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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暗影——浮梦落幽冥

图门族的驻地刹那间热闹起来。

来来往往的马队络绎不绝地涌入或是涌出雪白大毡包的聚集地,繁茂的新生春草被达达的马蹄蹂躏地葳蕤倒闭。沃雷敏感地嗅了嗅空气,紫青色的脸庞没有丝毫波动,一如既往地用大手排击着坎帕拉的肩:“坎帕拉小子,闻出点什么没有?”

坎帕拉也试图和阿大一样嗅着空气,但除了这个季节特有的草香和生火产生的牛粪味儿,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汉人熏衣的香料味,带的银钱散发的金属味,林胡族的马奶味,战刀上锈迹的铁锈味,”沃雷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正崇拜无比的坎帕拉,“还有就是你小子踩了一坨马粪,都快干了!”

坎帕拉疑惑地抬脚验看,毡靴底部果然粘着一块黑乎乎、臭烘烘的干马粪,登时红了脸。

星罗棋布的白色毡包如层层排布的战阵,坐落在小山包上、居高临下的是族长所在的大毡包。一队队带刀骑手不疾不徐地催驰着胯下骏马,穿插在各个毡包之间。看似漫不经心地巡逻,实则每双敏锐的眼睛都盯着广袤的草场。

沃雷进入大毡包已有将近半个时辰,坎帕拉百无聊赖地坐在小山坡下,拨弄着身边长势喜人的青草,又随手拔下一根叼在嘴里,出神地望着远方的天际和扶摇直上的炊烟。

大毡包里的气氛却是沉重无比。

坐在正中央、披着厚重羊皮袄的族长——也是沃雷的父亲,布托尔顿了顿手中粗重的拐杖,示意众人安静。十几双目光灼灼的眼睛投向这个老族长,一边侍立的沃雷也收起争论的打算。

“他们来了,终归还是来了。”沙哑的嗓音一如布托尔褶皱纵横的脸,“草原上的草被吃了多少,烧了多少,却还是一到春天满山都是。”“汉人杂种!和他们干!”铿锵的金铁声之后,一柄雪亮的弯刀狠狠地插入地面,黑浊的刀柄上凝固着残留已久的血迹。

“铁木拉罕,把刀收起来。弯刀只应该对着扑上来的豺狼。”上首须发花白的大长老道尔基喝住了热血澎湃的后生们,拄着铁圈箍住的乌木拐杖站起来,双手交叉合在胸前,对着中央的布托尔鞠躬,“族长拿主意,愿昆仑神保佑我们,愿草原的战鹰保佑我们。”

“大家以为呢?”苍老的声音在大毡包里回荡。

“族长,族里上下统共不过千来人,能战者更少,恐怕……”下首的二长老察木乃嗫嚅着开口,迟疑许久才断断续续地说道:“不如北迁,避过这风头再说。”

“哼!”坐在长老席末的中年男子拍案而起,紫堂堂的脸凝练出无形的杀气,“你个老东西,遇事就知道跑!北迁,亏你想得出来,难道你想让我们全族上下都去那玄冰海窟,活活饿死冻死吗!”

“老五!”旁边的老者咳嗽了一声,不重不轻地说了一句,“穆克拉尔,跟二长老客气点。”

“四长老你是好脾气,那你就跟他们一起好了,老子自己带勇士对付汉狗子!”穆克拉尔一脚踹翻几案,大步流星地走出大毡包。包里的青壮族人纷纷跟着他一起出去,顿时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了四位长老、族长和自始至终都站着的沃雷。

“老三,你怎么看?”族长看着尚未发言的三长老萨迪。

萨迪自嘲地看向自己的右半身——空空荡荡的袖套显得太长,直接打了个结。在和林胡的冲突中,萨迪以伤换伤,以右臂的代价斩杀了林胡的先锋大将。“惨哪,若是再打,很难说族里的汉子有哪个会有比我更好的运气。”他转过身子,正对着族长:“汉人要的若是给得起,就给他们吧,怕就怕……唉!”

“三长老,你还真就说中了。”族长以极其细微的声音说出了汉人的目的,但还是如同战锤敲打在金铁上轰鸣作响。

圣师!

众人的表情无不凝重了起来,大毡包里一片寂静。

大长老道尔基皱着眉头,顿了顿拄杖。拄杖代替主人发出了无奈的叹息。

三长老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粗糙的铜杯,往桌上一拍,嘴边下意识地露出一抹血腥的冷笑。“子虚乌有,本代圣师至今没有着落,”他猛地站起,将一块压扁的铜片带翻在地,“这明摆着是想灭我族的借口!”

“老三,人家虽然只来了两个使者,可谁都知道汉人一直有十万龙虎卫驻扎在边境,全族上下千来人,这不是往虎口里送吗!”温吞的二长老费了老大劲才说完一番话。

萨迪冷静了,往东是死敌林胡,往南是汉人之地,往西是无垠荒漠,只有往北,回到据说是祖先埋骨的地方。

沃雷再也忍不住,凑到父亲耳边低语几句。几个长老只看见沃雷的嘴唇快速开合,却是谁也听不见父子二人交谈的声音。他们只看见族长的眉头略微舒展开一些,随后年迈的族长站起,宣布族长令:北迁玄冰海窟。

举族哗然。春草刚刚伸展开来,牛羊产仔完毕而崽子还不能走远路,今年新下的马驹也还在驯化中,大多数家庭根本还没有存储好长途跋涉所必须的牛羊粪——燃料的缺乏势必无法抗衡玄冰海窟的寒冷。

