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两个人,根本就没注意到彼此谈话的内容是南辕北辙,却又十分契合。镜非明已经夏傲雪说的是自己脚踝上那蝴蝶胎记,让她遭受这一切非人待遇,心里倒是多了几分同情和怜悯。
镜非明不由抚着夏傲雪的背,一下一下地很温柔,而这也似乎带着点安抚,没一会夏傲雪就沉沉入睡了。镜非明打横抱起她,将她轻轻放到了床上。本想离去,却始终不放心她一个人,又在床边的凳子上调息打坐。
等夏傲雪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破晓时分了,她觉得脑袋特别的肿胀和头痛,嘴巴里口渴的厉害,喉咙更像是烧着了一样。
意识还没恢复过来,就看到一杯茶递了过来。
“平安,你……”话一出口,夏傲雪才反应过来,平安已经死了,不可能再端茶给她喝了,那眼前这只手,是……
夏傲雪顺着这只手,一路看过去,不出意外果然看到了银色面具,夏傲雪马上推开茶杯,掀开被子,看到自己穿戴整齐才放下心来。
“就你这身材,全是骨头没肉的,我都嫌咯人。”镜非明将一块热水烫过的毛巾丢到夏傲雪被子上,“擦把脸。不会喝酒就不要和我干杯,还说自己千杯不醉。”
昨晚上片段零零碎碎的,很多夏傲雪自己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喝到后面,就想跳舞,跳着跳着,就好象睡着了。
“我……我昨晚上没说什么吧?”
“说了。”
夏傲雪的心,咯噔一下,难道自己酒喝多了,竟忍不住将自己的身份告诉给镜非明了?
“你说你要嫁给我,还亲了我一下。”镜非明指了指自己的左边脸颊,“这下你可要对我负责了。”
夏傲雪嘴角忍不住抽搐,这镜花阁阁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会这般不要脸,果然江湖传言都是不可信的。
“你想学武功吗?”
夏傲雪一呆,然后马上点头,对于她来说,这是一定要学的,不仅可以防身,更可以对付敌人,“你教我?”
“也不是不可以。”
“条件呢?”夏傲雪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了下来,“这天上不会无缘无掉馅饼这等好事。而我也不会蠢到真以为你爱慕我,什么条件,你开吧。”
“要不亲我下吧。”这般说着,镜非明就把自己脸颊凑过去了,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
夏傲雪翻了个白眼,道:“流氓!过了今日,过时不候。可别到时候再和我提条件。”
“若有朝一日需要你帮忙,可别到时候拒绝就可以了。”
需要帮忙?这范围太广,万一他要自己帮他杀人放火,难道也要一口应承下来?看出了夏傲雪的疑惑,镜非明不由笑笑:“这样吧,为了打消你的顾虑,若是我要安排人进丞相府,你到时候该怎么做,知道的吧?”
安排人进丞相府?难道镜非明也想对付北丞相?夏傲雪忍不住将这疑惑问了出来。
“哼。”镜非明冷笑一声,“如今武林动荡,朝廷不稳,谁不想分一杯羹?镜花阁也算是武林一大门派,若是我一点野心都没有,你信吗?丞相是太子最大的支持者,要先除太子,必须就先断了他背后的势力。”而且,北丞相还和他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当然这后半句,镜非明就没必要和夏傲雪说了。
镜非明若是也要对付北丞相,那自己岂不是又多了个盟友?朝廷中有七殿下,武林势力有镜花阁,多份势力多个保障,何乐不为?
