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暄第二天又在报告厅见到李昭阳,看他手里还拿着摄像机,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心想这后门走的可以。
李昭阳注意到高暄的目光,心里有点虚,给自己打气似的挺了挺后背,给自己暗示:“我是来工作的,我怕什么?”
高暄笑了笑,心道随他去吧,自己还有好多事要忙。又想起昨天他拿来的作文,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李昭阳还有点忐忑,怕她赶自己回去,看到她手里拿着自己的笔记本才松了一口气。
“我昨天看过了,你这篇写得挺好的,我怕给你改坏了,一会儿我去找大海改稿子你也去吧!”
李昭阳答应说好,这篇作文他已经修改了好多遍才拿来给高暄看的,大海应该也挑不出太多毛病,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闲聊了没几句,两人各自投入工作,谢耳惊奇地发现,此刻这两位身上带着同样的气质。淡漠,疏离,一丝不苟,表情也很像,眉头都蹙在一起,嘴巴绷紧,眼睛里不时闪着光。
有道是“旁观者清”,谢耳赌上自己的学生会主席,觉得他们会在一起。
今天的几个节目排练很顺利,赶在放学前结束。两个人收拾好东西直接去了班主任办公室,只有大海一个人。
看两人一起进来,大海还有点诧异,刚开学的时候这二位好像因为成绩的事不太对付来着,虽然后面有两人早恋的八卦传进来,但整个办公室都是不信的,大山当时怎么说来着,“我的学生我了解,李昭阳那张臭嘴,我脱单他也未必能追到人家!这种绯闻,就是青春期小孩儿无聊时放的屁!”咳咳,人民教师,粗鲁了,粗鲁了。
张残海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转,想要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高暄只当没看见,把稿子一递,说:“老师,您帮我看看,用蓝色标出来的是我觉得不太顺畅的地方,要是还有其它的不好,您也帮我改改。”
大海一边看稿子,一边又忍不住嘱咐高暄:“最近你事情多,学习可不能落下啊!”
高暄乖巧作答:“嗯,学习第一位嘛!”听话的样子让站在一旁的李昭阳看入了迷。
“还有你啊,李昭阳,突然去帮忙搞晚会,可算给自己不上自习找了个正当理由,恩?”
“晚会有熟人,”李昭阳缓缓说道,高暄感觉自己的心咯噔一下,才听他继续说:“学生会主席,和我认识,找我帮忙不好推。”说完他也惊着了,自己现在说谎简直张口就来啊。
“真的?”大海在稿子的细节上做了些调整,对高暄的文笔表示赞同,同时对李昭阳的话表示质疑。
“我旷了那么多节自习,您看我什么时候给自己找过正当理由了?”李昭阳挑眉。
大海一听就怒了:“你小子,老师还不是看你的成绩已经不需要那节自习,想给你更多的空间吗?换个人你看我骂不骂他!”
“老师,您以后还是一视同仁,高兴旷课的时候,您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李昭阳把作文放到大海桌子上,用最平淡的语气,说最气人的话。
高暄心想,这怎么扯到我哥头上去了?不过到这时,胜负已分。好久没听李昭阳怼人,高暄差点都忘了他还有这个属性了。
最后,高兴来接高暄放学,两人先走。一贯温柔的大海骂骂咧咧改完了李昭阳的作文,十分不情愿地说:“嗯,还可以。”
李昭阳要走,大海把他留住。
“老师,还有事?”
“天也晚了,我就直说了。”大海扯了把领带,“你和高暄,有没有……”
“没有。”李昭阳说的是实话。
“哦,那我就……”大海刚要松口气,就听李昭阳又说:“目前没有。”这也是实话。
“?!”大海觉得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这怎么行?高暄多乖一姑娘啊!成绩又好长得也漂亮,脾气也好,看着就让人父爱泛滥。这要是被李昭阳霍霍了,每天都要听他说些不中听的,而且这小子整天一副性冷淡的样子,肯定不会关心人,小姑娘身板弱,得找个细心的,跟了他,岂不是既伤身又伤心?
