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月2日（晴）
以前在故乡的忘川河畔钓鱼时，父亲曾经说到过钓鱼其实很简单，唯有耐心而已。只要鱼饵下得充足，鱼儿迟早都是会上钩的，所以钓鱼真正需要的就只是等待的毅力。
今天H大学的图书馆里显得异常的冷清，平时熙熙攘攘地图书馆现在基本见不到几个人影。其实这几天的图书馆中一直都是如此，或许是因为最近在这里发生了太多令人感到可怕的事情，这里现在也在学校的论坛中被评选为了H大学的最不祥之地。
但是有一个人却与其他人敬而远之的态度恰恰相反，东方启明这几日里每天都是从清晨开馆就来到这里，一直待到夜晚闭馆的时候才会离开，就算是离开之后他也会在图书馆的周围一直游荡到午夜才会回到宿舍。
所以千山很容易的就在图书馆中找到了东方启明，他觉得那件事情是到该对他坦白的时候了。
“千山，你说慕雪从这里跳下去的时候都会想些什么呢？”东方启明面无表情的站在图书馆五楼的天井边，隔着护栏向下俯看着二楼大厅中间空旷的大理石地面。
对于千山突然的到来，东方启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仿佛很早就已经预料到了他会来找自己一样。
“我想她一定是会想到你吧。”千山站在东方启明的身边，与他同样俯望着二楼大厅的地面。尽管现在的大厅地面早就已经被完全的清洗干净，也再见不到一丝的血迹，但是那晚那朵在血红中浸染的彼岸花还是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既然她会想到我，为什么还要选择以这样的方式离开呢？”东方启明说话的语气虽然依旧的平静，但是那双已经开始微微发红的眼眸还是表明了他内心的波澜。
“她一定有着什么必须要离开的理由吧？毕竟人有的时候活着要比死亡更加的需要勇气。”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东方启明突然转头看向千山，说话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含义。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出来的？”迎着东方启明的目光，千山间接地承认了自己有所隐瞒的事实。因为这件事情这两天来一直憋在自己的心中，也同样的让他倍感煎熬。
“你昨天下午回到宿舍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可能都没有察觉到，在你撒谎的时候，眼神总是会躲躲闪闪地没有焦点。”
“我果然还是隐藏不住秘密啊。我其实是不想欺骗你的，但是这件事情对于你来说或许会过于残忍，所以你昨天都还没有想好如何去对你说这件事。”
“你所说的这件事，是不是有关于慕雪的事情？”东方启明的视线又重新转回到了二楼大厅的地面，仿佛那里有着什么东西在一直吸引着他的目光一样。
“对，而且它似乎也是慕雪不得不选择这样离开的真正原因。”千山说话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怕惊扰到隐藏在这里什么东西似的。
千山率先离开了护栏的位置，坐在了位于天井旁的书桌边，仅仅简单地一句话就让他产生了一种深深的疲惫感。
“既然是关于慕雪离开的真正原因，我想我应该是有权利知道的。你说吧，这几天里我想我已经做好了迎接事实真相的心理准备。”东方启明也坐到了千山的对面。
“其实慕雪那晚在酒吧失踪之后发生了一些很不好的事情。”千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鼓起了勇气开始轻声地述说道。
虽然已经拿出了自己全部的勇气，但是有些话语千山还是仍然无法直接的说出口。
“不好的事情？你是指......”尽管心中已经有了一些设想，但是东方启明还是希望能够明确的听到千山亲口说出全部的真相。
“能够让一个年轻女孩子宁愿去选择自杀，也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情，你难道真的想不到吗？”
“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明确的告诉我。”东方启明的声音中带着轻微的颤抖，那个可怕的谜底已经在他的心底越发明显的呈现了出来。
“是**，她被人强奸了！”千山表情扭曲的对着东方启明低声的嘶吼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是齐玥对你说的？”虽然从千山的口中确定了他预想到的最可怕的答案，但是东方启明的神情却并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
“对，前天晚上齐玥临死前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向我坦白了，她承认是她给慕雪下的迷药。”
“她为什么要那样做？”
“她也是被逼无奈。那个人也强奸过她，并且还拍了照片。”千山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愤怒情绪，“他就是拿那些照片来要挟齐玥那样做的。”
“那个人是谁？”
“校外的一个叫做陈鲲鹏的混混儿。”
“他现在在哪里？”
