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初秋很冷很冷,以至于有的人刻入了骨髓。
男孩已经流浪了很久很久了。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曾经有一个陌生的好心人问过他:“你是不是走丢了?还记得爸爸妈妈吗?”
当时他是什么反应呢?他说:“爸爸妈妈是什么?”咦?为什么那个好心人这么惊讶呢?他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过于远久的记忆实在想不起来了。对不起呀!
好心人,别走那么快,可不可以再陪陪我?
后来啊,他在梦中遇到了爸爸妈妈。他才知道,哦,原来我也有爸爸妈妈的。可是他们在哪里啊?我刚刚听到有个小孩问他的奶奶,爸爸在哪里?那个奶奶说,他的爸爸在天堂看着他。
嗯,这个小孩的爸爸和我的爸爸妈妈一样不见了吗?所以,我的爸爸妈妈也在天堂?天堂是什么地方呢?
那为什么这个拿着瓶子有点晕晕的叔叔说,我的爸爸妈妈是死了呢?死又是什么呢?哎呀!叔叔对不起啊,我错了,别打我好不好啊!好疼啊!爸爸!妈妈!救救我,求你们了!疼啊!好疼啊!呜呜呜呜……
再后来吖,我走了很多城市,也有许多人问我,你的爸爸妈妈在哪里?我跟他们说啊,他们都死了,在天堂那里。是死了吧?这么久了都没有找到我,肯定是了!
男孩坐在一个小巷子里,身上盖着刚刚捡到的薄被子。这个城市真冷啊,他想。
他刚刚又梦到爸爸妈妈了,模糊不清的。妈妈给他端了碗饭,她说吃饭了。爸爸站在一边看着。是吧,是看着的吧,实在是太模糊了。
男孩急切的抓住妈妈的手,把她往下拽。凑进点就看的清了吧。他真的很想很想知道爸爸妈妈长什么样,他想重新记住他们,然后记上五年、十年,甚至是一辈子。
啊!饭掉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好想好想你们啊。妈妈?爸爸?别走行不行?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求求你们了,别走呀!要不,你把我也带走吧?去哪里都行!天堂也行,别留下我一个人啊!
天空阴沉沉的,所有轻盈的东西在天上飞舞。枯叶儿打着旋儿落下。这座城市刚刚步入初秋就这么冷了,那么冬天该怎么办呢?
男孩突然间想起之前听到过一个故事。在圣诞节那天,有个衣衫褴褛的女孩用生命点燃了三根火柴终于看见了她的奶奶。
他也有想见的人。
只是现在不是圣诞节,他也没有三根火柴。
逆光中有一个小女孩朝他走来,是买火柴的小女孩吗?
“你是不是找不到回孤儿院的路了?我带你回去吧。”女孩笑着对他说。
她站着伸出白嫩的手,他坐着抬起头看着她。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时间停止流动,凝住了的空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生长。
很多年后男孩想,也许从那一瞬间开始,注定了他们的结果。天和地永远都不可能接触。
“我叫季凉秋,交个朋友啊。对了,你吃糖吗?我这里有很多哦!”女孩掏出一堆糖,塞了给他。
“谢谢。”
“不用客气,我们现在是朋友啦!快点试试,好吃吗?”
“好吃!”季凉秋?凉秋,我记不清楚我的爸爸妈妈了,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我可不可以记你一辈子?
人生在痛苦间总会有某个时间里充满爱。比如,甜味在口中弥漫时。比如,漂亮的夫妇做慈善时。比如,季凉秋笑的时候。
孤儿院院长和男孩站在门口看着一家三口远去。院长摸着男孩的头说:“你以后就待在这吧,好好生活着,总有希望的。你有名字么?没有的话自己想一个吧。”
天气依然阴沉沉的,时不时会有风吹过。孤儿院门口有一棵大树,被风吹得沙沙响。有些固执的叶子终于落下。树叶漫天飞舞,一如多年后的相见。
孤儿院里面传来朗朗书声,专属的老师在教孩子们念书,那是秋天的某一首诗吧。
“八月的凉秋……”
男孩微仰着头,他很瘦,瘦得本该在下睫毛里隐藏的很好的小痣清晰可见。有一片落叶蹭过下睫毛,有些微痒。
“八月。我叫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