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江渐落晓星沉。
鸢四正紧锣密鼓筹备的时刻,气宗宗主米阡已在舟上看着星空思考了一整晚。
我们从何而生,生而为何?
在气宗世代传下的书册中,出现过对生命诞生的描写,世间本为一片黑暗混沌,天降火石,扬尘万里,尘落气分,八气之始。
火石碎裂,石中爬出一微不可见之虫,此虫一生二,二生四,无穷无尽。有些虫子只吸一气,是为草木,吸二气,是为牲畜,吸四气,得以成人。
以米仟看来,气宗一直以来以务实强体为宗训,绝非以鬼神之说蛊惑世人的三流门派。传说虽不可全信,但必有其些许道理。
站在现在的知识高度再去审视这些记载,那么火石极有可能是载有生命密码的天外来物,只是不明确是被有目的地投放在曦星,亦或只是巧合坠落。
从一个假设的“投放者”角度去思考,曦星的资源在周遭最近的上万颗星中无疑是最好的。
从他的主观上来说,他同样更愿意倾向于第一种可能,因为如果“投放者”真实存在,兴许他会有兴趣拯救一次曦星。
一个月后,鸢四终于完成了全部的装备和充能。召羿看向锦鞠中那架未曾携带灵心的鸢四,只觉得有一种壮士断腕的决绝,又有一种似乎要一去不复返的感伤。
最先进的观测、逃生和信息传递装置在鸢四上一应俱全,两名鸢骑对各自宗派能力的修行也达到了空前的高度。有了鸢三航行的记录,以及“投放者”假设,鸢行计划在鸢四这一代首次制定了目标路线。
在两位宗主的注视下,鸢四再次载着生的希望扎入了浩瀚星海。
规划明显起到了极为有效的作用,鸢四出发的第十一年,到达了星图较为边缘的位置,这个星域的巨星分布较为稀疏,但相较于密集的星域,这里的星球在宇宙中的存活条件却宽松得多。
就在这里,鸢骑发现了本次鸢行中首颗存在文明的星球。有过鸢三的经历,在小心翼翼接近后,发现这颗星球的体积是曦星两到三倍大,星球上的生命和环境居然离奇地接近曦星,文明却明显滞后于曦星太多,那和曦星上的人类相似的种族此刻依然处于为猎食而努力的阶段。而他们的巨星正值壮年,发散着令人羡慕的健康的白光温暖着它的孩子们。
在相隔如此之选的两个星系,居然出现了类似的生命。此番发现可以说在某个层面一定程度上,验证了米仟的猜测。
“深灵”传回消息后,两宗宗主都明白这是机会,兴许是唯一的机会。对座三日,米仟终于开口:“非灭顶之灾不可如是。”灵宗埝乐宗主思考良久,答道:“若巨星将吞水星,虽不义,势必起巨鸢移众。”
不久,鸢四得到指示记下被命名为盘星的该星位置,继续征程。
十五年后,鸢骑发掘了鸢行计划启动以来最惊人的收获:一个正在逃离被巨星吞噬命运的文明,我们命名为塔文明。
经过一段时间有计划的探测,这颗星球将毁灭的期限远在曦星之前,整颗星球外围悬浮了大量的巨型飞行物。虽然这些飞行物与鸢骑的构造以及驱动方式完全不同,但明显可以看出星际迁徙的趋势。而在相邻星系,一个庞大的设备正环绕在一颗较为宜居的星球轨道上,向星球运输各种设备。
在这颗宜居星球的外围,肉眼都能看到南北极的巨大柱子,柱子周遭的大气正在旋转,似乎正在进行着某种气体改造工程。从星系的全览来看,这颗星球无论是从本身的条件还是从与巨星的距离来看都是最佳的选择。
由此基本可以断定,这颗宜居星球就是面临毁灭的塔文明的迁徙对象。
“深灵”带回消息后,坚定了埝乐宗主“迁徙是求生的唯一方法”的信念,他甚至执意在鸢四未归的情况下启动鸢五的制造计划。
接着,鸢骑接到指令,继续在安全的距离下观察塔文明迁徙进程。
三十年。说起来只有三个字,这三字之间,是两宗宗主的更替,是一代鸢骑的老去,是巨星愈发逼近水星的现实,这些昂贵的代价倒并非一无是处:塔文明迁徙的极大部分资料被曦星掌握,巨鸢迁徙计划正式启动,鸢五如期启航。
直奔塔文明星系的鸢五只有一个目的:得到迁徙的结果。
锦鞠中浮现出两代鸢骑首次相遇在星空的景象,他们相视无言,只有目光接触的那一瞬,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紧握在一起,立沁看着眼眶微红的召羿,肩头微微一颤。
鸢四顺利返回曦星,两名鸢骑请愿进入“深灵”,帮助鸢五完成使命。
鸢五进入塔文明星域后,大迁徙秩序井然地开始了,在远行的技术上,塔文明采用了与曦星完全不同的方式。
塔文明采用了一种大型的牵引设备,通过灵器的侦测,发现在长时间的蓄能后,它通过特殊的方式拉直了设备前方的空间,最终利用空间回缩实现了超光速位移。
不得不承认,如果曦星人未曾拥有过灵心,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拥有这样的水平。
现在再看向塔文明的巨星,表面翻腾的气浪已愈发骇人,相比于鸢四的记录,膨胀的巨星明显逐渐追上了塔文明星球引力逃脱的速度,仿佛下一圈就将彻底泯灭焚毁。
回到隔壁的星系,宜居星球的气体改造仿佛基本到位,星球表面已经出现部分初具规模的简单建筑。为加速迁徙,许多非重要资源通过空间投掷的方式直接投向无人区,大气中出现了许多美丽的流星,仿佛在庆贺塔星文明的新生。
迁徙中大部分的技术都已被鸢四带回地球,鸢五的鸢骑此时仿佛有些不知所措,背井离乡或许最终只为“深灵”传回一句:迁徙成功。
此时此刻,远在曦星的巨鸢正如火如荼地制造,气宗也开始积极囤积起制作八气的元素,两宗第一次有了无比明确的目标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