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
“在老家，我爸情绪不大好，我在这儿陪他两天。”
挂了电话，胡胜云从提包里拿出一沓钱，递给坐在旁边抽烟的胡大爷，“爸，这是这个月的生活费。”
胡大爷没接，也没说话，眼睛往旁边一撇，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儿。
“爸，大军已经走了，但是咱们一家人的日子还得继续过。现在还没到侍弄果树的时候，昭云和李闯都跑出去工作，不就是为了多赚点儿钱吗？今年蕊蕊就要上小学，你的身体又一直不好，这钱你拿着，平时给蕊蕊买点儿东西、打个红包什么的都行，也算是给昭云和李闯的。”
胡大爷没应声，继续抽烟。
“你要是不要，那我直接给昭云。”胡胜云收回了钱。
听到这话，老爷子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你说啥？给昭云？”
胡胜云坐到他身边，拉了老爷子的手。
“爸，你看现在你岁数也大了，果树又侍弄不动，都是昭云他们在管，适当给他们一些辛苦费也是应该的，毕竟蕊蕊还小，他俩身上的担子也是很重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胡大爷厉声打断了，“这是我的家！”
胡胜云生生把后面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起身将那沓钱放在立柜上，回头看了胡大爷一眼，径直出门了。
“小宋，你有时间再回来接我一趟。”
站在村口，回望东头，一眼能看见自家大门。胡胜云抿了抿嘴唇。
她十八岁外出打工，端盘子、刷油漆、扛沙泥，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干过，只要能赚钱。后来在饭店颠勺，那么沉的大铁锅，一个普通男人拎起来都嫌沉，她一颠就是八年。再后来，自己出来开餐厅，连锁店一家接一家的开，她终于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活着了。
回到家乡，却仍要看自己爸的脸色。
“胡总，你不是说要在家多陪叔叔几天，怎么这么快就想着要回去了？”宋征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胡胜云，从上车开始，她就脸色阴沉。
“嗯，公司有事情要处理，以后有时间再回来。”胡胜云轻描淡写地说道。
警局。
“陈总，好久不见。”
看到陈年走进门，认识他的警察赶紧站起身来。
公安局的局长和胡胜云是多年的老熟人，聚餐上认识了陈年，时常走动，如今关系也不错。
“有什么事情找我直接打个电话就好了，何必千里迢迢跑过来。”局长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想见一个人。”
“怎么，我们局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人是你的朋友？”局长笑道。
“不算是朋友，前几天有一群人在夜市闹事，误伤捅死人的主犯是不是在你这里？”
局长看着他，“在，你要见他做什么？”
“死的是胜云的亲弟弟。”
局长一听这话，惊得张大了嘴巴，“真的？这事儿你们怎么不早跟我说呢，那小子嘴硬的很，我们都审了他好些天了。不过我觉得你们现在见面不合适。咱们虽然是朋友，公安局里也不允许公报私仇。”
陈年笑了，“你想多了，我就是有些话想问问他，不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不然你们也可以搜我的身。”
局长赶紧摆手，“那哪敢啊，你陈总要见的人，我怎么也要想想办法。”
审讯室，抬头一望，三个摄像头让整个屋子没有一丁点儿的死角。
陈年关上门，迈着大步来到桌前。
对面的男人年纪很轻，胡子拉碴，一脸菜色，双颊凹陷，眼窝发黑。看来这局子里的日子不好过，饭也不好吃。
“该说的我都说了，别的无可奉告。”
陈年没说话，只是盯着他。
男人见对面人进来了一直没说话，抬起头看，见到陈年那一秒，猛地坐直了身子。
陈年脸色冰冷，双手置于桌上，往前探去。
“你…”
犯人名叫陈志辉，今年二十三岁，没有正当职业，时常跟一帮狐朋狗友聚众斗殴，蹲号子是家常便饭，但是弄死人，这倒是第一次。
在普通人眼里，他们这种人有一个固定称号——地痞流氓。
陈志辉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又停在陈年身上。
“知道我为什么来见你吗？”两人僵持良久，陈年缓缓开了口。
陈志辉先是轻微点头，又猛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胡胜云刚回到杨市，就接到了公安局长钱路明的电话，“我说胜云，你这人是怎么回事，自己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通知我一声，没把我钱路明当朋友是不是？”
宋征拉开车门，胡胜云冲他点点头，下了车，朝电梯走去。
“你说什么呢？”
“你就别瞒了，陈年都跑到警局来了，咱弟弟安顿在哪儿了，我也得过去看看才像话呀。”
胡胜云定住脚步，“你说什么？陈年去警局了？”
“对啊，”钱路明站在监控室盯住屏幕，“现在在里面跟犯人说话呢。本来我还怕他控制不了自己情绪，现在看来还算淡定。我说胜云那，你也太不把我当回事儿了，这么大的事儿，人还在我这里，连个招呼也不跟我打，是不是还拿我当外人？”
“我现在过去。”胡胜云挂掉电话，转头发现宋征还没离开，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回去。“还得送我去趟警局。”
警局门口，钱路明挺着仿佛身怀六甲的啤酒肚，笑盈盈站在门口。
“胜云，你说这事情，你怎么也不…”
胡胜云瞥他一眼，半句废话也没有，径直越过，朝里面走去，钱路明赶紧小步跟上。
“人呢？”
“这边，这边。”钱路明指着一条小路，将她带到了监控室。
“为什么杀人？”陈年的表情越来越冷酷，眼中像要喷出火来。
陈志辉的嘴很硬，“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杀他。”
“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杀人？！”陈年几乎咬牙切齿。
陈志辉大概是怕了，身体不断后倾，可是椅子就那么大，手又被拷着，他能逃到哪里去呢？
“我没有…我真没有。”他猛地摇头。
胡胜云的视线离开屏幕，“让陈年先出来，我怕他太激动会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儿。”
钱路明赶紧指挥手下人，“把人弄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