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确实是冰雪聪明,难怪玮儿会钟意于你。”魏皇后了然于心的样子,“上次帮助玮儿脱离困境,你也有几分功劳。”
夏傲雪却是丝毫不居功的样子,反而问道:“皇后娘娘,天沐寺刺杀,果真是殿下所为?”
大殿里的烛火忽明忽暗,映衬着魏皇后的脸颊多了几分看不透的意味,只听她缓缓说道:“凝贵妃待本宫如何,你应该清楚。那次天沐寺她竟是用一个贱婢的性命,企图污蔑于本宫。抛开之前她对本宫的种种不谈,只说若有一日宣承恩当真登基,那我魏氏一族,定不会有好下场。”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更何况是身居中宫的魏皇后和嫡子身份的十一殿下?
“为了保住魏氏一族,保我皇儿一身安稳,本宫不得不行此下策。”魏皇后的脸色忽然变得严厉起来,“但本宫没想到,那一日也是你,坏了大事!”
“那一日惜时即使不出现,皇后娘娘的人也不见得能杀了太子。”那一日夏傲雪还遇到了躲在树上的镜非明,谁知道镜非明当时到底是坐山观虎斗,还是准备暗地里帮太子一把?
魏皇后冷哼一声,显然也明白夏傲雪所说也有一定道理。
“皇后娘娘可知,诛人不如诛心。就这样让他死去,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夏傲雪似乎是看穿了魏皇后的心思,“想必皇后娘娘恨凝贵妃入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惜时在此立誓,愿助皇后娘娘一臂之力。”
凝贵妃是太子的养母,且在皇宫的地位仅次于魏皇后,皇宫是夏傲雪鞭长莫及的地方,为了防着凝贵妃捣鬼,那何不表明自己的立场,让魏皇后成为牵制凝贵妃的力量呢?
“本宫怎知你说的到底是真心话,还是为了蒙蔽本宫而说的谎言?”
“皇后娘娘一生阅人无数,惜时相信皇后的眼力。”夏傲雪却是将话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
魏皇后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她和夏傲雪的眼神直直对视着,却从对方眼里看不到丝毫的闪躲和惧意,以往的经验告诉她,眼前这女子说的话是真的。
“本宫暂且相信你,但话说在前头,若你胆敢作出伤害玮儿之事,本宫绝不轻饶你!”
从后殿出来,走在回宴会厅的小路上,丝竹之声隐约传来,夏傲雪却忽然觉得分外的疲惫,复仇之路才刚刚开始,不管前路多艰难,即使是跪着,也一定要走完!
顺着隽刻绢花的深色长廊一直往前走,拐过一个小弯,便到了栖云亭。这栖云亭处在百宴厅的后面,虽然距离百宴厅有些距离,由于构建的位置特殊,从这个角度看去,能看见百宴厅的正中间。夏傲雪靠在最里面的柱子上,此刻反倒不觉得冷,那看似刺骨的寒风吹在身上,反倒让夏傲雪更加清醒。
夏傲雪一直靠在栖云亭的柱子上,不知过了多久,夏傲雪被一阵隐隐约约的谈话声惊醒。她心下好奇,凝神聚听,只听一人说道:“你怎么这样就来了?不怕别人看见?”
这个声音,夏傲雪眉头微蹙,她听出来了是聂采青的声音。这么晚了,她和谁在说话?
“放心。”一声低沉的回答,“不过是出来透口气。”
“是来找人的吧?”聂采青话里还含着几分笑意,声音忽的轻柔的下来,“我可以抱抱你吗?自从父亲过世了,我也就只剩下你了。”
夏傲雪心神俱震,那个声音,那个声音,是他,是他!
可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这?夏傲雪想冲出去一探究竟,可是此时他们拥抱在一起,自己这样莽撞的冲出去,岂不是让人误会成了偷窥之人?
只听聂采青继续说道,“过完年,太子马上就要迎娶北安容了,过后月氏公主也即刻就会嫁给太子,你有什么对策吗?”
那人一声冷笑,“大都的水越来越混,只怕没那么容易成婚了。”
“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片刻安静后,那人说道:“你知道的,我并不想做那个位置,我只是想报仇而已。”
聂采青似有不悦,声音提高了几分:“你若不做那位置,你如何报仇,如何恢复你母妃的清誉?如何面对你母妃的族人?”
“小姐,原来你在这,可把奴婢急坏了。”绿波朝夏傲雪这边快步走来,“奴婢看小姐一直不出来,就去问了皇后娘娘殿里的婢女,不曾想说小姐早就出来了。”
这声音惊的暗从中的那对人迅速分开。
夏傲雪知道此时也再躲不过去,便索性出来。待绿波走近,才发现夏傲雪脸色有些白,嘴唇似乎有被咬过的痕迹,宫装的花边下摆被手扯的有些发皱。
绿波讶然不已,一向云淡风轻的夏傲雪,何以会有这反应?
