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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使团入京,面圣交旨之后,梅文俊和苏思凝重又回到了家乡。自然是满城官商士绅都隆而重之地欢迎,梅家又是连开欢宴,来往宾客如云。只是有一位故人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水月庵中,再也没有柳湘儿的踪迹,只留下了一封她临行前拜托转交的信件。

她已经成亲,跟着她的夫婿离去。不知归于何方,不知去往何处。留下的,只有真诚的祝愿。

看过书信,梅文俊和苏思凝都是长久地沉默。

很久很久,苏思凝才道:“湘儿在水月庵中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她把附近没钱读书的穷孩子聚起来,教他们识字,如今湘儿走了,我想代替她教导这些孩子。”

梅文俊眼神微微一动。要教导穷孩子,办个义塾便是,又何须梅家的少夫人亲自抛头露面呢?她要的,无非是避开他,不用和他在家中日日相对罢了。

他笑一笑,点头,“这是好事,你想做就做。”

苏思凝料不到他这样好说话,不觉一呆,方道:“爹娘向来疼爱我,未必会拦我。但是,梅家到底也是有头有脸,我若是日日出来教一群孩子,其中有男又有女,只怕会有些非议。”

“你只管做你喜欢的事就好,那些闲话不用理会,有人要敢对你恶意诽谤,我自有办法来对付。”梅文俊微微扬眉,刹那间,竟似有剑气升腾。

苏思凝深深看他一眼,不再说话。这男子,就这样宠纵着她,由着她做不合礼法的事,由着她用她的方式,将他推远。而他,只是默默地用他自己的力量,给她庇护,为她撑起一片可以带来自由的天空吗?

苏思凝在水月庵外,圈了一块地方,建起几方屋舍,真的开始教导当地的孩子读书识字。看那些童稚的脸孔,明亮的眼睛,听着朗朗读书声,什么忧烦愁虑,都随风而去。

数日之后,在她书舍对面,开始有人兴工弄木,用大青砖铺出一大片平整的地方,又开始放上沙袋,石担,木刀木剑。

苏思凝怔然出房,不知出了什么事。

却见梅文俊正在监工,见她出来,笑吟吟地回首招呼。

苏思凝愣愣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觉得孩子们学文识字明理是好事,但也该强身健体,学习武功才好。你既然在这里教他们识字,我就教他们练武好了。”

苏思凝张口结舌,“你、你、你是将军,你还有军务,你怎能这样不务正业,你……”

梅文俊微笑着道:“海疆几股大的匪患都平定了,海上诸国也都向中原称臣,数年之内不会有大海战。与其在军中白拿朝廷俸禄,不如在这里多做些有意义的事,多帮些人。这些孩子,将来未必不能出几个能为国为民出力的英杰之士呢。”

苏思凝怔怔望着他,她想骂他疯狂胡闹,想骂他胡作非为,想一巴掌打醒这个随便把前程官爵轻掷的男子;但最终却只是转过头,逃一般地回到她自己的书舍。

于是,城郊的这一小片地方,渐渐有了无数孩子聚集。

每天朗朗的读书声,和练武的呼喝声,此起彼伏。孩子们很自然地分做两班,轮流在两处上课。

她在房中,教导大家执笔写字;他在场上,指点孩子们拳脚步法。她从来不出来与他说话,他也从不去打扰她。

只是有的时候,在孩子们低头写字时,她会轻轻放下手中书册,从窗外去看,那男子带着一群小孩子一招一式练习的样子。然后,在他感应到目光,转头望来时,立刻低头看书,假装什么也没有做。

有的时候,他会在孩子们自由练习时,静静从窗口凝视她教孩子们读书时温柔文静的容颜。然后,在她警觉望来时,更加深情地凝视她,直到她脸上发红,手足无措地转过目光。

时光就这样,像水一样流过。

“怎么回事?”苏思凝张口结舌,她出门教书,才一个白天,怎么傍晚回来,家就变了样?

梅府门前,宴席摆得整条街都塞满了,所有的行人,随时可以入席吃喝。隔得老远,就听得喧天的锣鼓,震耳欲聋。高高搭起的戏台,居然有七八个,四面八方都有人潮向梅府汇集过来。

苏思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思凝,你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苏思凝惊讶回首,梅文俊正微笑凝望她。

她愕然道:“你疯了,这样炫耀,这般奢华,你……”

梅文俊轻轻道:“我知道,你想在生日的时候有知己陪伴,我却是个逞勇匹夫,不敢称是你的知音人。我也不懂太多文雅之事,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俗事。我只是想,让你的生辰热闹一些,我只是想要告诉所有人,今天,是我夫人的生辰,就算被人笑做浅薄,也算不得什么!”

