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随着一阵铃声响,考生们从三个教室涌了出来,整个学校犹如达到了100度欢腾起来。
“考完了,万岁,万岁......自由万岁”
“哈哈哈,终于解放了,可以大大玩啦......啦”
“哈哈,耍他个天翻地覆,地覆翻天,哈哈哈......小考小耍,大考大耍啰......哈哈哈......”
“再见啦......我亲爱的学校。”
同学们跑的跑,笑的笑,唱的唱,抛的抛飞吻,抛的抛书包,抛的抛书本。
在这火辣辣的阳光下,此时他们身上的青青朝气热血在沸腾,他们的快乐欢歌笑语在响彻长空,淹没了知了声,融化了监考老师们那一双双冰冷的眼睛,带着微笑抱着试卷从闹腾的同学们中穿过。
虽然,这群考生中,也许只有三十个,甚至只有二十个可以升学,大多的学生回家务农,经商,打工,当兵,参工,但是在他们每一个人心里都驻着一个美好或者伟大的理想,对未来的人生充满梦幻充满期待。
这是他们人生旅程中的一次短暂结束,又是一个新的征程开始,前方的路正在等着他们,正在向他们召唤。
“嗨”,王维芳不知什么时候从宁霖的身后钻了出来,面向宁霖倒退着走。
“考得怎么样?”
“你猜。”
宁霖那双凤眼闪着阳光,控制不住的喜悦快要溢出来。也不理睬王维芳。只顾着转过头回应招呼她的一群女同学。
“宁霖,走,到操场上去玩会儿。”
“不去了,今天有事儿,改天,改天我约你们玩儿。”
“走吧,走吧......考完了,还有什么事,走吧。”
“扔沙包,没你不好玩了......”
几个同学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地起哄着。
“真有事,等领毕业证时一起玩。”
“bye-bye”
王维芳有些无趣地失落地看着那群女同学们嘻嘻哈哈说笑打闹着向操场跑去。
撇撇嘴角说道:
“知道了,不用猜,肯定考得好啰。”
“好了,逗你玩呢。你不跟她们玩去?”
“不去,本小姐没那个心情。”佯装不开心样,双手抱臂。
宁霖笑盈盈地一把挽着她的手臂,拧拧她那肉肉的脸蛋,赔笑着。
“好了,大小姐。走,今天,跟我玩。”
两个好朋友相互拉扯挠痒,“啯啯啯”地笑不停,一路追逐嘻笑打闹着往回宁霖家走。
已是下午五点多钟,太阳光已经西下,时不时还会有一阵微风吹过。
穿过十字路口,右手边的商铺门前露出了一大片荫凉,电线杆上贴满了花花绿绿各种宣传广告,狭窄的人行道上熙熙攘攘。
满大街充斥着从磁带店里奔放出的印度电影歌曲“大篷车”,欢快激昂的“依丫,依丫......啊加,啊加”地听不懂,但是就是好听。
卖衣服,卖百货,卖吃的小商贩站在店门口,拉扯着撕哑的嗓子大声吆喝着,与挑剔的客户讨价还价一分一角卖力费劲地争执着。
老远一家饭馆冒出有些呛喉的油酥辣椒味,又一家小饭馆飘出蒜苗回锅肉豆瓣香味。
王维芳咽了下口水,紧走两步跟上宁霖,来到了一家小书摊商铺前。
只见小商铺左边木门紧闭,门前两根长条的木凳上架着的正是从那右边取下来的三块木门板,拼成了临时书摊,上面整齐有序地陈列着几十上百本有些陈旧破皮的小人图书。
有些书封面重新表了一层黄牛皮纸,上面是用钢笔一笔一划端正写着蓝色书名。
书摊上方紧闭的木门板上则用铁钉牵了两根细细麻绳,麻绳上整齐地一本一本纸页被分成两半竖插挂着有些半成新的小人图书,书页如扇叶微张飞起的边沿可以清晰看见骑缝章红色印泥。
右边的门开着,有小许人进出。
门柱子前地面上并排摆着两个白底红牡丹花的铁瓷面盆,两面盆上放一长方型的玻璃板,板上正中放有5个盛满淡黄色饮料的圆形玻璃水杯,水杯上均盖着一个比杯口略大一点的方形透明玻璃片。
那两个盆内均盛有半盆清水,一个盆内清水浸泡着几个倒放的空玻璃杯,另一盆里放着同样盛满淡黄色饮料5个水杯,清水半淹杯身。
宁霖走进店内,把书包挂在门后一钉子上。
店内三个小学生模样的男孩子坐小凳子上正专心地看小人书,也没理睬她。
另有两个稍大些的女学生,一个埋头坐着在看《故事会》,另一个背朝外站着正在翻看墙上挂着的一本《十月》杂志,这是宁霖最喜欢杂志。
店内四面半墙上一排一排打满了钉子,那些书的左边角处打了一个小眼拴着细麻绳斜挂在钉子上,很是方便翻阅。
那女学生身旁并排站一女人,踮着脚尖,黑色皮凉鞋半高根悬空,一双精致修长小腿肤如凝脂,白绸缎滚边裙摆下半掩腘窝水润柔光若腻,雪白大腿在白绸缎滚边旗袍裙缝里时隐时现,青花瓷白底光亮的锦缎恰好紧致地包裹着丰硕的圆臀微微上翘,娉娉袅袅的后背上方几缕黑发紧贴白皙如玉修长颈脖,黑又亮的发髻别一银色发簪高挽,垂着的粉色小穗晃荡着。
一双雪白光滑圆润看不见一根寒毛的手臂高举着在头顶整饬着挂在墙上的书。
只听见那女学生问道:“多少钱呀?”
