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好吗？我们等你们很久了！”
卫周意识保持着沉默，她不知道如何继续对话，也不知道意识对面的人是敌是友。
在对对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她本能的不敢透露出一丝一毫的信息。
卫周的意识僵直了一会，在荒芜的空间中，沉默在泛滥。
“好久不见。”她尝试着回答。
卫周的意识处在紧绷状态，那一丝金色丝线笔直的贯穿黑暗，在二维的空间中泛滥左右无数条金线投影，像拉紧弦的古琴。
丝线越发紧绷，左右双方的倒影却开始成水波纹状荡漾，在黑暗中徒增诡秘。
对面许久未出声，卫周意识到她可能哪里出了错误，金色丝线开始微颤，想要撤离出这片空间。
她到底哪里说错了？
卫周越发紧绷，这种意识上的紧张感传递到了身体。
她额头弥漫出细碎汗水，呼吸也变得更加急促。关年想喊醒她，却在指尖碰触到的前一刻顿住。
他不知道外界强制性让她导回意识有什么影响。
半晌后，他还是收回手，紧握成拳，坐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仰头看她。
“新的孩子？”
卫周能感受到对面之前突然加强的攻击排斥，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排斥又消失了。
她松了口气，转眼又听到对面说她是‘新的孩子’。
新的孩子？
卫周怔愣一瞬，竟然有些热目，这份情绪顺着金线流露给了对方。
她能感觉到对方因为自己的情绪起了波澜，半晌后，她又听到：
“孩子，你们遇到困难了吗？”
卫周终于能确定对方不是敌人，他们知道玻尔兹曼，并且曾经有过多次联系，甚至可以根据意识波的不同来判断交流的人是谁。
“是旧友吗？”
对方：“是。”
“孩子，你没有长辈同族了吗？”
对方已经从她的话中察觉到了异样，如果她还有前辈同族，怎么会不知道他们亲密的朋友。
又怎么会如此生疏的交流，并用了一个字：
旧！
卫周思考了一瞬，“没有了，玻尔兹曼二十年前覆灭了。”
“我今天才知道我是玻尔兹曼人。”
对面陷入一片沉寂，卫周虽然接受了玻尔兹曼灭亡的事实，可是要她坦然的对别人说出这件事，还是会感觉沉重。
思维空间里没有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对面终于又发出了声音。
不同于卫周所想的任何故事情节发展，对面向她发送了一系列的警告：
“孩子！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暴露！千万不要暴露！！！”
卫周听着一连串的警告没反应过来，意识陷入茫然。
“孩子！我们现在无法帮助你，你一定要小心！”
“孩子！你的意识网还不成熟，我们要断开联系了。记住，不到危急关头，千万不要玻尔兹曼共振！”
话音刚落，对面就先掐断了意识联系。
什么意思啊？我还不知道你们是谁啊！别走！再说两句啊！
卫周尝试着挽留，对面没有一丝回应，她无奈收回意识。
金色丝线迅速退回，卫周从意识里回来，才觉得脑袋一片眩晕，明显是费神过多。
她终于理解对方为什么急匆匆的断开联系，就她这个状态，再唠嗑两个瓜子就得崩！
可是，对方为什么会再三提醒她不要暴露呢？
卫周后知后觉的发现异样，会有人追杀她吗？
为什么追杀她？
卫周自认为自己人美心善，宇宙中唯一得罪过的文明只有神鸟星，而且没留下任何把柄。
为什么有人要杀她？对面也是在听到玻尔兹曼文明覆灭后才开始再三警告她……
饶是她再笨，也该知道，追杀的不是她，是玻尔兹曼人！
而她，是玻尔兹曼唯一的后裔！
她一直避免问关年的问题，此刻又摆在了她的面前。
——玻尔兹曼是怎么灭亡的？
她不会去勉强让关年回答她，可是她也不是傻子。
关年一而再再而三的躲避话题，玻尔兹曼就不会是平白覆灭！
而且还会夹杂着让她痛苦的故事。
卫周看向面前拿着帕子给她擦汗的关年，他拧着眉头，似乎虚脱痛苦的人是他一样。
她知道，他只是不想让她收到伤害。
其实仔细回想，过往看似平静的岁月里也有很多的细节。比如，关年总偏好隐秘的居住地。
再比如，她小时候，他从不会带她离开亚帝斯星。
他总是避免和她提起过往。
卫周抱住他的脖子，撒娇往他怀里钻。
关年拿着帕子的手一顿，眼睁睁的看她把满头汗都擦在自己衣服上，沉默的放下帕子，轻轻揽住她。
“怎么了？觉醒神迹很累？”
卫周：“……”
她抬起头，表情一眼难尽。
对哦！响空珠是用来觉醒神迹的！她的神迹呢？
“怎么了？”
关年看她表情不对，稍微的变了脸色。
“关年，你确定响空珠是觉醒神迹用的？”卫周很迟疑，她在响空珠里做的事再这么也不像神迹啊！
“你没觉醒？”他顿了顿，表情柔和下来，安慰的亲了亲她的嘴角。
“没关系，听说玻尔兹曼本来就只有很小一部分人能觉醒。”
卫周：……
“捧过了！玻尔兹曼人人都能打电话的！”