他忽然有些控制不住地上前一步,伸手搭在苏思凝肩上,那样有力的眼神,直刺入人心深处,“思凝,我就是这样发疯,我就是想要为你这样炫耀胡闹一回;思凝,我只是想给你一个世俗的、热闹的、浅薄的生辰;思凝,我……”他忽然间说不下去,只觉满心都是酸楚。

很久很久以前的同一天,苏家的某位少爷为自己宠爱的小妾贺生辰,请来了三家戏班子,摆开了无数宴席,却没有人记得,苏家有一位小姐,也正值芳辰。她只能在桃花树下,以茶当酒,自敬自贺。

这样的风雅,这样的情趣,却让他想来心酸。他要为她大肆庆贺,他要闹得满城皆知,他要做这个肤浅世俗的匹夫。他想要在她生日的这一天,家中的热闹喧哗,绝不停息。

苏思凝慢慢转头,看向那高高的戏台,听到那无数的笑语欢呼,然后,眼睛慢慢地模糊了。

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喜诗爱词,吟风弄月的小女孩,笑吟吟地在桃花树下,自己为自己庆生,听着遥遥的戏文曲乐,心中可曾有过期盼,能有一个人,为她铺排出这样盛大的华宴?那个自命无欲无求,明明也不是很喜欢听戏文、很乐意与宾客应酬的小女孩,却也在心底深处,有着这样浅薄而虚荣的愿望。

“先生、先生。”清脆的声音响成一片,惊醒了苏思凝的回思。

曾日夕教导的孩子们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何时围过来。把苏思凝围在当中。

“先生,我娘一个月没让家里吃老母鸡下的蛋,让我攒了来,给先生贺生辰。”

“先生,我爹让我把家里的鸡抱来了。”

“先生,这是我娘三个晚上没睡,给先生绣的鞋。”

“先生,我们每个人都写了字帖给先生贺寿,先生要看吗?”

孩子们献宝似的,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

苏思凝蹲下来,抚摩孩子们的头,微笑,然后,落泪。

“先生,你怎么哭了?”孩子们惊慌起来。

苏思凝忙笑道:“是沙尘迷了先生的眼了。”

“少夫人在那里!”忙于听戏文,享受宴席的贺客中,终于有人看到了远远而立的苏思凝。

随着这一声叫,一大群人潮水般地涌了过来。

“恭喜恭喜……”

“少夫人……”

苏思凝看得脸如土色,就差没拔腿逃命。

忽听得一连串呼唤:“思凝……”

随着唤声,几个梅府的家人,分开人流,护着一对老年夫妇向她奔来。

苏思凝全身一震,迎上去,“二叔、二婶。”

苏夫人握住她的手,“孩子,我们日赶夜赶,可总算赶到了。”

苏侯爷也微笑凝望着这个自己很少关注的侄女,眼中都是真切的关心。

苏思凝惊道:“二叔、二婶,京城路远,怎么劳动你们二老过来了?”

“自从皇上天恩,赦放你二叔,加封清远侯,又不给实缺,咱们夫妻在家里,日日夜夜清闲无比。听到梅文俊派人来传讯,请我们来参加你的生辰宴,可把我们欢喜坏了,总算能活动这一身筋骨了。”苏夫人笑吟吟地说完,又东张西望,“文俊呢?怎么没过来?”

梅文俊连忙近前行礼。苏夫人笑吟吟地连连点头,满脸都是丈母娘看女婿的满意表情。

“老爷,您这一辈子糊涂事干了不少,可给咱们思凝挑的这位夫君,却是挑得太好了。”

苏老爷拈须微笑,这番落难沉浮,看多人情变幻、世态炎凉,才知这世间,什么最珍贵最难求。所以这位曾赫赫一时的权臣,此刻也是心满意足,看着眼前一对佳儿女。

两位长辈的眼神,看得苏思凝满身冒冷汗,心中局促不安。

倒是梅文俊笑道:“快入席吧,爹娘在里头等急了。”

