致他跟我们不一样。御灵术,我们都是在成长中慢慢觉醒的,而他却是天生觉醒,与生就俱来这种强大的御灵术。【伴生御灵】。但是他却在此时才苏醒。这跟记载的不同。难不成他是个例外?”
苏紫没说话,她只是忧心的看着洛秦川,他身上那种如烈火焚烧的炽热感已经减弱了,苏紫看着他的眼睛,这一刻他给苏紫的感觉完全是陌生的,既不是她认识的洛秦川,也不是那个小洛秦川。那双黄金眼瞳中看不出任何的情感在里面,他眼角的那滴眼泪化成云烟飘散,苏紫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才会毫无征兆突然的觉醒。
【紫电青霜】又至,三十三天飘落。
“你们走,我来引开她。”叶无尘眼神发狠,他咬牙切齿的说,“这泼皮老娘们儿阴魂不散,烦都烦死了。”
“不行,我们根本就没办法打败她,就凭你一个人那只会送死。”苏紫反驳道。
“我只需要引开她就行了,根本就不需要动手,毕竟牵制对手才是我的强项。”见苏紫还想说什么,叶无尘一掌拍在她背上,一个小小的灵纹阵就透过衣物印在了她的肌肤上。
“用【神行太保】送你们一程。”苏紫感觉就像被轻灵的风托举着身子,随风飘荡逐渐远去,她回头,叶无尘正一脸贱笑,朝着她挥手。
“叶无尘,你个王八蛋。”苏紫的声音消失在风里。
“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不跑了?”叶无尘看着神色木然的三十三天开口道。
突然他一拍额头,“瞧我这脑袋,我忘了,你只是一具具有本体一丝意识的分身,神智低的很。怎么会听懂我在说什么。”
三十三天的眼睛在他身上上下瞟动,似乎是意识到叶无尘并不是所找之人,她准备绕过这个莫名其妙的男子。
“让你走了吗?”叶无尘的脸上换上一副阴冷的笑,“蝰蛇龙我没办法,难道就连你我都禁锢不了么。”金色的灵纹阵从他脚下释放蔓延到三十三天越出地面化成枝蔓向上缠绕生长,将木讷呆滞的三十三天紧紧包裹住,不止金色,接着还有岩浆的红,冰海的蓝,三股不同的灵纹阵化成的枝蔓将三十三天死死缠住,她手中的紫电刚从指尖激射出电弧就被灵纹阵给吸收了。她的身体如陷入沼泽不能动弹。
“啧啧啧,不得不说你姿色挺好的。但可惜是具腐臭的尸体。”
“你们所做的那些事,今天就先拿你的命来偿还。”
灵纹阵如同熔浆在她体外流过拖曳出灼烧的痕迹,绿色烟雾从她伤口处冒出,虽说只是具分身,但也能让本尊感同身受。叶无尘享受着折磨她的乐趣,残忍无情冷酷这些词都不能概括他此时的行为,“鞭尸”。他的笑近乎疯魔癫狂,越是听见三十三天惨痛的叫声,叶无尘笑的越疯狂。他的指尖不停地融入灵纹阵又释放出新的灵纹阵。闪烁中,火灼、冰冻、钻心、裂骨、鞭魂、风切等等折磨手段层出不穷。他释放出的灵纹阵令人眼花缭乱,三十三天凄厉的惨叫声一声压过一声。
叶无尘凝视着三十三天泛白的眼瞳。“很快,我就会去找你们了。”
在月光下,他的笑容狰狞扭曲,从侧面看,还多了一分从眉梢滑落至嘴角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