糟糕！卫周闭嘴，目光移到关门怔然的脸上。
试探的问：“你觉得打电话能算是神迹吗？”
关年：……
“打电话？”
饶是关年表情还算镇定，可是卫周从他的语气中还是听出了不可置信。
“就是响空珠，我进去后，在里面跟人聊了个天……”
她试图用意识拎起它，奈何意识透支，龟缩在脑子里不出来，卫周只能愤愤的用目光盯着它。
目光聚焦融化它！
关年看看卫周，又看看响空珠，半天没缓过神。
他费了好大力气找到的星球，踩点拍下的响空珠，还特么不怕死的又给这颗星球加了一层防护罩。他的美好期望，满心期待，得来的就是这个结局？
“你别告诉我，你觉醒的神级就是打电话？”
卫周：“当然不是，哪有那么简单，我刚刚逗你的！”
关年松了口气，露出释然的笑容。
“我是用意识打的电话，高级多了！”
关年：……
“你别这样！”卫周捧住关年的脸，揉捏他丧下去的脸，在他嘟起的嘴上亲了一口。
关年算不上失望，只是理想和现实差的有点大，他一时缓不过来。
“你其实还是没觉醒吧？”
“不啊！”卫周反驳，她坐在关年怀里掰扯他的手指玩，心情一激动，手上的力气就大，疼得关年倒吸一口冷气。
手别在背后不让她玩了。
卫周：“……哈哈，我觉得我觉醒了，而且……好像玻尔兹曼人都会打电话，应该很久之前就跟电话对面的人很熟了！”
她小声唧唧：“意识刚连上，他们就说出了玻尔兹曼，而且还说好久不见。”
关年：“……”这让他怎么接受，他难道是去拍卖会给卫周买了个电话？
卫周仰头看他，见他不理她，哼唧的又去咬他下巴。
关年低头看她，看着他时眼底夹杂着不安，他蓦然就心疼了。
他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里，没注意到她的心情。卫周怕他失望，可他还真的一直表现的失望。
哪怕他其实并不在意什么神迹。
关门柔和的将下巴解救出来，在她哼唧的更厉害时，抱的更紧了些。
“我知道了。大家都是觉醒的打电话，你做的对！”
卫周闷闷的：“对！”
关年忍不住笑出声。
“关年，宇宙内多远的距离才要用响空珠来打电话啊？”
卫周抬起头，她突然想起这个问题。
关年目光一顿，醍醐灌顶，他怎么没有想到这点呢？卫周说她在打电话，可是什么电话要用到二维空间做导线？玻尔兹曼人怎么可能会没事打电话，还称之为‘神迹’？
除非，这个电话跨越已经跨越了一定的规则束缚，达到了宇宙的一个技术顶峰。
有资格被称之为‘神迹’
“周周，他们说他们是什么人吗？”
卫周摇头：“没有，没来得及！”她顿了顿，看着关年迟疑的说道：“不过，他们一直警告我不要暴露！”
关年沉默着，似乎已经触摸到了事情的帷幕，只待他一扯，所有缘由因果，都会暴露在眼前。
他低头看着卫周，察觉到她的为难，他知道她想知道，也理解她的好奇，可是……
关年抿住嘴。
“玻尔兹曼文明是被人谋害了。”
他顿了顿，在卫周不算讶然的目光里继续说。
“被一束没有来源，能量强大到能将任何物质化为原子形态，覆盖范围恰好一整个星系的冲击波在一瞬间毁灭。”
卫周愣住了，“为什么？不是神级文明吗？”
她顿住，“谁能做到这样？”
她原先以为，玻尔兹曼是在缓慢的斗争中逐渐没落覆灭的，可是真相居然是一瞬间？
一瞬间，就毁了整个神级文明。
关年摇头，“不知道！”
卫周低下头，半晌抬起头说：“只有一个宇宙吗？会不会是别的宇宙中的神级文明？”
他揉了揉卫周的头，没说话，目光却几经变幻。
“既然神鸟星能在宇宙中大肆侵略其他文明，如果宇宙不止一个，为什么不会有侵略呢？他们第一个要消灭的就是本宇宙中最高文明！”
“就算有别的宇宙，各宇宙之间也有规则屏障，彼此互不相干交织，也不会得知彼此，更不能互相侵略。”
关年眯了眯眼，不是可能，是真的不止有一个宇宙……
眼尾扫过悬浮在石面上，不为万物影响的响空珠，目光一震。
多远的距离需要二维空间做导线？
宇宙之间！
玻尔兹曼文明已经突破了宇宙之间的壁垒，实现了不同宇宙间的信息沟通！
‘电话’另一方是来自另一个宇宙的文明……
他一直奇怪，是什么样的嫉恨能让神鸟星付出巨大的代价，拼尽全力也要覆灭玻尔兹曼？玻尔兹曼文明认识少，又低调，对他们不会产生任何威胁，他怎么想都不至于。
可是，如果不仅是嫉恨，还有文明未来的发展前途呢？
神鸟文明好战，一寸地也会征伐，如果他们得知别的宇宙的存在，依着他们的想法，没有放弃的道理，必然不会满足与统领本宇宙。
而玻尔兹曼恰巧有了打破宇宙规则限制的‘神迹’，却没有任何想要战争的想法。
在神鸟文明眼里，这简直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当然是选择GG它。
虽然在关年看来，就玻尔兹曼那稀稀索索的几个人，能打什么仗？
关年沉下目光，怪不得神鸟星这些年疯狂征战，宇宙间大大小小的文明，死的死，伤的伤……
他拂过卫周的长发，轻叹一句：
“周周，你的旧友或许就是另一个宇宙的文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