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那绵绵的白雪装饰着世界,琼枝玉叶,粉妆玉砌,皓然一色,真是一派瑞雪兆丰年的景象。大雪随着寒冬来了,街道仿佛是银子铸成的,那么亮,那么有光辉,长长的冰柱像冰晶短剑挂在檐前,行人的呼吸也化作了一股股白烟。
提着酒葫芦,墨千莹沿着一条小街悠闲地散着步。左臂的伤口渐渐愈合,疼痛感已经大不如初了,千莹心情十分愉快。如果不是北岛池田千叮咛万嘱咐,她这会儿没准儿早就把绷带撕扯下来了吧!
北岛池田那个家伙,才几杯就醉得人事不省。要知道平常自己喝几壶都没什么事儿。想到这儿,千莹不禁又笑了一声。
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小街的尽头,行人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后方,只剩下一家小酒馆孤零零地坐落在这儿,寂静得很。
墨千莹扶着剑鞘眺望远方,影影绰绰的群山像是一个睡意未醒的仙女,披着蝉翼般的薄纱,含情脉脉,凝眸不语。
一阵凌厉的北风突然划过,酒馆旁那面破旧的小旗“扑棱棱”直响。千莹把手又缩回衣袖,不禁在原地踱起步来。
还是赶紧离开的好。千莹这样想到。这地方太僻静了,总让她有点儿压抑的感觉。
突然,宁静的气氛被打破了!
一个家伙“嘭”地一下撞开了那家酒馆的门,跌跌撞撞地向着街道跑去。
“喂,我说小姐,不如今天就住在小店吧,由我来送你回家!”
一个男人从酒馆追了出来,身材高大、体格健硕。相貌也还算过得去,就是嘴角上挂着恶心的笑容令千莹不寒而栗。在他之后,又匆匆忙忙出来了一个混混模样的男青年。
“不过玩到多晚就归我说了算了!”那个家伙手里握着捆麻绳,笑眯眯地走近。他长得可以说是过于高大肥胖,肤色灰暗,显得不健康。他脸盘宽大,粗眉大眼,腿肥臂壮,手脚都很大。
终于,裹着黑色风衣的少女撑不住了,口吐白沫,一头栽倒在街边的积雪中。
“中了老子的药还想跑?今天晚上你就陪着大爷我吧!”
两个男人把少女围了起来。宛如舔弄全身般的黏稠视线,让千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疯狂地冒出来。
“大哥,我说……”
“不想死就滚蛋!”那人头也不回,一巴掌便打掉了千莹搭在他肩上的手。
“别急老二,反正这个早晚都是咱们的了,你先回头看看。”
墨千莹顿时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被这两人用恶心的目光打量了个遍。
刚刚还满口厥词的家伙,突然就换上了一副谄媚的表情:“呐……我说什么……这小姑娘长得不也是灵秀得很么?”虽然觉得像是在夸自己,但还是使千莹浑身感到一股恶寒。
虽然自己左臂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但收拾这几个小混混应该不成问题。墨千莹这么想着,刚要说些什么,却又发觉自己背在身后的胳膊已经被另一双粗壮有力手牢牢钳住了。而另一个家伙则已把手搭在了她白皙的脖颈上,并缓缓向衣内伸去。
千莹一边担心着旁边的少女,一边凝神打量着这就要对自己动手脚的人那副丑陋可厌的嘴脸。
“别这么急嘛!可以回去慢慢……哦呜!”
还没等身后那个恶心的声音落下,千莹便一脚后跟狠狠踩在他的拇指上。没等他缓过神来,千莹另一条腿向后一蹬。钳住她胳膊的人吃痛不住松开了手,千莹顺势把他踢飞出去老远。
随后,千莹把那只已经伸进自己衣里一半的胳膊抽了出来,狠狠向后一扭。那人痛叫一声,便跪倒在少女身前。千莹把腰微微一弓,一膝盖便顶在那人裆部。随着一声惨叫,后者一个踉跄,便捂着下身在地上打起滚来。
墨千莹没再理会那二人,赶忙把地上的少女扶了起来,拍了拍她风衣上的尘土。解开深蓝色的围巾,确认呼吸依然平稳之后,千莹终于舒了口气,但在看到少女的面容的瞬间又不禁一怔……
我的天,生了这么幅皮囊,不被歹人盯上才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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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眼山野,玲珑剔透,好似无边无际白色的绸缎鬼斧神工般织就的仙境;虚无缥缈,找不到一丝人间的浮华和杂念,莽原玉带缠绕,蜡像奔驰,又像万千白花花的水流在阳光中一泻而下,无遮无拦。
由于墨千莹左臂的伤尚未痊愈,所以只能暂时寄居在竹坞。唐晓翼望着窗户这样发着呆。他打听过了,这方圆百里内的几家大旅馆几乎全在一个叫夏莎的家伙名下。更有意思的是,就这么一号了不起的人物,不久前竟然带着一群小孩去造访什么殷家了。他也没细问那家族是个什么,但下意识地觉得应该是这儿的市民组织吧。
不过,他要的可是这个府邸里最宽敞最堂皇的一间卧室。一张有粗大红木架子的床,挂着雪白锦缎帐幔,像个神龛似的摆在房间正中;两个大窗子,百叶窗总是垂下,用同样料子的窗饰和窗帘半掩着;地毯是红的,床脚边的桌子上也铺着深红的桌布;墙是淡淡的黄褐色,稍微带点红色;衣橱、梳妆台、椅子全是乌黑油亮的老红木做的;床上的垫褥和枕头垫得高高的,上面蒙着雪白的马赛布床罩,在周围的深色陈设中显得耀眼而突出。
突然间,房间的门被敲响了。“那个,我是这里的掌柜,劳烦您出来一下可以吗?”掌柜弱弱的声音从红木门外响起。
唐晓翼和洛基对视一眼,迅速穿上唐装,准备起身开门。
老板则在外面暗自抹了把冷汗,这是什么倒霉运气。来了个大家族,还点名就要这间房。只希望这里面的人能宽容一下,给她点儿面子啊。
不过,正常人看到这个大家族,也不得不会让步的……吧?