但不管这样那样的不满和不足,整个营地还是沸腾起来,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驱赶着牛羊,拆卸了前不久安好的毡包,往牛车上装载各种必须的物资……

而坎帕拉在迁移令发布后的第一时间就被带到族长的大毡包里,两个强壮族人守在门口,不许他离开一步,直到殿后出发的族长也启程离开营地。

坎帕拉百无聊赖地折腾面前的经卷,展开,合上,再展开,再合上,又故意走到堆放经卷的架子旁,使劲一推,看着满架的经卷倒下展开来,堆成一座小山。直到他这么做了十六次之后,便也觉得无聊,只好发呆看着门口,一手托着下巴,眼皮子渐渐耷拉了下去。

“轰——”沉闷的声音过后是一片刺目的白光,坎帕拉下意识地举起双手挡在眼前。适应了光线后,才惊讶地发现面前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两侧或跪或拜都是族里的长辈们,族长布托尔,猎手兼族长继任者沃雷,五位长老,后面是一队队图门族人。

“族长,长老们,这是……”坎帕拉想上前去扶起老族长,双手却穿过了族长的身体。布托尔仍然跪在原地,双手高举过头顶,恭声高颂:“恭迎圣师,圣师护佑昆仑神,昆仑神护佑图门族!”

坎帕拉完全懵了,什么圣师?他自小接受的教义,只知道昆仑神,可这圣师难不成还凌驾于昆仑神之上?

一道光影快速划过,转瞬间就只留下单膝跪地的四长老萨迪和坎帕拉两人,周遭白亮亮一片,宛若洞穿的虚无。

“恭请圣师移步!”萨迪站起,缓缓向前走去。坎帕拉望着四长老空空荡荡的右手袖套,忍不住一阵泛酸,连忙快步跟上。前面的萨迪虽然步履蹒跚,但是坎帕拉即便跑起来,也不能与其并肩而行,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一扇黑漆漆的大门出现了,朴实无华的门上没有丝毫装饰。独臂长老在门前停下,气喘吁吁的坎帕拉伸手去搭长老的肩,意外地感受到肉体的坚实感。毫无征兆的,黑色的大门洞开,混沌的黑气喷薄而出,萨迪的身形在虚化,从脚尖到双膝,到胸腹,最后湮灭了坚毅的紫红色的面庞:“圣师,请亲自拿去您的兵刃!”

坎帕拉脑海里一阵颤动,前所未有的无助迫使他睁大眼睛去看清门内的物事。黑气稀薄了不少,一个四四方方的空间由黑色材料制成,和大门一样厚重朴素。中央是一座黑色高台,黑气盘旋笼罩,根本看不清上面有什么。

他试探性地迈出步子,一步步都踩在结实的地面上,这让他颇为心安,一路谨慎提防暗处的陷阱机关,却始终没有碰上什么。登上黑色的高台,黑气似乎见到了什么骇人之物,纷纷避让开来,终于露出包裹其中的东西——

一杆通体黑色、尖头刻龙的战矛;

一把雪亮银白、冷彻清冽的利剑;

对比着族里日常用的弯刀弩弓,坎帕拉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神兵利器——即便放在那里,也会迸裂出无限的杀伐之气,就像那晚的神秘人,如若不是他受了重创,那个短短的照面沃雷阿大和自己都会被恐怖的杀伐之气压垮。

诶对,那人……

他只记得那人是一身黑色,行动如风,来去无踪。这里的两把兵刃,倒是很符合那人的气质呢!

他试着去拿黑色的战矛,却没想到普普通通的战矛似有千钧,根本无法带离高台一寸。以后得跟着族里的哥哥练练力气才行,坎帕拉转身去拿另一边的剑。本已做好准备,哪料竟是轻松一举,就轻轻松松把剑举过头顶。

“呵,如此轻松!”满意地打量着手里银白色的长剑,坎帕拉笑着拿着长剑下了高台。虽然对没能拿起的战矛颇感惋惜,但他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黑色的大门依旧洞开,坎帕拉仍旧按着来时的路小心翼翼地摸回去,手中的长剑争鸣不已。他用尽全身力气抱紧剑身,好不容易来到门边,急忙一脚跨出大门。

“轰——”来时的路不知何时不见,跨出那一步的瞬间,坎帕拉不受控制地极速下坠。底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空间。冷风阵阵,划过坎帕拉的脸颊,他不敢再睁眼,听天由命地下落。怀里长剑的争鸣声愈发响亮,不知是不是和疾风摩擦的缘故,坎帕拉只觉得它随时会脱身而去,也罢,自己性命尚且难保,又哪有闲工夫管这剑?

黑气重新聚合起来,坎帕拉下落时自然不会看见,费尽全力都拿不动的黑色战矛,在那一刹那腾空而起,追着不断长鸣、意欲挣脱坎帕拉的长剑。短短数息之内,半空中战矛长剑会合,迸发黑白两色的光彩。

坎帕拉没有看到这些,再次睁眼的时候情不自禁“啊”了一声。

天已黄昏,自己还是在大毡包内,满地散落的经卷被人收拾起来了,不少陈设也被搬走。他不安地四处张望,努力在熟悉的地方找到不熟悉的人、事、物。

坎帕拉头顶琉璃天窗上,一道黑色的影子一掠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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