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刚过,杨戬回到书房时,发现自己的书桌上堆了厚厚的一摞书。他素来喜欢整洁,只要人离开,书桌一定收拾得一丝不苟,这是谁干的?他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竟是《千字文》,这可是启蒙教科书啊!
他正纳闷着,嫦娥推着小雪进来了,不由分说:“小雪,还不向你二哥行拜师礼!”
这是要干嘛?嫦娥横了他一眼,“掌柜的,你难道忘了答应小雪的事情么?如今我们在鸣沙镇安顿下来了,你要兑现你的承诺。”她搡了搡小雪,小雪不好意思地嘻嘻笑道:“是呀二哥,你在阳关答应教我读书认字哩。”
杨戬这才恍然大悟,小雪在嫦娥的暗示下搬了一把椅子规规矩矩地坐到了桌前,嫦娥利索地在桌上铺开了纸笔,用不容商议的语气说:“所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从今天起啊,小雪不能偷懒,白天做客栈的事,每天吃过晚饭就要到书房,学习时间不能低于两个时辰。杨戬,小雪没有基础,你要严格要求她哦,看看你用多久能调教出一个小才女。”
她在那里竹筒倒豆子似的自顾说,杨戬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这教书先生的重任怎么就落在他一个人的肩上了呢,阿紫你做什么呢?好容易等她话音一落刚想问一句,陆逍遥就进来了,拉住嫦娥,满面春风,“阿紫,我刚遇到那个开珠宝铺的月氏人,她说你上次看中的手镯样品到现货了,让你有空去试戴呢。”嫦娥高兴地叫起来,“真的?太好了,我现在就去!”“嗯,我陪你一起去。”两人边说边只管走出去,把屋里的两人丢在了笔墨书堆里。
好嘛,连一句话都不让我说?阿紫和陆逍遥想干啥?杨戬心里疑惑。却见小雪眨巴着眼睛期待地看着他,他便坐到了桌前,打开了《千字文》,笑道:“他们玩他们的,我们学我们的。来,二哥教你。”
嫦娥和陆逍遥出了客栈,陆逍遥悄悄向她竖起了大拇指,两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黑夜里。在夜幕的掩护下,他们御风低飞,投身于茫茫大漠。
风,变得飘忽不定,暗淡的星光下飞沙在无头绪地乱舞。鸣沙镇的灯火早已不见,周围是绵延千里的死寂。黑黢黢高高低低的雅丹林出现了,低的有一丈,高的达十丈,宽度则从十丈到几十丈不等。这些奇形怪状的土丘,有的像雄峙的古堡,有的像庄严的庙宇,有的像远航的战船,有的像狰狞的怪兽。他们落下身形,只感到阴森之气迎面而来。
陆逍遥警惕地搜索四周,抽出了金剑,他试探着将剑尖指向各个方位,终于,在某个方位剑尖开始剧烈抖动。他带着嫦娥向剑尖指引的方向走去 ,停在了一处状如蘑菇的土丘前,“阿紫,这里就是雅丹林中极阴之地,我们在这里等猎物上门。”他挥动金剑,在两人前面划出了一个网状的结界,解释道:“如此一来,妖物就感受不到我们的气息了。”
嫦娥在月宫过的是太平日子,哪里经历过这样的实战,潜在的惊险让她兴奋又激动,“陆逍遥,你确定我们两个能打得过这里的妖?”陆逍遥微微一笑,“阿紫,我猎妖有年头了,有我在,决不要你动手,我不会让血腥污了你的裙子。”嫦娥见少年充满自信和活力,也不由受到感染,“我相信,你是最棒的。”陆逍遥见她夸赞自己,美丽的眼睛波光闪闪,星星都输于其中的光彩,一颗心禁不住甜蜜地怦怦乱跳。
忽然,若有若无的低咽似由远而近,在土丘间隔形成的纵横交错迷宫般的道路上撞击回响,连续传播的回声使这声音不断被放大,最后变成了尖利的啸叫。陆逍遥沉声道:“它来了。”嫦娥却看不到妖物的形体,但是她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里多了一股腥咸的味道。
陆逍遥打开了结界,啸叫突然静止,似乎察觉到了异样。照妖镜陡然在黑暗中迸射出耀眼的白光,白光顿时照出了一个庞大的狰狞的躯体。这怪物竟有左中右三面头颅,连在一个细细的脖颈上,它正在雅丹林舒适的阴气里懒洋洋摇晃着脑袋,抖动着四肢,猝不及防突然出现的照妖镜,竟一时僵立。陆逍遥手中飞出一道细细的绳索缠住了它,说来奇怪,那绳索一上身,竟仿佛分散成千丝万缕,深深嵌入怪物身体,怪物惊恐挣扎,越是用力,绳索捆得越紧。嫦娥看得目瞪口呆,陆逍遥的宝物真是奇妙啊!只见那怪物庞大的身体被勒得越来越小,最终竟只有一尺来长。陆逍遥从容探出手臂,一颗灵珠顿时破体而出,再一道白光闪过,怪物已化为青烟飘散。
他没有用金剑,便已制服了妖物,令嫦娥又好奇又佩服,连声称赞。陆逍遥也十分高兴,将葫芦里的灵丹悉数倒出。一颗颗大大小小亮晶晶的灵元漂浮在蘑菇型的土丘周围,就像一颗颗闪烁的星星,奇幻而飘渺。嫦娥将法力凝聚在手,随着她手指的轻柔推送,那些灵元被她指尖的气流吸引,渐渐向她聚拢过去。她目不转睛地数着,一、二、三……八十……九十……,她激动不已,原来离百粒并不远了!