大海已经脑补了一场苦情大戏,本着对每一位学生负责的原则,大海决定,对李昭阳展开说服教育,但是,李昭阳既然敢说,当然也敢拒绝大海的唠叨。
“老师,您今天也挺累的了,赶紧歇了吧。我走了,老师再见。”退出办公室的速度堪比刘翔。
大海急了,真的急了。因为他是真的珍惜高暄这个苗子,如果好好努力,她以后一定会是很出色的作家。再加上对李昭阳的不信任,他很怕李昭阳胡来,坏了两个人的前程。
思前想后,他还是给李昭阳家里打了通电话。
李为昨晚工作到凌晨,回到家还在看邮件,天亮人才沾枕头。齐雨晴也睡着,但被铃声吵醒。看到备注“张残海老师”,才勉强清了清神,接起电话:“喂?张老师?”
“哦,是李昭阳同学的家长吧?我是他班主任,有件事我觉得最好和你说一下。······”
把事情讲了个大概,大海好像听到电话那头的人在捶桌子,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小孩子青春期也正常,回头李昭阳不会挨打吧?
但大海的想法完全错误,齐雨晴是在捶桌子,梳妆台都快被震碎了,可她不是生气,是惊喜。没想到啊没想到,儿子还挺早熟啊!正好最近缺素材,天助我也啊!
把喜悦藏了藏,齐雨晴装作一副生气的口吻:“真的太不应该了!老师你放心,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教育他!”
“那个,李妈妈,你也不要太生气了,青春期有这种朦胧的感情还是很正常的,也不要···就是,也别太严厉了。”张残海有点后悔打这个电话了,李昭阳不会恨自己吧,万一他被逼急了产生什么反作用就不好了,现在的小孩儿好像挺容易走极端的。
“老师,是我们管教不严,您不用替他说话,今天他回来,我和他爸一定要把他这种邪恶的念头掐死在摇篮里!”齐雨晴演上瘾了,叽哩哇啦说了一堆“严惩不贷”之类的词,大海还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古代,挂掉电话还心有余悸。心说李昭阳嘴毒,他妈是个话痨啊!
挂了电话,齐雨晴无意扫了一眼老公的通讯录,眼睛都瞪直了。
“啪——”的一声,李为被扇醒。
“怎,怎么了?”一脸懵逼地看着老婆。
“李为,你最好现在就和我解释清楚这人是谁?坦白从宽!我或许可以考虑原谅你!”
李为定睛一看,老婆手指的地方——“我的小傻猫”后面还跟着一颗爱心,想哭又想笑,觉得自己这一巴掌挨得真冤。
“你打过去试试?”
“你还敢要我打过去?你这是要让这个小三逼宫吗?好,我打,你可别小瞧老娘的战斗力!隔着屏幕我都能骂死她!”齐雨晴气不打一处来,拨出电话,等着对方接听。
诶?等等,我手机是不是响了?齐雨晴脸上还挂着泪,看看手机,又看看李为,彻底傻了。
“老婆,你这记忆力比当年可是又退步了,连自己号码都不记得了?”李为揉着自己发麻的左脸,忍不住吐槽:“老婆你下手可真够狠的!我感觉我脸好像肿起来了。”
齐雨晴脸腾的一下红了,觉得挺不好意思,立刻去找冰袋给老公敷脸。
李昭阳回家的时候遇到了候佩齐,她一个人抱着一大碗麻辣烫坐在长椅上吃,不着急回家的样子。对于别人的事,李昭阳丝毫不感兴趣,大跨步走过去,但想了想,又退回来。候佩齐隔老远就看到她了,永远都是这样,她先看到别人,别人还看不到她。
“我有句话要和你说。”李昭阳语气郑重。
“让我离高暄远一点?”一年多的时间里,有两个人一直默默关注着高暄,李昭阳出于爱慕,候佩齐出于嫉妒。关注高暄,自然也会注意到喜欢高暄的人。
“这是我的目的,但不是我要对你说的话。”李昭阳盯着她,“去找你自己的活法,别一味嫉妒模仿别人,没有用,而且,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你认为很幸福的那个人,也会哭,也很痛。”
起风了,候佩齐一只手拢了拢衣服,说:“好。”
等到李昭阳走远,候佩齐才自言自语道:“我最爱吃麻辣烫了,没吃过的时候就爱。但长这么大,我第一次拥有它。我以后,会好好过的。”
李昭阳回到家,发现他爸脸肿了,正敷冰袋,他妈在一旁一脸诡笑。想起前些天看的亲妈的小说,危险的念头就不受控了,她不会在自家老公身上找素材了吧?
