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是从窗户上打进来的,”九爷微微抬头,“应该是寻仇,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司马山背对着窗户根本就瞧不见弹道,“真他妈倒霉。”他的一只手死死地插在腰间,那是他的护身符——一把点三八口径左轮枪。
“妈的,”狐狸咬牙切齿,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他眼角的余晖瞧见了窗户上的两个孔,很整齐像猫眼,“这不是那种垃圾枪所能造成的,玻璃上一丝裂痕都没有。”
“闭嘴,”司马山压低声音说,“听见了吧——”外面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
“他进来了,”九爷将头低下,“别出声。”
“吱嘎嘎嘎......”酒吧门开了,一阵凉风吹进来。
“咚咚......”靴子与地板摩擦的声像一颗颗闷雷在大漠里炸开来,酒吧很安静,安静得像死了一般。
九爷微微抬眼,一位蒙面黑衣人正信步走向制服男,他手中的一把狙击枪黑得像木炭,不过让人笑不起来,因为它代表着死亡,而且就在刚刚还证实了死亡。
他走到制服男身边抬起右脚踢了踢他,制服男已经死透了,地上的一滩血已经凝固,蒙面人扫视了四周,酒客、酒保所有的人都像狗一样的趴在地上。他的黑色布制面罩像一个套子,从头顶拉到脖子上,露出两只眼睛和嘴巴。吧台上有半瓶葡萄酒和几个杯子,他仔细端详着脏兮兮的杯子,选出了他自己以为最干净的那个,往里倒满了葡萄酒一饮而尽,他意犹未尽地再倒了一杯,顿了顿,一饮而尽。之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五分钟后。
“妈的,”狐狸说,“要不是你们拦着,我早干掉他了。”此时,酒吧里除了一个酒保和他们三人再无其他人了。
“幸好,”司马山看着狐狸,“你没有出手,不然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他点燃一支烟抽起来,“因为我看见了一道闪光。”
“我也看到了,”九爷说,“这说明他还有一个同伙在掩护。”
“小弟,”司马山喊道,酒保抬起头来,“两杯啤酒,一杯葡萄酒。”
“有些杀手喜欢独来独往,”司马山说,“有的杀手则组队,不过,”他猛吸了一口手中的烟,“至多两人,除非有把握干掉俩个,否则不要招惹杀手。”
酒保是一个中年壮汉,脸刮得干干净净的,一双皮鞋却磨损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一双大手粗糙得像仙人掌,虽然洗得很干净但是还是很黑,像黑人的手。他提着一个圆圆的啤酒肚,很少有人的啤酒肚是圆的,像怀胎五月的妇女。不过,他有一张天生带着笑容的脸,嘴巴比一般人要大,看得出他与任何人都合得来。是的,不管哪个地方都有这样的人,他天生就是该干这一行的。
酒保托着三杯酒走了过来,他的左腿微瘸,狐狸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为什么你不逃呢?”酒保轻轻将酒杯放到桌子上,“混口饭吃。”他的声音很浑厚,没有抬眼瞧这三位胆识过人的客人。
吧台下的尸体还在血泊中躺着,没有人瞧他一眼,更没有人在乎他。
“我敢打包票,”狐狸喝了一口葡萄酒,“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九爷点燃一支烟,“你怎么知道那个杀手的,”他猛吸了一口,声音很大,“那个死掉的杀手。”
司马山弹了弹烟灰,“我在越南干过一票,”他顿了顿,“两年前吧。”
“你找到的他?”九爷耸了耸肩,“没什么意思,纯属好奇。”
“可以这么说吧,”他拾起酒杯一饮而尽,“总之我认识他就对了。”
“时候不早了,”司马山严肃地说,“该谈谈正事了。”
“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出阿佳的行踪,”九爷说,“这个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件难事。在这之前,我想你需要一个新的身份。”
司马山笑了笑,“长生不死听起来玄之又玄,”他将烟蒂扔到烟灰缸里,“但我愿意一试。”
“为了万无一失,应当做两手准备,”司马山说,“那个守护者叫——”九爷开口道:“屠牛,也叫司马山,他有两个身份。”
“就叫他屠牛吧,”司马山说,“比较好记。”他顿了顿,“你俩从这个叫屠牛的人身上下手。”
九爷狡黠地笑了笑,可怜司马山还以为是他找上了九爷,他万万想不到狐狸和九爷是八百年前的人,他们为祭祀场费劲了心力,如今无奈之下才找上了他。
***
三个月前。北方。小酒吧。
“南方出了个了不起的人,”九爷摇晃着手中的酒,“名叫司马山。有所耳闻吧?”他看了看对面的狐狸。
“司马山,”狐狸诡异地笑了笑,“暗夜之主司马山。”
“没错,就是他。”
“了不起的人,”狐狸讥讽道,“不见得吧,暗夜干的都是杀人放火的勾当。”
“不,”九爷严肃地说,“这对于我们是件好事。如果——”
“如果怎样?”狐狸不耐烦地说。
“如果我们能好好地利用。”九爷狡黠一笑。“这样的日子你难道还没有受够吗?”他顿了顿,抽出一支烟点燃,“虽然我们抽的是烟,可你可曾品出过烟味;虽然我们喝的是酒,可你可曾醉过。这样的日子跟死了又有什么分别?”
