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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这回是彻底地完了。
李璐看着孙鹏跃一点一点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他收拾得很认真,好像生怕丢下什么。
最初,李璐以为他要出差,便像以往一样帮他收拾,尽管她发现孙鹏跃今天有点反常,因为他是从来不主动收拾东西的,都是李璐帮他打点,可刚才当李璐站在他身边,试图把箱子的拉链拉上的时候,孙鹏跃就像怕毒蜂蛰着一样,飞快地躲到一边去了。
李璐站在原地发愣,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孙鹏跃收拾东西的真正目的,但她内心似乎很明白,孙鹏跃的举动是对着自己的,想到对八角楼那份文件的批阅,她的头嗡嗡地响了起来,难道此事这么快就败露了?赵宗平这么快就把八角楼的材料拿给孙副市长了?李璐沉思一会儿,断定很可能就是这么回事,她太了解赵宗平了,在学校的时候,他就过份地精明,而在八角楼的问题上,他更不可能含糊,本来以为他会顺水推舟,想不到他竟以飞快的速度把这事摊牌给了孙鹏跃,这样所有的罪过都是孙鹏跃的了,不,更确切地说是李璐的了。
李璐内心慌乱地在一边站着,以焦虑不安的目光偷偷观察孙鹏跃,觉得他脸上的每条皱纹似乎都在谴责她。而后,当她的目光落在房间的写字台上,落在宽大的窗帘和沙发上,落在曾给她和孙鹏跃的生活带来某种证明的一件件家具上时,她的心头突然涌起无限的遗憾。她想听见孙鹏跃骂自己,甚至想脱下裤子让他掐她的大腿根,虽然她的耳朵和肉体都疼痛,可是她的心里会感觉孙鹏跃在她身边永远的存在,可眼下孙鹏跃偏偏一声不吭,这就让李璐无法捕捉他的内心了,这比打骂更可怕的沉默,几乎折磨得李璐快发疯了。
李璐怯怯地问:你究竟到哪里去?是否准备出差?
孙鹏跃沉默。
李璐又问:我是你的妻子,总应该知道自己的丈夫到哪里去吧?
孙鹏跃仍然沉默。
……
当房间里有了声音时,是孙鹏跃的司机来了。
李璐忙前忙后地跟司机说话,司机只是微笑不语,拎起孙副市长的行李就往外走,孙鹏跃紧随其后,李璐试图下楼去送,孙鹏跃回转身将门关上了,李璐被关在了屋里。她听着丈夫孙鹏跃和司机在楼梯上的脚步声,继而又听到了车子的发动声,完了,最后的一点希望也化为灰烬了。
从窗外笔直射进来的阳光,明晃晃的,仿佛在把李璐的身体往深渊里拉。李璐感觉房间的地面在摇晃,沿墙根的部分在升高,天花板朝一端倾斜,她站在屋里,就像被悬在空中,空气在她空洞洞的头脑中畅流。李璐走到窗前,将手肘撑在窗台上,凝望着楼下渐渐远去的汽车,那里坐着孙鹏跃,她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随着情感的苏醒,她首先感到的是一种无助,一种对自己生活阴暗的钝痛。她曾经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浪漫也很有目的性,它会换取生活中神奇的慷慨。然而,她错了。现在,她该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她该往何处去?……
浑身发冷的李璐在窗前愣了一会儿神,很快就清醒了,这只是孙鹏跃惩罚她的第一步,还会有第二步第三步……现在她必须找到叶奕雄,跟他摊牌,他托办的事情就算办了,至于成功与否,那要看他自己的机缘,她要把东郊别墅弄到手,有了自己的安身之处,她就自由了,就不怕孙鹏跃了。
李璐转身回屋,将自己和叶奕雄写好的合同找出来,心想幸而那天自己盯着叶奕雄写了这份合同,否则她拿什么证据要别墅?
李璐下楼的时候,想给叶奕雄打个电话,又想算了,不速之客成功的把握也许更大。她出门就拦了一辆车,直奔叶奕雄在城里的住处,这个钟点他会在家休息,叶奕雄是个很爱睡觉的人,抽空闲就想睡一觉。
叶奕雄果然在家睡觉呢,李璐的到来惊醒了他的梦境,但他的脸并没有兴奋的神情,他看了李璐一眼,赤裸裸地问:事情办成了?