家中自然又是宴席不绝,曲乐不断。四位老人,亲家来,亲家去,一片和乐,个个用欣慰的眼神看着梅文俊和苏思凝。

苏思凝暗自汗如雨下,一场欢宴下来,累得人都要软了。

梅文俊把几位长辈送去安息,又去送一众贺客,等回到房间时,看到苏思凝几乎累瘫在床上,不觉有些心疼,“是我思虑得不够周到,本是想让你欢喜,反倒累你如此。”

苏思凝没有回答。

梅文俊对她的沉默也习以为常,微微叹了口气。外头酒宴散尽,还有偌大残局要收拾,他转身便要出房,身后却传来那低微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

“谢谢。”

梅文俊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天地间最美好的声音就此入耳。

“我今天很快活,真的。”

梅文俊微笑,大步出门,脚步前所未有的轻快。一整晚,梅府的家人都可以看到,他们的少爷不管在干什么,都旁若无人地微笑着,仿佛沉浸在一个独属于他的欢喜世界中。

苏思凝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身体这样疲累,精神这样紧张,可是,她快乐。

她终究是个俗人,与其在这个生辰的日子里,一个人自斟自饮,她情愿就这样忙得脚不停转,听着四处笑语,低着头乖乖让长辈们唠唠叨叨念个不停。

她是个世俗女子,所以,才会这般欢喜落泪。

她闭上眼,一颗心却久久静不下来。她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梅文俊敛尽锋芒、弃尽荣耀,陪着她一起教导一群穷苦的孩子是多么难得。

她知道她与他夜夜不共枕,房中总多一副铺盖,时间一长,不可能瞒得住。但是婆婆不来找她谈心,公公也不找机会当自己的面骂梅文俊,家里没有一点闲言闲语,这背后,梅文俊不知费了多少心思。他在用他的方法,把理应由她承受的压力,一肩担去。

她知道与梅文俊往来的,不少都是少年公子,军中将领,大多家资充裕,行事妄为,多少回来邀梅文俊同往烟花之地,或共看烟霞美人,他从来都是淡淡拒绝。就算被嘲做怕老婆,也不以为意。渐渐外间有了梅家少爷惧内的流言,他不但不放在心上,甚至不让人在她面前透一点口风让她知道。

他总是这样无声地在背后为她做一切,却从不告诉她。梅文俊,为什么,你就连进逼都可以这样温柔?温柔得让我的抵挡越发力不从心。

不知夜深至几更,房门才被小心地推开。梅文俊轻手轻脚地进来,尽量悄无声息地躺下休息。

一直沉在思绪中的苏思凝睁眼在黑暗中努力张望,隐约见那男子高大的身影,在她的床前慢慢躺下。

然后,她莫名地微微一笑。闭上眼,一颗心忽然静了下来,在那男子的呼吸声中,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沉沉而眠。

三年后,清晨,梅府内院。

“生了、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稳婆一迭声地叫着。

刚刚做爹的男子,大叫一声:“我当爹了、我当爹了!”疯了一般在房外跑来跑去。

梅文俊又是欢喜,又是羡慕地瞪着梅良,“行了、行了,知道你当爹了,不用昭告全城了。”

梅良居然高兴得连主子的话也没听见,继续大喊大叫:“我当爹了,我有儿子了!”

梅文俊很郁闷地朝天翻个白眼,叹了口气,目光复又温柔地望向产房。

产房里,苏思凝守着产后虚弱的凝香,把雪白粉嫩的孩子抱给她看,“看,你的儿子多可爱。”

凝香也抑不住笑容,伸手逗弄孩子,嘴里却道:“小姐,我的孩子都出世了,你还是不打算……”

苏思凝把眉头一皱,“大喜的日子,你倒有心情来教训我。”

凝香轻轻道:“小姐,不管姑爷以前有多少不是,这三年来,他做的,我们都看在眼里了。再说,就算你不饶姑爷,也该想想梅家的后代香火啊!你可知道,已经有人在劝姑爷纳妾了?”

苏思凝冷笑,挑挑眉,“那倒好。”

凝香微笑,不去计较这语气中的郁闷尖酸和多年前的温柔大度有多少不同,只是柔声道:“不过,姑爷听人劝他纳妾,当场就翻脸赶人,还吩咐了下人,以后那人再来,就说他不在,绝不许往家里来。”

苏思凝笑道:“你啊,倒知道得清楚!”