“小昭,来来来,吃饭了,把书包扔沙发就行,啊?你没带书包啊?那就先洗手,快来吃饭!”过度热情,事情一定不简单。
李昭阳下定决心要减肥,最近吃的很少。一开始齐雨晴还以为是保姆做的饭菜他吃腻了,现在再看这半碗粥加两口苦瓜,肉菜一口不动的架势,八成是要改造形象勇敢追爱啊!
“小昭,你就吃这么点儿?”齐雨晴开始八卦了。
“恩,我要减肥。”嘶,倒是诚实。
“那为什么减肥啊?”
李昭阳夹菜的手抖了抖,“太胖不健康。”不能让她知道,不然肯定要东问西问,最后还会被写进小说。
齐雨晴发出意味深长的一声“哦~”,夸张到父子俩眼皮直跳。
这种事李为不知道怎么管,而且儿子比他靠谱的多,干脆看好戏,让娘俩去斗法。
李昭阳要是再察觉不到他妈发现了什么的话,那就对不起自己智商了。“你知道什么了?”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全知道了呀!小昭同学,你挺厉害呀,还懂假公济私,借着晚会的由头把妹,唉!你爹当年要有你一半激灵,说不定你都研究生毕业了。”突然被扎心,李为表示有点痛。
“谁告诉你的?张残海?”李昭阳后悔当时补那么一句了。
“诶,人家是你老师,怎么直呼其名呢?不礼貌的男孩子不讨女孩子喜欢哦!”齐雨晴总算抓住了儿子的把柄,不好好嘲笑利用一番是不可能的。“儿子,和妈妈说说呗,你什么时候喜欢这姑娘的?这姑娘长得好吗?成绩好吗?人家看的上你吗?不对,肯定看不上,不然你也不会减肥了。唉,你和我说说啊!”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处理,您休想把我当素材,有时间就和我爸再要个二胎吧,您也挺闲的。”李昭阳拒绝回答任何问题,放下碗筷直接出门散步去了。
冬天的风厉害得很,尤其到了晚上。小区里没什么人,都被零下的温度堵在家里不肯出来。李昭阳走了两圈,把羽绒服脱在一个小花坛旁边,开始跑步。
静悄悄的世界,只剩下心跳声和喘息声。
每次临近期末,高暄都感觉自己的生活开了二倍速一样往前冲,她一边复习,一边跟着晚会改稿子串词,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为了节省时间,李昭阳提议把补习的时间打散,放在报告厅,周六周天排练照常,来回跑太累了,高暄很赞同。
于是,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课,两个人先各自忙各自的,节目差不多了就坐在一起拿出书本和草纸讲题。这认真的劲儿着实激励了谢耳一把,也把刚从外省培训回来的冷凌,也就是高暄的搭档吓了一跳。
冷凌本人是个逗比,这是谢耳偷偷说的。但为了对得起他的名字,也为了吓退一部分花痴学妹,他对外走的是高冷路线,惜字如金。但毕竟是专业的,播音腔听得高暄直起鸡皮疙瘩。同样,高暄的表现冷凌也很认可,人美声甜,恰到好处的可爱,一点也不惹人反感。他开始以为她是个小学妹,也学播音的,现在看她这么认真地复习备考才发觉自己错了,想起刚才谢耳把主持稿给自己的时候,好像说了一句:“高暄学姐的文学功底真不是盖的。”当时没注意,现在想想,原来是个小学霸。