李璐点点头。
叶奕雄脸子一沉,声音粗鲁地吼道:办成个屁,我早就跟赵宗平通过电话了,你丈夫孙副市长又把你模仿他批阅的八角楼材料改批了,这下是一点指望也没有了。孙副市长孙副市长,我跟你没完啊!
李璐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她带着哭腔说:他已经离开我了,刚刚走的。见叶奕雄面无表情,又说:事情虽然没办好,但我已经尽力了,也算办成了,我模仿他的笔体批阅了八角楼的文件,这应该算是一次极大的冒险,事实证明也的确是一次风险很大的行动,因为这件事情一旦败露,我的前程就被毁了。眼下,我已经无路可走,孙鹏跃离开了我,他的房子我还能久住吗?请你看在我们曾经相爱过的情份上,帮帮我吧。李璐乞求道。
叶奕雄的心,如今听到这种爱情的噪音,再也领略不到动人之处,而是无动于衷了。他扫了一眼李璐,敏感地问:那你想怎么样?这就是你来找我的目的吗?
李璐打开手包,拿出那份他们事先写好的合同说:我要你把东郊别墅给我,合同上写明了,只要我按着孙鹏跃副市长的笔体把有关八角楼的文件批了,东郊别墅就归我了。李璐说罢,挥手扬起那份合同。
叶奕雄看着光线下的那份合同,那份纸作的合同,眼睛忽然一亮,继而温柔地对李璐说:刚进门就谈交易,难道我们之间那些鱼水之欢都忘光了吗?来,过来,我想抱抱你,别墅是身外之物,你在我的肉中我在你的体中才是最真实的感受。
李璐见叶奕雄温柔而深情地望着自己,失落冰冷的心突然有了一丝温暖,谁说男人都无情,叶奕雄的情义就展现在她的面前,李璐的泪水又涌满了眼眶,她就带着泪水扑入了叶奕雄的怀抱。
叶奕雄机械地抱着她,因为机械他的身体显得特别呆板,当李璐的情绪在他的怀里放纵起来的时候,叶奕雄趁势将她手里的合同掠到了自己手里,然后他推开李璐,狂笑着说:这一张纸算什么?别说只有你我的签名,就是盖上某企业某公司的公章又怎样?照样是一张废纸。话音落地,合同就被他的一双大手撕粉碎了。
李璐这才纳过闷来,她刚刚是被叶奕雄耍了,她看着叶奕雄,两眼红红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毁了她的生活,他为她的设计完全是一个圈套,一个让她走投无路的圈套,现在她才感到女人在男人面前是多么地苍白无力,哪怕你绞尽脑汁,仍然玩不过男人一个微小的心计。如今,李璐完了,真的完了,孙副市长离开了自己,别墅被撕毁了,她就是去法院打官司,都不知道该如何张口。
……一切都好像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她有了一种无以言表的悲哀。在这房间里,她曾经那么幸福,那么欢乐,那么对未来充满憧憬,可现在她又是那么无助,她到底怎么了?李璐感到一阵眩晕,飘飘欲仙像是要倒下,突然她跪在地上,几乎是哀求地跟叶奕雄说:能看在我们鱼水之欢的份上,把别墅先给我住吗?算我借你的,等我有了钱,发了迹,我会还给你,报答你,求你了,叶总!
叶奕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璐,冷笑一声道:孙副市长的夫人如此没有尊严地跪在地上,只是为了一套别墅,这样没有骨气的女人,我能相信她吗?
李璐的脑子乱了,听到叶奕雄这样说,她才惶惶地站了起来。
叶奕雄又说:别墅借给你住可以,只怕你交不起物业费,那里的物业费一平方五块钱,每月的物业费就等于一个打工者的工资,要是孙鹏跃提供给你这笔费用还可以,他不提供你这笔费用,物业公司就要封我的门了。
你能借给我别墅住,也就应该解决物业费问题。李璐说。
你想得美啊,我凭什么呀?你以为我真爱你呀?你太自我感觉良好了,副市长玩过的鸟谁还敢去爱。我跟你之间,是一种相互利用的关系,现在我们谁也没有资格被利用了,我们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了。叶奕雄狰狞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