“谁?”不远处一声极为轻微的呼吸声,让绿波警惕之心顿生。
“看来绿波武功有长进啊。”聂采青笑呵呵的从暗从里走了出来,“不知惜时妹妹为何在此。”
夏傲雪默不作声,忽然冲黑暗处喊了声:“站住!”
似乎有脚步声陡然间停住。
“绿波,你在外面等我。”夏傲雪脸色十分难看,一步一步朝黑暗处走去。
似乎是一声重重的叹息,那人缓缓从暗丛中走出来,不远处百宴厅的光亮渐渐照亮他的身影。
夏傲雪看眼前这人,一身黑色蟒服在身,五官十分俊朗,但眉目之间有浓浓的肃杀之气,周身一股凛冽气息。
“果然是你!”夏傲雪这话语间,竟有了几分怒意。
那人脸上淡淡的笑意瞬间全无,整个人仿佛掉进了冰窖,寒气充斥全身。
果然是他。
夏傲雪心里自嘲道,之前因为北湛风大婚之日怀疑镜非明而心生一丝愧疚,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不曾想他却已拥别的女子入怀。一路想来也是,他从未表明过对自己有任何爱慕之情,不过是自己滋长了不该有的依赖,不过是自己以为自己在他心里或许是不一样的,所以才会有那样的幻想?
烟花会谢,笙歌会停,谁的情意会长绵不绝?难道自己吃的苦还不够吗?就因为他救了自己几次,自己就便忘记以前经过过的痛苦,再傻傻的犯这样的错误,更何况只是自己虚幻出来的情意。
夏傲雪欲转身而去,一道黑影迅速从身边擦了过去,一把拽住夏傲雪的胳膊,可话到了喉咙,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夏傲雪狠狠一把将那人的手甩开,眼神凌厉,语气淡漠道:“我该如何称呼你,是镜阁主,还是七殿下?”
眼前这人穿着的黑色莽袍,显然就是宴会上所见宣承希穿的那件,而此刻这人的声音,身材,赫然就是镜非明!
太可怕了!
竟然有人可以伪装到如此登峰造极的地步,从未引起任何人的怀疑。七殿下不喜言辞?那是他不想多开口,让别人听出来他是镜非明!七殿下足不出户?谁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想起七殿下对自己的百般凌辱,又想起镜非明对自己一再的爱护和救命之恩,夏傲雪着实猜不透,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两面化的人?
“真是恭喜七殿下了,腿疾既然都治好了,何不昭告天下普天同庆呢?”
“也真是难为七殿下了,明明可以飞檐走壁,却偏偏要装一个整日坐在轮椅上的残废。”
“镜阁主可真是一代枭雄,既可称霸武林,让镜花阁成为武林一大门派,又可以殿下的身份,随意出入朝堂,真是上天入地,无人可比。”
字字咄人,句句诛心。
“够了,惜时!”聂采青一声打断夏傲雪的话,“你不了解的事,不要妄自下断言。”
夏傲雪倏然将目光从宣承希脸上收回,投向了聂采青,满眼的失望:“我视你为朋友,却不曾想你竟是如此欺瞒于我。”曾经夏傲雪问过聂采青,是否熟悉镜非明,当时聂采青一口回绝了,说和武林人士并无过多交集。
“我……我也有难言之隐。”
“够了。”夏傲雪挥手打断聂采青的话,“这世上本就无情字可言,是我自己痴心妄想,竟还巴巴的相信这世上还有人真心待我。”
话未完,夏傲雪已转身而去。是的,她是对他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里面,可他早已有了新欢,不能说是新欢,或是他们早有情意,自己只是他寂寞时随意打发时光而已的消遣人物。但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就要刻意迎合,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相恋,海市蜃楼而已。
在距离宴会厅还有一小段路的时候,夏傲雪见到了刚和北湛风成婚不久的金晓蓓,黑色绒毛披风衬的她脸色愈发苍白。
不知为何,夏傲雪每次见到金晓蓓,总是心存了几分同情和熟悉,此刻亦是上前微微行礼,“大嫂,这风大,当心着凉。”
金晓蓓听到夏傲雪说话,却没有转过身,话语轻的好似掉在地上的鹅毛:“着凉又如何?他反正在不在意。”
他?说的是北湛风吗?夏傲雪目睹过好几次北湛风因为北安容受委屈而气急败坏的样子,她也能从北湛风眼里看出那抹不该出现在兄妹之间的情谊,可她不过是个局外人,更何况人家的眼中钉,更不需要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