灵元在她双臂之间旋转,彼此吸附,核心的精气凝结在一起,而阴寒之气却发散开来,袭向嫦娥。她却顾不上许多,只是关注着她双手间托起的那一颗玲珑剔透的融合之珠 。随着游离的灵元越来越少,气场外的陆逍遥发觉嫦娥气息不匀,预感到她的法力已不能抵御如此强大的阴寒之气,急忙叫道:“阿紫,快停下!”可是嫦娥并没有停下,天知道明天还能不能再出来,她一定要抓紧时间完成更多。陆逍遥怕自己的阳气毁掉嫦娥已有的成果,除了焦急地劝阻 ,却不敢贸然出手阻止,生怕她反而功亏一篑。
终于,现有的灵元都已凝结,最后一点珠光都已被她握在手中,嫦娥呀地一声跌倒在地,一口鲜血溢出了她的嘴角。陆逍遥吓得赶紧冲上前去抱住了她,“阿紫,你怎么样?”嫦娥擦去嘴角的血,虚弱地微笑道:“没事,休息一下就好。”她将灵珠交给陆逍遥藏到葫芦里,“还差十颗呢,今天,还能等到妖么?”
陆逍遥生气了,“你不要命了!今天有妖我也不捉了。”他看看面色苍白的阿紫,又心疼又不解,“阿紫,你们女人真的好奇怪,容貌有那么重要吗,值得这样去拼?”嫦娥只是淡淡一笑,“你不懂的。”
“今晚回去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来多捉几只就好了。”陆逍遥扶起她,一边安慰她。
“可是……万一掌柜的起疑心……我总不能天天去买手镯。”
“阿紫,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怕大哥知道?”
“跟你大哥无关,这是我自己的事。”嫦娥低头道。陆逍遥叹了口气,“如果你明天真想再来,我会想办法不让大哥疑心到这件事上。”
“你能怎么做?”嫦娥疑惑地望着他,陆逍遥脸红了,支吾道:“阿紫,到时候你别生我气就好。”
小雪非常聪明,对知识更有如饥似渴的愿望,杨戬本来觉得一晚上能教会她五十个字已经很不错了,但事实上小雪不断给他惊喜,她的认真让他感动。这使他联想到沉香,沉香有个满腹经纶的秀才父亲,却不爱读书,或许,人总是对轻易能得到的东西满不在乎?夜已渐深,听到客栈大门的动静,杨戬放下书本,走到大厅。
大厅里陆逍遥挽着嫦娥刚刚进门。杨戬对这个动作愣了一下,他们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他不知道,嫦娥受阴寒之气侵袭,勉强支持,若没有陆逍遥挽扶,恐怕就要露相。
“去了这么久,镯子买到了?”杨戬不动声色地问。
“试了好几款,都不中意,改天再去。今天晚了,我要早点休息了。”嫦娥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就和陆逍遥往里走。杨戬没有再说什么。
陆逍遥的房间在三楼的东首,所以他把嫦娥送到二楼就继续上楼了。嫦娥紧走几步回房,极度疲乏,恨不能赶紧躺下,就在她昏沉沉要推开房门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她面前,是杨戬。
“阿紫,你去干什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嫦娥一个激灵,别过脸去,“我和陆逍遥在一起,你有什么可不放心呢?”
“我没有问你跟谁在一起,而是问你去做了什么事?”
“买手镯,我已经说过了。”
“买个手镯,会这么疲劳吗?”
“杨戬,你管得太宽了。”嫦娥气血浮动,不行,她再不进屋恐怕要晕倒了,她必须立刻逃进去,“你可以整晚上看月亮,我就不能出去玩?”她打开房门,砰地一声回身合上了它。背抵着门,她终于支撑不住,身子软软地滑了下去。还好,门外没有动静,杨戬,被她气走了吧,不,不会,他不会生阿紫的气。
她悄悄吁了一口气,闭目调息,嗯,睡一觉就会恢复,还有十颗,就不会消耗那么多了,快要成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