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贺云玄卿平淡温和地问。
“没事。”沐琴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还说没事。”贺云玄卿叹了口气,“青灵战铠不是有治愈玄阵吗,为什么不用?”
“我......灵力用完了。”沐琴小声道。
贺云玄卿沉默了一阵,他环视着四周,植物妖村的村民们正在打扫战场、埋葬牺牲的战士。
“今晚,你就先在这里住下吧。”贺云玄卿语速加快,“我给你酿药。”
“那......好吧。谢谢你。”
小木屋里,几只火把提供了充足的光源,素雨沐琴、小叶和清芸都围在一张木桌前,气氛显得很沉静。
沐琴看到,小叶始终都抱着自己的妈妈,不肯放手,而清芸身上也有几道明显的伤痕。
“对不起,清芸。”沐琴突然发话了,“要是我早点做决定......村长就不会为此而牺牲了。”
“这不怪你。”清芸无奈地叹息,“谁不想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呢?”
这时,贺云玄卿端着一只木碗,轻轻走了进来。他依旧戴着那张黑色的面罩,上面印着几朵白色的樱花。
“沐琴,这药只用敷在伤口上,很快就能痊愈了。”贺云玄卿将碗放在桌上,他看了看遍体鳞伤的沐琴,突然咳嗽了两声,“那个......你尽快把药敷好吧,我现在就出去。”
沐琴脸一红,便将那碗端了起来。
此刻已经是阴阳交接之时,月亮绕过了半边天空,正挂在顶端,挥洒洁白玉光。
“玄卿?”沐琴轻轻地推开木门,走了出来。
“嗯,我在。”贺云玄卿微笑着回头,尽管面罩遮住了他半边笑颜,可是仅凭那一双英气焕发的丹凤眼,就足以让沐琴的心瞬间融化。
只是沐琴没有表现出内心的激动。
“今天......给你添麻烦了,抱歉。”沐琴轻声道。
“我们之间没有抱歉。”贺云玄卿转过身去,“若今天你没有唤我前来,那我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
沐琴感到一阵安心。她望着面前的这位蓝衣剑客,他双目英俊,还给人一种温暖贴心的感觉。每当想起那碗热乎乎的药,沐琴就感觉很幸福。
“玄卿,你平时总是闪来闪去,行踪不定,究竟在做什么啊?”沐琴好奇地问道。
“酿酒。”贺云玄卿打趣道,“想喝吗,我酿的酒味道绝美,不如,下回我带一坛过来?”
“啊......不用了,谢谢,那个,我不喝酒的。”沐琴尴尬地笑了笑。
“嗯。”贺云玄卿简单应了一声,但他的目光闪动了一下,似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明天我要去一个地方,不如,你随我一路吧。”
“什么地方?”
“一个老地方。”贺云玄卿神秘地回答道,“我就是想回去看看。”
“嗯,那我陪你吧。”
“多谢,沐琴姑娘。那明日一早,我们便动身。”
“好,还有......”沐琴停顿了一下。
“还有什么?”贺云玄卿问。
“以后就叫我沐琴吧,不必加姑娘了。”沐琴的脸又红了起来。
“好的,沐琴。”贺云玄卿点头道。
她总是不知道贺云玄卿的思想是什么样的,他的心仿佛没人能够看透,因为他面对任何事的态度都显得很平淡。
不知不觉地,午夜已经过去了,萤火虫的光芒消失,蟋蟀停止了鸣叫,战后倒塌的树木也无人再管,此时,万籁俱寂。
素雨沐琴在温暖的被子里逐渐沉入了梦乡,而贺云玄卿正坐在不远处的那座小山坡上,面对明月,悠然饮着那壶未尽的烈酒。
露珠一颗颗地落了下来。
其中一颗掉在贺云玄卿的脸上,他隐约感到一点清凉。当他缓缓睁开朦胧的睡眼时,黎明已经远去了,此刻,已是秋日临空。
他将那壶空酒壶挂在腰间,有些乏力地站起。一阵轻微的嗡鸣声传来,贺云剑已经在他的背后飘浮而起。
贺云玄卿穿过一道清香遍地的竹林,又来到了一片一望无际的草野。他隐约看见,不远的地方有一道清丽的身影。
他轻抖袖子,便飞了过去,素雨沐琴如约而至地站在那里,面对着一片清澈见底的大湖。
湖心的莲花时而浮起,时而沉溺。湖的对岸,是云雾缥缈的群山。
“你喜欢这里吗?”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沐琴回眸望去,她看见贺云玄卿正飘然落地,那柄长剑也跟随了过来。
“嗯,我每月初期都会来这里看一次。”
贺云玄卿沉默了。
每月初期,她都还会来一次?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伤感,平淡的心突然间变得波涛汹涌。
“为什么要来?是因为这里的清净,或者旷野吗?”
