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初,还有两个礼拜要期末考试了,你还有什么要买的学习资料吗,明天正好周末了,我去趟书城,你有需要的话我顺便帮你带了。”宋芒初正在收拾书包准备放学,肩膀被笔戳了一下,一回头,毫不意外的看到了沈琛。
“我想想......我现在也想不到有什么特别缺的,我明天正好下午一点半到三点半有课,下课以后我们一起去吧。”宋芒初把戳向自己肩膀的笔一把抢了过来,然后开玩笑地扔回了沈琛的书桌上。
“行,你在哪上课,到时候我去接你。”
告别后宋芒初向校门走去,明艳一瞥便已远远的看到倚在树旁凭升岸芷汀兰的陆泊双,时近北至,天暗得晚,学校因备考而把放学时间延至七点,此时放学几分钟了天边还挂着斜阳小半。
“陆泊双,周六下午我上完课了和沈琛去书城买书,你给我打打掩护呗,让我爸妈发现我和别的男生出去了非得说死我。”
“好。”陆泊双从善如流地应着,眉间半分前些时候的故意找茬全无。
周六下午沈琛果然如约而来,停车到书城的一路都自然而然地背着宋芒初的包,过马路时在宋芒初冒冒失失地往前走时一把把她拽了回来。
“宋芒初你看不到车?”沈琛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厉疾,宋芒初一个踉跄被他拉到身后还没出声就被这句话压得沉默了几秒。
“好了,看路。”早已摸清沈琛性子的宋芒初眸光一低,沈琛的声音便立刻软了下来。
后来宋芒初再想起来,大概这天是她往后一场青春颠沛里的温光一抹。
总是让她站在人行道里侧的不着痕迹,站在书架旁安安静静地挑选适合她的习题的背影,炎日下捧着的冒着冰雾与气泡的混合了汽水的清凉果汁,晚饭后把她送至楼下温言道出的一声“再见”......无一不让人在闷热的心云里挤出带着莫名情愫的清风,痒痒地拂过枝梢,又很快被未进门便已听闻的争吵惊了个灰飞烟灭。
蝉鸣夹杂着街头巷尾的老人们下棋的争论声从楼下传了上来,下一刻入耳的是不符夏日聒噪的玻璃杯砸到地板上清脆的碎裂声。
“砰。”
宋芒初猛的愣神,犹疑着把插进孔的钥匙拿了出来,还没聆耳便听见了里屋连续不断的嘈杂声。
“宋芒初早就不是个孩子了!她已经长大了!我们为什么不能告诉她?我们还要瞒她到什么时候?”
隔着一道门,歇斯底里的女声和不断安抚的男声交织错杂在宋芒初耳边。宋芒初家的房子隔音效果一向不错,可是现在她父母的吵架声着实大得可怕。
“咱们都冷静冷静吧。”宋芒初的爸爸叹了一口气,望向身着红色连衣裙的女人,眼底情绪不明。
“有什么好冷静的?宋俊康,他下个月就要和我领证了,难道我嫁过去以后还要装作和以前一样和小初和你待在一起吗?”宋芒初的妈妈尖叫着。
宋芒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开家门的。
钥匙转动的金属碰撞声在震动耳膜里顺着流动的空气划出了细小的呲啦声——本来愈来愈激烈的勃谿相向骤然如腊月里冻得几乎流不动的溪水般沉寂。
“够了没有?”宋芒初隐着忍耐的声音很轻,她微微垂着头,面无表情。
宋芒初的妈妈喘了口气,刚刚就差没撒泼打滚的无赖在瞬时就被撞了个分崩离析。她望向宋芒初,发现自己女儿的目光竟冷淡得让人害怕。她沉默地张了张嘴,然后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宋芒初笔直地站着,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弱不禁风,可明明她的心如一张素纸般被人揉在手里,毫不客气地蹂躏成一团。
“你们离婚了?”宋芒初用手指尖狠狠掐着手心,一字一句咬着牙说道。
宋芒初的父母对视了一眼,很快互相瞥开了目光。
“你在初三的时候我和你妈妈离婚的。为了不影响你中考,就一直没和你说。”宋俊康低声回答。
“那你们为了我的中考还真是费尽心思啊。”夹杂着自嘲的音调,宋芒初开口说的话轻得仿佛一阵随时散去的茶烟。
宋芒初还想再说点什么,她低头看了看家里吵架而产的满目杯盘狼藉,还是把话堵在了唇边,只剩下一句“我出去了,你们慢慢吵”。
她拉开门把手,回头深深看了一时间像极了不巧没有复燃的死灰的父母,唇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她像往常一样把门带好,自始自终,都低垂着头,没有给父母一次驳回的机会。
站在楼道边,宋芒初低头看了看楼下安安静静的朱红色大门,忽而涌进铺天盖地袭来的悲哀。那扇朱门如同陆泊双那个人一般沉静,不像自己家里,每天吵架纷飞不断。
她早该意识到父母日复一日难以调和的矛盾下应该藏着些别的什么的。
一阵夜风吹过来,宋芒初靠着楼底下的墙上,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觉得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
楼上陆泊双书房温黄的灯还亮着,而他朦朦胧胧的背影正对着书桌前光芒的中央。
宋芒初发泄一样地跑了起来,可没有目的没有意义的奔跑只带来更多的沉甸与疲乏时,她慢慢放慢速度,漫无目的地走了起来。
路灯以薄透的锐力无声无息地穿透在大地每一个角落,氤氲起夏日的炎炎,夜蛾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一只接一只撞在昏黄灯罩上的愚蠢行为。
宋芒初走累了后坐在了路灯下的一张破旧扶椅上,故作百般聊赖地捡起地上一片落叶把玩着。尽管小道上已经没有太多人了,即使是有也是风尘仆仆结束一日工作赶着回家喝一碗家里人留的冰镇绿豆汤的人,并不会注意到她,但她似乎必须做点什么事来证明她还好好地活在这里。
随着一片片疏叶卷地,寂静街道上的人渐渐少了起来,又渐渐变得空无一人,直到宋芒初感觉自己的手指慢慢变得麻木,她才缓缓起身再次看了看时间。
21:00。
她出门的时候才七点多。
将近两小时,她的父母都未曾打过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