冷凌思索着一时入了神,眼睛还望着那两人的方向。高暄浑然未觉,但李昭阳不干了,抬起头,盯回去,面无表情。
冷凌这才回神,偷偷摸了把鼻子,刚一回来就被人当做情敌眼神凌迟,也是很可以了。
冷凌专业素养高,记词功力一流,高暄更不用说了,词都是她一个人写的,早就烂熟于心。这两人排完就各干各的,剩下那两组搭档还在顺稿子,急的以谢耳为首的学生会挠墙。
果然,不是每个人都是高暄。谢耳默默感叹。
要办一场晚会其实很麻烦,服装啊,灯光啊,还有化妆,每一项都能把人逼疯。而且在华兴,各种晚会,典礼基本上都是学生会在忙活,学校只负责提供经费,并且名义上的监工。更为不幸的是,华兴管财务的老吴是个铁公鸡,每次批下来的钱都勉勉强强。这次晚会钱就没够,还好谢耳高瞻远瞩,之前一直在学校组织废纸回收评比活动,一个学期下来,全校卖废纸的钱大概可以补上这个窟窿。
高暄和李昭阳听谢耳第N加一遍抱怨,说那笔钱本来打算给同学们发新年大礼包的,这下全搭进去了。李昭阳没反应,他对大礼包没兴趣,他只关心高暄今天冷不冷。哦,今天还带了围巾,保温杯也带在身上,不错,看来是高兴嘱咐的很到位。
高暄之前还会安慰几句,听得多了也麻木了,笑笑不说话,用眼神表示同情。
谢耳看没人安慰,又是一声哀嚎。
日子在紧张忙碌中度过,晚会进入了最后一次带妆彩排。
六个主持人站在台上念开场白,高暄看到下面三个男生嘴角抽了抽,装作看不见,认真走流程。第一个歌舞一上,高暄立刻跑到观众席,双手叉腰:“你们几个,来干嘛?”
“看你!”这会儿三个人倒有默契,只是徐赟的表情更花痴一些。高暄指了指徐赟手里的灯牌,问:“你哪弄的?”
“我特意从网上定做的!昨天刚到,我敢打赌,你绝对是唯一一个有粉丝举灯牌的人!怎么样小暄?有排面吧?”徐赟眉飞色舞地邀功。
高暄一脸假笑:“我求你啊大哥,我是主持人,又不是开演唱会,你举什么灯牌啊?”徐赟被泼了盆凉水,暂时噤声。
“宝妹,我必须得说,你是真漂亮,马上就要赶超的我的那种!”高兴把热奶茶递给妹妹,发自内心的赞叹,边说边瞟了一眼李昭阳,这货不会看傻了吧?
一直没说话的李昭阳终于开口:“我觉得,你在裙子里穿条毛裤比较好,反正是长裙。”
“噗嗤——”徐赟被逗笑了,高兴心想,这傻孩子,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女朋友。
“不行,我还有两套衣服要换,那两套裙子都只到膝盖。”高暄披着羽绒服,抱着奶茶跺脚,虽然报告厅到晚会正式开始会开暖气,但绝对不是可以穿裙子的温度。
李昭阳皱眉,不知道这服装是谁准备的,明摆着要冻死人。
彩排进行到一半,李昭阳去找谢耳,想问衣服能不能换。他前脚刚走,后脚两个班主任就杀来了:“你们两个,不好好复习,来这儿干嘛?有你们的事儿吗?”
“有啊!有啊!”高兴张口就来,“我们是帮忙搬道具的。”徐赟也附和着点头。
撒了一个谎就需要有无数个谎来圆,正式晚会到了,徐赟和高兴成了整场最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