“不。”沐琴轻轻摇着头,“我在等一个人。”
“等人......”贺云玄卿的嘴角微微颤抖着, “你在等谁?”
“他叫卿儿。”沐琴突然回头冲他露出甜美的笑颜,“其实,他和你的名字,还有几分相像呢,嘿嘿。”
“噢,没有,还是有差异的。”贺云玄卿连忙摆手。
“你知道吗,你让我想起了他。”沐琴轻轻在草地上坐了下来,“只是......他也许再也不会来这里赴约了。”
一段泛黄的记忆从贺云玄卿的心海中浮现了出来。那记忆零零碎碎,却又十分清晰。那是一个身穿白色布衣的少年,和一位被他唤作“樱花姐姐”的女孩。那是一片清湖,一段远山,那是一片草野,一阵微风。
贺云玄卿的泪水突然涌了上来,但是它们很快又被忍了回去。贺云玄卿不知多少年没有流过泪了,那看似平淡的心灵,也不知留下了多少伤疤。
“也许......他就是说笑而已,其实你也不必过多地在意他。”贺云玄卿抬头望向湖的对岸,“你还没去看过那里的山吧,想去吗?”
沐琴欣然一笑,不断点头:“嗯嗯,我一直都想去。”
“那......我带你去吧。”
还没等沐琴开口,玄卿突然将她一把搂住,送入怀中,他一个箭步,轻盈地跳跃了出去,在湖面上随风飞行。
那一刻,沐琴的心跳快到了极点。
她不由自主地将脸贴到贺云玄卿的怀抱里,好让那脸上的一片通红不被他发现。
飞在半空中,她感到平稳又安心,吹来的风突然变得清凉而温暖。
不一会儿,那山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我们到了。”贺云玄卿优雅地降落在地上,蓝色长袍随风飘起,他轻轻放下沐琴,直到她站稳才肯松手。
眼前,便是绵绵群山。山上的树林、山谷中的小溪、溪中的鹅卵石、时而从林间起飞的鸣鸟,全都骤然清晰。
隔江而望了十余年的彼岸呐,今天她终于能够伸手触及。
那原本隐约的群山不再遥远,此时已经近在眼前,它早已不再那么神秘,此刻它更像是沐琴的家。
“喜欢这里吗?”贺云玄卿问。
“嗯。”沐琴悄悄地牵住贺云玄卿的手,“我好喜欢呐。”
“喜欢,我们以后可以常来。”贺云玄卿微笑道。
“谢谢你,玄卿。”沐琴感觉到手心传来一阵温暖。
“没事的。”贺云玄卿朝着那小溪与山谷交汇的地方望去,“如果有机会,我愿意带你走遍万里青山。”
沐琴的心嘭嘭地在跳,脸上幸福的笑颜已经无法再掩饰。
“万里......那该要走多久啊?”沐琴轻叹一声。
贺云玄卿对她笑了笑,然后缓缓说出三个字:“一辈子。”
身后的湖水突然波动了一下,岸上的细沙被冲刷地柔软了几分。天空中偶然掠过一群飞雁,不知去往何方。
沐琴一头栽进贺云玄卿的怀里,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贺云玄卿只是隐隐感觉到,沐琴的泪水湿透了自己的衣裳。
他不知沐琴究竟经历了什么,他不知道沐琴此时有多么幸福,多么安心。他不知道,自己就像是沐琴的家一样,只要他还在沐琴的身边,沐琴便不再害怕任何的危险,哪怕是天崩地裂。
“你都救了我两次了......”沐琴在玄卿的怀里哭着说道,“难道你还不嫌多,难道......难道你还要救我一辈子吗!”
“当然不是一辈子。”他轻轻梳理着沐琴柔软的头发,“若还有轮回之命,我愿用我三生韶华,换你一世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