“老板,怎么还不行?你要本小姐等多久?”殷月如抬手理了理一头灿若繁星的金色发卷,不耐烦地嚷嚷道。真是的,就这么个破店,本小姐动动手指就能让它倒闭,这老板竟然还不买面子!
“吱啦”一声红木门扉被拉开,露出来一张俊郎的少年面孔。“有事?”唐晓翼淡淡地问道。
不等老板说话,殷月如便晃着一头卷发抢先开口:“本小姐要你这间房,你换一家,费用我多出三倍!”唐晓翼无语,看来是个没脑子的大小姐。
“不让。”唐晓翼冷硬地开口,随即“嘭”地关上了门。
殷月如吃了个闭门羹,那红木门还差点儿撞到自己的鼻子。霎时怒了,刚想开口骂人,却不料门又一开,竟换成了只身体足有两米多长的庞然大物,它毛发如雪,四肢健壮,威风凛凛,尾巴就像一条钢铁扫帚,而且看那样子好似被人推出来的。洛基仅仅向门外看了一眼,便把殷月如差点儿吓昏过去。幸得身后几个仆人慌忙扶住了这位大小姐,殷月如才没一头栽到地上。
洛基抬起头,用威严的冰蓝色眼眸自上而下打量了殷月如一遍,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这一刹那,殷月如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凝固成了冰块,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子里快速闪过。
老板慌忙挡在门前打圆场,他清楚地知道,惹了这位小姐,自己这家店以后也就开不下去了。但他的眼中也不由得流露出一丝惊恐之色,好像生怕洛基突然张开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扑过来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脑海中被白狼王咬碎喉咙的可怕画面并没有发生。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殷月如疑惑地用力睁开双眼。
“这……这是你养的……?”殷月如捶着麻木的双腿,惊讶地瞅着棕色头发的少年。
“你养这种大白狼干嘛?!”殷月如吃惊地叫道,心里十分别扭。
“什么大白狼?它叫洛基,是最后的基奈山狼王!除了是好伙伴,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唐晓翼亲昵地拍了拍巨狼的头。
“算了算了……不让就不让嘛,大不了本小姐换一家就是了。”殷月如松了一口气,敷衍地说了几句。突然又昂首挺胸起来,语调中不无自豪:“呐,你这家伙记住了,本小姐叫殷月如,平时最爱多管闲事!遇到麻烦的话……”
“既如此,我想知道鸢尾谷的真情实况。”
“诶,那个……鸢……?”
还没等殷月如反应过来,“啪”的一声,红木门再次被无情地关上了。
“你倒是听本小姐把话讲完啊喂!”
门外的殷月如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瞬间炸毛!刚要踹门,但一想到洛基,又心有余悸地缩了缩脖子,带着手下的几个佣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老板,她什么来头啊?”唐晓翼鄙夷地望着殷月如的背影,淡淡地问道。
“她啊……”掌柜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她是我们这儿最德隆望尊的殷家家主殷天傲的女儿,打小儿就娇生惯养,才有了这么副嚣张跋扈的性子。”
“虽然脾气是差了一点儿,但其实殷小姐她人挺不错的,从来没有为难过我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
“殷家到底是个什么家族?”
唐晓翼记得自己之前打听到的夏莎,似乎也跟殷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是从外地来的吧?”
“不错。”
“怪不得敢跟殷月如顶嘴。”
老板叹了一口气,又缓缓说道:“你记住了,殷家是这个城镇乃至这片区域最显赫的家族!这周边的重要经济通道几乎都由他们控制着,这镇子里几家知名的大企业也全都在他们旗下。家主殷天傲一言九鼎,在这附近有极大的影响力,就连镇长见了殷家的人也得谦让三分。所以啊,千万不要招惹他们家的人!”
“哦……”
唐晓翼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眼神继续飘向窗外。成百上千朵雪花漫天飞舞,像银色的蝴蝶,像洁白的花瓣,像轻盈的羽毛……它们把大地装扮得如同一个粉妆玉砌的童话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