“当时跟着姑爷的是梅良,我怎么能不清楚?姑爷当场就说,你待他那样好,他却曾负你伤你,如今还要提纳妾,那简直就不是人了。”

苏思凝“哼”了一声,“他若真纳了妾,我倒也轻快了。”

凝香偷眼瞧她,却实在看不出这位小姐心中所想。想了想,正欲再劝,门外忽传来梅文俊的呼唤。

“思凝、思凝,你快来看,门房刚送来的,湘儿的亲笔信。”

苏思凝立即站起,忙把孩子交给凝香,自己快步出门。

梅文俊欢天喜地迎上来,把一封已经展读过的信,交到她的手上。苏思凝在看信的时候,他已经在旁一口气把信中内容说了个尽。

“他们夫妻这几年走遍天下,到处行商。赚钱之余,也算看遍了大好河山,见识过了许多有趣的人和事,胸襟开阔许多。她说她有孕了,你的学问大,她的孩子出世后,盼你能给取个名字。”

苏思凝一边看信一边连连点头,眼中终有盈盈喜色,“这封信,笔迹顺逸流畅,可见下笔的人,写信时绝无涩滞犹豫,书信中的内容,想必不是强颜欢笑。”

梅文俊也觉长久以来,一直深压在心头的巨石轰然粉碎,“她还说,要来看看我们。”

“是。”苏思凝喜气洋洋道,“她能主动来见我们,可见心中坦然无私,已无挂碍了。”

两人相视而笑,竟是说不出的心意相通,说不出的欢喜快活。

过了好一会儿,苏思凝忽然发觉四周一片寂静,怔然回顾,才发现,为了庆贺梅良当爹而聚过来的下人们,全都静了下来,望着自己。脸上倏然一红,抽身便走。

梅文俊笑了笑,跟了过去。

下人们窃笑着,彼此微笑示意。看来,用不了多久,又有另一个男人有机会当爹了吧。

“思凝、思凝、思凝。”梅文俊一反平日的温和包容,紧追不舍。

苏思凝却是一径飞跑,绝不停步,冲回房中,反手就要关门。

梅文俊及时把门抵住,一闪入内。

苏思凝头也不回,坐到桌前,看窗、看案、看墙,就是不看他,却无法不听他的声音。

“思凝,一直以来,我都有很多愿望,但是,湘儿一日不能快乐安然,我心一日不释。我也觉得,我没有资格提出这些愿望。”

苏思凝不说话,固执地不肯回头。

“思凝,我想要穿你做的衣裳,你绣的鞋;我想要吃你亲手做出来的菜肴;我想要,在我舞剑的时候,你能把我画在纸上;我想要,在我想学一番吟风弄月时,你能在旁边笑着指点我、陪伴我;我想……”

苏思凝十指不安地绞在一起,怎么有人的声音,可以如此温柔?像轻风拂过面颊,像春风吹过心田,让人发不出一丝拒绝的声音。

“思凝,我想要……像梅良一样,做一个孩子的父亲;我想要,有一个和你共同的骨肉!”

苏思凝咬着牙,半晌才道:“你可以纳妾。”

“你知道我不会。”

“时日长了,你膝下无儿,爹娘也不能答应。”

“前日你出门给孩子们教书时,已经有媒婆上门找爹娘谈起这事,我娘下令用扫把把人赶出去。”

“梅文俊,你……”

“思凝,如果我的妻子不是你,那么,我情愿终身不娶。如果我的孩子不由你来生育,我情愿让血脉自此而断。”依旧是平淡的语气,却蕴含不可估量的决心。

苏思凝不知是怒是恼,“你怎能把家族血脉,都这样不放在心上?!”

梅文俊苦笑了一声,“思凝,我的心,你还不知道吗?”

苏思凝脸色微微一变,却又咬着牙不肯说话。

梅文俊上前一步,伸出手,不知是想抚上她的香肩,还是抚触她的发丝,但最终,手却在半空中垂下,他略带苦涩地道:“是我不好,原本说好,绝不逼你的。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苏思凝低下头,仿佛地上忽然凭空开出了一朵花。

梅文俊苦涩一笑,“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的。”他慢慢地一步步地向后退,几乎是在逼迫他自己,脸上的神色渐渐凄凉。一直退出房外,他才轻轻发出一声叹息,转身要离开。

“文俊!”

他止步,“有什么事?”