“我知道,我知道,可,”狐狸说,“我们连祭祀场的边都没有摸着,虽然找到了屠牛,可我们能干掉他吗?”
“所以说司马山是个了不起的人。”九爷看着狐狸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狐狸激动得全身哆嗦,“这下我全明白了。司马山还真他妈是个了不起的人。他能替我们干成大事。可,”他顿了顿,“要是司马山在最后的时刻反水,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等时机成熟了,先干掉他。”
“哈哈哈......”狐狸笑得身体在打颤,“好,就这么干。”
“可是,”狐狸意识到了自己高兴得未免太早,“我们怎样将这把刀变得顺手呢?”
“我想过了,”浓烟从他嘴里冒出,“让你加入暗夜,由你在中间牵针引线来找我。”
“那为什么不是你而是我加入暗夜呢?”狐狸耸了耸肩膀。
“你听着,必须是你。你只需要在他和我之间牵针引线就可以了,其他的交给我,明白了吗?”
“可我怎么加入暗夜呢?”狐狸指间夹着一根早已被他遗忘了的烟,“你知道的,他们都是些狗娘养的杂种,稍有什么不慎,我的命就没了。”
“别急,狐狸。”九爷说,“我不会让你去送死的。你要发挥你的才能,发挥‘狐狸’该有的智慧。”
狐狸狡黠一笑灰沉的眼睛放出诡异的光芒。
***
两个月前。南方。暗夜城堡。
“你怎么进来的,”司马山正襟危坐在石椅上,“别激动朋友,万事好商量。”狐狸手中的左轮枪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暗沉的光辉。
“放心,”狐狸慢慢垂下手中的枪,“我不是来杀你的。不过外面的人已经全部被我放倒了。”
“即便你杀了我,那你也活不长了,”司马山点燃一支烟,“暗夜会追杀你,直到你死为止。”
“这我一点也不怀疑,”狐狸说,“但是活着总比死了好,对你对我,对吧?”
“既然你不是来杀我,”司马山猛吸了一口手中的烟走下石阶,“那你是有求于我了。”
狐狸愣了愣,“没错。”
“求人要有求人的姿态,”司马山看了看狐狸手中的枪,“这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
狐狸扔掉手中的枪,跪了下去,“小人狐狸,请主人收留。”
“收留,”司马山拾起地上的手枪,子弹满满的,他闻了闻没有火药味,“你未发一枪就放到了我十几名兄弟,如此本领到哪里不能混口饭吃,偏要找上我。”
“暗夜的大名我早已如雷贯耳,”狐狸说,“正所谓树大好乘凉。再者我惹了一件麻烦事,若你能为我庇护,我愿誓死效忠于你。”
“你怕死?”司马山把玩着手中的枪,眼角的余晖却不曾离开狐狸的身上。
“我珍爱我的生命,”狐狸说,“若非必要,我绝不轻易寻死。”
“入我暗夜,不难,”司马山说,“不过先交一份投名状。”
“投名状?”
“不错,”司马山扶着狐狸的手让他站起来,“所谓的投名状就是去杀个人,以示自己的决心。”
“这不难,”狐狸说,“杀人不是一件难事。”
“原本这没什么规矩的,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除了自己的兄弟。但是,”司马山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眼神诡异至极,“你嘛,跟他们有些不同,你拥有一身的本领,将来如果反出暗夜那可是个麻烦事,你要理解我的用心,我不得不为弟兄们考虑呀。所以我指定你去杀个人,干成了你就是我暗夜的成员,暗夜将为您庇护。”
“杀了他没有暗夜的庇护我就会死,对吗?”
“一点儿没错,”司马山说,“你不愿意,现在就走,我就当你从来没来过。”
狐狸笑了笑,“杀谁?”
“你可想清楚了,”司马山说,“一旦做了就回不了头了。”
“说吧,杀谁?”狐狸定定地看着司马山,“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楚天南,”司马山说得很小声,仿佛楚天南就在身旁似的,“越南毒枭大佬。”
狐狸微微颤了颤,“楚天南,果然,”狐狸说,“杀了他我确实没了退路。”
“他身边有雇佣兵做保镖,配置美军装备,如果你需要帮手我会给你安排。”司马山将手枪还给狐狸,“那里是名副其实的龙潭虎穴,你所需要的装备我也会尽量帮你弄到。”
“不需要,”狐狸将手枪插到裤腰带上,“等我的好消息。”说完,转身消失在了楼道拐角处。司马山听到一阵清脆的下楼脚步声,脸上乏出得意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