那并排站的女人热情回答道:
“你第一次来吧。杂志3分,小人书厚的2分,薄的1分。随便你看,看一天都可以。你要水的话就多2分钱。”
这时王维芳也跟进了店内,“白阿姨,好”。
白梅转过身来,只见额头挂着晶莹汗珠,眉羽含笑,明眸善睐,未施黛粉却面如朝霞映雪,腰如束帛,身段凹凸有致,精致白绸缎滚边的圆领和斜襟上白色梅花扣紧锁,禁欲般地锁住了那无限旖旎的风情。
“宁霖,回来了。”
但却热情地笑着面对王维芳。
“芳芳也来了,热吗?需要喝冰水吗?这冰水可是我今儿才买的桔子罐头凉开水兑的,保证干净好喝,又用凉水冰着,你看过路的行人热的,只要喝我的水一口,保证淡淡的甜味,酸酸地爽口,解渴,清凉......”
声音温柔酥进了骨子。
“阿姨,我要一杯冰水”那站着的女学生说道。
“好的,你等着哈,我去给你拿。”
白阿姨满脸堆笑地回答着,就向门外走。还回过头来问道。
“你们考试完了?”
王维芳向前追着白阿姨。
“是的,考完了。我不热,阿姨。你只拿一杯,不用给我,我不渴。”
突然一个小男孩约莫5岁从王维芳和白阿姨腿缝中钻进了门,猛地抱住宁霖的腿,撒起娇来。
“姐姐,姐姐,抱抱。我要喝冰水,妈妈不让我喝。”
“嘘。”
宁霖冲弟弟嘟嘴,细声地说,“小声点,不许闹,不要打扰别人。”
白梅拿了一杯水,笑容盈盈地递给了那女学生,转过身对宁霖说道:
“既然你来了,我就回家煮饭。”
说着,从店内一柜子里拿出一印花小布包递给宁霖。
“里面有2块零钱。”
环视了一下店内,“他们都还没给钱,记得收钱哈。”
说完,抱起弟弟走出了店门。边说边转过头。
“芳芳你到时上我们家吃饭去哈。”
“谢谢阿姨,今天我就不去了。”
白梅也没再回应。任由弟弟胡乱闹着。
“我不回去,我要喝冰水。”
一双腿在她那青花瓷锦缎旗袍上乱踹。
王维芳远远地望着白阿姨的背影,忍不住的感叹。
“真美。”
“美吧,那是我妈妈自己照着书裁剪自己用缝纫机打的。”
宁霖不以为然,又有些小傲骄。
“我是说嘛,好漂亮,太能干了。你长得好象你妈妈。真美......看着好年轻哟,二十几岁,象你姐姐。走在大街上别人一定不会想到你们是母女......怎么可能象生过两个孩子的妈......”