“好,成交。”看到镜非明要走,夏傲雪马上拦住镜非明,“你会易容术吗?或是给我个人皮面具也可以。”
镜非明没问她为什么需要面具,反手从胸襟里掏出一张很薄人皮面具递给夏傲雪,转身消失在院子里。
夏傲雪手里拿着面具,一时无语,这镜花阁阁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还随身带着面具,难不成他脸上也带着面具?不过她可没空去追究镜非明这一行为,夏傲雪将人皮面具戴在脸上,往铜镜里一桥,这人皮面具做的十分精致,和人脸十分贴合,而且容貌普通,绝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夏傲雪很是满意。
外面天渐渐露出了鱼肚白,夏傲雪将面具收了起来,这才去了厨房。其实厨房做事的人,完全足够,二太太这般吩咐,不过是想换个方式侮辱夏傲雪罢了。
夏傲雪看到厨房里已经熬好了热乎乎的枸杞鳕鱼粥,说是从半夜就开始给大太太熬的。夏傲雪将这还冒着热气的粥盛到一个煲里,又配了几碟卷边金丝饼,紫玉糕,刚出锅色泽焦嫩的黄金卷,再配上几碟爽口小菜,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夏傲雪端着这些粥和菜,一路到了大太太的院子。北丞相刚起身走出院门,准备去上朝。看到北丞相出来,夏傲雪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在了北丞相跟前,端盘上也因为用力过度溅出而来些。
“父亲大人。”夏傲雪将端盘放在身前,重重一个响头就磕了下去,额头上瞬间就渗出了血,“惜时被人冤枉,连累父亲受苦,是惜时不孝,还请父亲责罚。”
北丞相没有开口说话,就那样站在夏傲雪面前,看着跪在地上磕头不起的女儿,一瞬间思绪可以说是百感交集。她的娘亲,是如梦似幻的花魁,卖艺不卖身,自己也曾思慕过她。后来一夜醉酒春风一度,不小心有了这孩子。可这孩子自小就没享过福,一直跟着她娘亲在青楼。
若不是正妻祁氏同意接进府里来,或许她可能就变成一个流浪大的孩子。自打进府里来,她可以说是规规矩矩做人,连句大声的话都不敢说,甚至有时候还会成为容儿的出气桶。可她从来没怨过,这一次,也真的是……还有那卦子,想到这,北丞相又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
“起来吧。”出乎意料的,北丞相没有发脾气,反而语气甚为慈祥。夏傲雪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双眼通红,那脸颊边的印子因为被秋风一吹,显得通红更加明显。
“你的脸……”投毒案最后的审理结果,自然早已有人禀告给了北丞相,如今看到夏傲雪脸上的印子,也很清楚是墨刑留下到底。
“惜时不怨任何人,只愿自己福薄,不能给父亲和嫡母带来荣耀。”夏傲雪说的有些发抖,将自己装扮的更加楚楚可怜,“姐姐是太子妃,若妹妹有福气,可以成为太子侧妃,若是太子登基,一门出了两位妃子,岂不是荣耀之至?惜时自知不论是容貌还是资历,都无法和姐姐妹妹相比,本想着凭借努力,若是有福嫁给五殿下或是七殿下等,哪位殿下都可以,不是可以给丞相府更添一份荣耀吗?而且还可以给太子殿下多点支持。”
夏傲雪梨花带雨说的这番话,不论是从哪个角度看,都情理十足,更是从整个丞相府的利益出发,立足北氏荣誉,说的北丞相一时有些动容,“你……想嫁给五殿下?”夏傲雪刚说的几位殿下里,条件稍微好些的,就数五殿下了。
夏傲雪脸色微微发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五殿下待人温润如玉,十分和煦,哪个女子不想有这样的夫君?”
北丞相却沉吟了下,点点头就赶着上朝去了。
看着北丞相离去的背影,夏傲雪脸色渐渐冷了下来,今天北丞相这一态度,显然就说明这投毒案幕后凶手是谁,否则依照祁氏和冯妙珍那性子,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刚那番话,先是表述了自己的对北氏尽孝的决心,也表达了愿意为北氏争取荣耀的决心,再误导北丞相,以为自己心仪五殿下,先入为主,然后再慢慢筹划,就此截断北秋姗的妄想。
北秋姗,想就此要了我的命?拭目以待吧!
吴妈走出院子,恰好看到站在院子外的夏傲雪,问道:“三小姐,有事?”
夏傲雪马上收起情绪,换上讨好的笑容,将放在地上的端盆又拿了起来:“吴妈,这是早上刚熬的枸杞鳕鱼粥,还有这些早点和小菜,都是嫡母大人最爱的,我……”
“给我吧。”吴妈一口打断她的话,从夏傲雪手里接过端盘,“以后这些事,还是我来吧,夫人福薄,受不起你这样的伺候。”
可夏傲雪却没走,依然在院子前跪了下来。既然北丞相都没有责罚她,夏傲雪敢打赌祁氏自然也不会。既是如此,就要利用他们的愧疚之心,给自己谋取点有利的条件和环境。
吴妈将早饭端进去,用银针一一拭了过来,完全没事才敢端给大太太吃。刚洗好漱的祁氏,坐在桌子边,看着这些诱人的小菜,胃口也稍稍被提了起来。
枸杞鳕鱼粥,入口既滑,还带着鳕鱼的清晰味道,十分可口,祁氏不由多吃了一碗。
“人呢?”
吴妈站在祁氏身边,低垂着头道:“还在外面跪着。”
祁氏也没在说话。
一个时辰后,喜云来禀报说大小姐来了,却在外面和三小姐吵了起来。祁氏闻言站在窗边,院子里夏傲雪依然跪着,而北安容似乎很生气,还想上前踢夏傲雪一脚,但被人拦下了。
“让她回去,再让容儿进来。”祁氏的话里带着几分隐忍的怒气,这么多天故意不见北安容,今日也是时候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教训几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