没有声息,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他觉得指间一阵温热。他全身剧震,下意识地握紧那只柔荑,猛然回首。

已经来到他身旁的苏思凝依旧垂首无言。

他的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思凝。”

苏思凝抬眸,望了他一眼,然后,展颜一笑。

一瞬间,梅文俊只觉眼中一片湿润,满心都是欢喜,恨不得放声长啸,把心中的快乐让苍天和大地都知道。

这么长久的等待,这么长久的守候,这么多的牵挂和痛楚,转眼之间,已经不值一提。

多少个前世,在佛前,求来今生这一朝握手?多少次轮回,六道铭记,才修来今日这一朝展颜?

恍惚间,他觉得,这一生所有的志愿、理想、期望,都已在这一刻得到了圆满。

然后,他也微笑,展颜,伸手,把那个再不抗拒的娇躯拥入怀中,“思凝。”

天上的风从衣边发角拂过,是她的名字——思凝。

园中的花,绽放出无数绚丽的色彩,是她的名字——思凝。

他在她耳旁的呼唤,喃喃不绝,久久不息。

“思凝、思凝、思凝……”

后记

这是一篇写来读来,都让我感到很沉重的故事。

一直以来,想写一个比较传统的女性,想写一些传统中国女性的美德,美好、深情、坚忍、温柔、包容、豁达、孝敬长辈、知恩图报等等。于是,有了苏思凝。

和苏凤仪不同,她并不特别聪明能干,但她温柔良善,很少记恨别人,对人有同情心,更能孝敬老人。

真正古代闺阁女子的爱情,绝不浪漫自由,相反,受到种种局限。女性所能爱恋的对象,只能是已经和自己订好婚事的丈夫。在这种情况下,只要对方不是太糟糕,女儿家的一腔情丝就会很自然地系在对方身上。

即使是我们这一代人,爷爷辈中,也常会听到有人用怀念的口气说,我们是先结婚,后恋爱的啊。

古代闺阁女子的爱情,大抵如此。如果不出意料,苏思凝的感情生活,也应该如此。

在被抛弃、被伤害、被欺骗之后,苏思凝纵然十分痛苦,却依然隐忍着,用宽容的心去为心爱的男子打算。在梅家落难之后,她立刻前来共患难。我相信,在中国的传统女子中,曾经有过许多这样无私、这样美好的女人,在重重的历史中,悄无声息地消失。

苏思凝纵然十分爱梅文俊,但却不肯原谅他,她几乎是过分固执地守护着自己曾被践踏伤害的尊严,这一点,却是出自我这一个现代女子对感情的要求,对爱情的固执。到最后,两人的和解,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社会的压力、血脉延续的压力,以及苏思凝在三四年的抗争中,渐渐力尽筋疲、力不从心。事实上,从我的角度来看,如果不是因为言情小说需要一个较圆满的结局,我会让苏思凝一生一世不原谅梅文俊。

相比苏思凝,柳湘儿又是另一种女子。一直以来,我都不愿意在自己的小说中,让男女主角之外的第三者,过于丑陋不堪。我常常会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男主在女主之外,若和别的女人也有纠缠,自己必然有极大的责任,又何苦一定要苛责一个女子?现实中,小说里,传说中,史实里,已经有无数女子为了男人自相残杀,彼此为难,我不忍在文章里,让女人再去为难女人。于是,苏思凝救护了柳湘儿,而柳湘儿舍弃了爱情,来成全苏思凝。

她不如苏思凝坚强勇敢,她柔弱可怜,她不够聪明,但她,依然是个善良多情的好女子,除了爱上一个无法结合的男人,除了不能逾越的身份鸿沟,她不曾做错任何事。

在两个多情女儿、苦命女子的衬托下,作为男主角的梅文俊,用现在的眼光来看,爱情不坚定,见异又思迁,为人无担当,可杀又可恨,简直就一无可取吧。

我也是一边写一边咒骂着他,好几次都想不顾一切地让他断子绝孙、让他英年早丧,最终还是让他吃苦受罪去吧。

所以,一篇文写完,最大的感受居然是——庆幸!庆幸着我生在如今这个时代;庆幸着我们每一个人,可以自由地选择爱情、选择人生;庆幸着当我们不愿意时,我们拥有拒绝的权利,而不会有社会、有伦理、有一重重天般大的责任压下来。

深深庆幸着,我属于这个时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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