王维芳还在摇头自叹中。生意来了。
“来杯冰水。”
听着好听的带点磁性的男中音。
只见一中等个儿,穿着一白色衬杉,袖子一圈圈规整地挽在手臂上,顶着修剪整齐浓密黑发二十出头的男青年,自己弯身从水盆上拿起一杯冰水,取下玻璃片,“咯噜咯噜”那性感的喉结上下移动了几下,水杯就见底了。
那男青年放下空水杯,用手背摸了一下高高鼻梁下略厚的嘴唇,嘴角向上扬,烔烔有神的双眼皮大眼睛露出憨厚的微笑。
“刚才给别人送印章去了,口渴死了。这天真热。”
说着右手从裤兜掏出1毛钱来,递给宁霖。
“给你,不用找。”
那青年转过身就离开了。
“那怎么行,小华哥,还要找你7分。”
宁霖从布包中找出7分钱,追着那小华哥,穿过两个铺子,来到一间紧闭大门的铺子门前。
铺子门前人行道上摆放着一个不足一米高不足一米长的木头柜子,柜子上放一没盖的木盒子,里面摆放着两排手指头长短大小不一的长方体圆柱体正方体型状,颜色各异的木头塑料石头等材质还未雕刻的印章。
柜子上用锣钉固定了一个小长方型的铁印床,上面零星地散落着雕刻下来的石屑。
小华哥见宁霖追了过来,反到有些不好意见,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手无措地在衣服上来回搓了几下,没敢看宁霖,从柜子旁拉过来一木靠背櫈,手指着櫈子,有些结巴。
“你...你...怎么跟来了......那店谁看?你坐。”
“这个钱要给你。”
宁霖说着把钱放到了柜子上。并没坐下,好奇地把玩起那些好看的石头。
“真好看。”
“你喜欢。如果喜欢,我给你刻一个。”
“真的”宁霖抬头看向小华哥,眼睛里闪出欣喜的小星星。
小华哥被小星星闪出的光亮照得更加的不知所措,眼睛有些躲闪。
拉开柜子的抽屉,只见抽屉内整齐地摆放着十来把修长木柄的篆刻刀,各种大小的数支毛笔,还有一本各种字体的贴子,红蓝黑白印泥,细砂布,细毛刷,摹印,油石,印规等,刻章工具琳琅满目细数齐全。
他从柜子靠里重新拿出一盒大约二十来枚各种各样晶莹漂亮的全是石头材质的印章,也帮着挑选起来。
“是真的,我几时骗过你。你看这个怎么样?”
“那我就不客气了。多少钱,回头我给我妈说下,让她给你。”
小华哥有些急了,“这个不值钱,普通石头。你...你,选个喜欢的,我三天就刻好了,送给你。不,不要钱。”
宁霖拿起一个粉绿色的大拇指长短扁的长方体呈半透明状的石头,用手扶摸甚是润滑,把玩了良久才放下,
“就它吧。这个雕刻难吗?”
“不难,很简单的。道道有点多,但是主要关键是刀法上”
小华哥说到自己专业上来大眼睛双眼皮上的浓眉就开始龙飞蛇舞了。
从抽屉拿出一把刻刀,还有一枚已经刻好的朱红色玛瑙印章,指着印章上的篆字,接着说道:
“你看,这印文,跟你们写毛笔字一样,也需要笔锋,也讲究印文圆润线条如行云流动顺畅,根据不同的字体,客户的喜好,印文会出现浑厚苍劲之力,韵吐隽永之味,或者若霜林无叶瘦骨凌傲之素美。”
“这么复杂,怎么做到的?”
宁霖拿过印章,饶有兴趣来回把玩仔细翻看,想探究出小华哥所说的玄妙之处。
“不复杂,你看这刀,柄跟你们用的小楷毛笔是不是一样粗细,而我们执刀的方式其中就与你们握毛笔一样,当然执刀的方式还有其他两种,根据不同的材质,不同的印文轻重的要求不同,有笔式执刀,握拳执刀......”说着演练了起来。
“看起来好似手部握柄,实则通过指、腕、肘、肩,甚至全身的力量,协调使用,全神贯注,让刻刀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份能够运转自如,入刀时能够灵活处理轻重、深浅微妙的变化。当然,这里面还要讲究一个虚和实的运用,这要是刀法上......”
宁霖听得是云里雾里,越发的糊涂,忍不住打断,放下印章,
“小华哥,我还要看店,下次再听你讲。我的章,可要说话算话,弄好哟。我要走了,到时我再给你钱哈。”
“走啦......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刻。不要钱,真的不要钱。”
小华哥,不舍地还在后面望着背影喃喃地说着。
王维芳在店门口着急地张望着,一看到宁霖回来,就清问起来。
“干什么去了?去了这么久,那个男的是谁呀?你认识?”
“就知道,你爱嚼舌头。有那么好奇吗?”
宁霖瞪了一眼王维芳,走进店里见几个学生还坐着认真看书,便打开了电灯,这时太阳完全下坡,店内看书有些吃力了。
王维芳跟着宁霖屁股后面,进了店,又跟着出来。
宁霖实在无法,叹口气摇摇头,说道:
“你呀,把这份心思放到学习上,可能以后就是清华大学生了。唉,就一刻章的。”
“这一刻章的还去这么久?”王维芳冲宁霖做了个吐舌的鬼脸。
“本就是,人家没有地儿,只要哪家不开店门,就摆在哪家。有时就摆在我家辅子门前,帮我家看下店。有什么稀奇。”
“哈哈,知道了。我说嘛。”
王维芳看了看天空,自责起来。
“唉呀,我玩得也太久了。看天快黑了。我还要走好远的路,就先走了。”
“不到我家吃饭去?”
“不去了,明天上我家玩去。”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放假,就得帮家里做事。每天早上倒尿罐子,洗罐子,做早饭,帮着看店,带弟弟。没有你轻松,你在家就象个宝贝。唉,有哥哥真好。”
宁霖充满羡慕的口气,让王维芳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那,下次我来找你,约你玩。”说着,拿起书包很快就消失在人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