尽管东方启明说话的语气一直都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千山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伴随着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他此刻的精神状态已经接近于崩溃边缘。
“不知道，那个人似乎从慕雪自杀的那晚开始就消失不见了。”
“这也是齐玥告诉你的？”
“齐玥临死前的那晚，似乎也在一直试图联系着他，但是一直都没有联系上，之后齐玥自己也出事了。”
“她为什么要向你坦白这些，而没有选择去向警察自首？”
“在得知慕雪死亡的消息后，她的内心也一直都在备受着煎熬。她一直都认为慕雪的自杀与她的背叛有着很大的关系，而她自己又没有勇气去警察那里自首，更加没有勇气来面对你，或许她是希望通过我来让大家得知这个真相吧？”
“对于从来都没有过真正朋友的慕雪来说，友情有时的确会超越她的生命。最好朋友的抛弃，也的确会成为她走向绝望的真正推手。”东方启明的眼角已经开始变得湿润起来，就像是一只受伤的野兽一样，除了舔舐着伤口，就只能低声的咆哮。“这些话你都已经对警察说过了吗？”
“昨天我已经对郑警官他们讲过了，我们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警察了。”
“你是真的认为警察可以依靠吗？”
“不然呢，我们现在难道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那齐玥又是谁杀害的呢？”
“恩？”千山被东方启明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我怎么会知道？”
“其实我有件事情昨天对郑警官他们隐瞒了，在前天的夜里我其实有见到过齐玥。”
“你见到过她？”千山满脸的震惊。
“对，就在图书馆的门前。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是现在我敢肯定那个人一定是她。”
“你为什么要对警察隐瞒这件事？”
“是啊，为什么呢？”东方启明也是表情疑惑的再次走向了天井的护栏旁，“或许是为了报恩吧？”
“报恩......”千山满脸的疑问。“报什么恩？”
“我知道现在警察一定会怀疑是我杀了齐玥，其实我自己倒是希望杀害齐玥的那个人真的是我就好了。不过可惜，有人已经在我知道真相之前替我完成了这件事情。”
“没有什么可惜的，你是应该感到庆幸才对，杀害他人的感觉真的是很不好受的。”千山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再次的来到了东方启明的身边。
“是吗？可是这种仇恨憋在心中无处发泄的感觉也很不好啊！”
“所以你才隐瞒了那晚有见到过齐玥的事情，你是想要帮助那个凶手？”
“其实也谈不上是帮助，我在那晚见到的也只是齐玥一个人，我只是不希望他是因为我提供的信息而被警察抓获。尽管那些信息或许并没有什么用处，但是我也不想去说。”
“你这样做真的好吗？”
“我只知道，只有这样我的心中才会舒服一点儿。”
“那你为什么又要对我讲这些呢？”
“我也不清楚，或许我的内心是与齐玥有着同样的想法吧？”
“你也希望我去对警察讲？”
“我现在真的感到很迷惑，还是由你自己去做选择吧。不管你做出了怎样的决定，我都不会去怨恨你的。”
“你们倒是都会甩包袱，你们这样让我真的很难办啊！”千山说话的语气中充满了埋怨。
“对不起，是我们都太软弱了。”
“启明，你觉得现在的你真的已经具备了可以为了复仇而去杀人的勇气了吗？”
“我有......吗？”
东方启明表情茫然地望向了二楼的大理石地面，他真的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否已经具备了那股可以舍弃一切为慕雪去复仇的勇气。
千山同情的看着一脸茫然地东方启明，他了解这种时候内心的痛苦，现在的东方启明和那个时候的他真的很像。
“请相信我，这种勇气即使现在没有也完全没有关系，就算将来有了也千万不要去做。”千山终于忍不住轻声地安慰道。
“你是不是还有事情在瞒着我？”
“怎么会？我所知道的已经全部都对你说完了。”千山并没有注意到，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不自觉的在左右飘忽。“都快要闭馆了，我们也该走了。”
“走吧，又到黑暗来接管这里的时间了。”东方启明说完突然双手抓住了天井的护栏上端，自己的上半身完全的前倾出护栏外悬吊在半空中俯看着楼下。这时东方启明心脏传来一阵剧烈的跳动，一阵阵眩晕的感觉随即袭来，他马上又缩回了身体瘫靠在护栏边上，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
千山也被东方启明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你干什么？”
“我就是想体验一下慕雪当时的感受，真的是很吓人啊！”东方启明用手轻拍着微微才平复了一些的心跳。
“答应我，千万不要去做任何的傻事。”千山担忧的看着东方启明，他最近经常的会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
“慕雪那晚独自一个人站在这里，会不会也同样的感到了害怕呢？”东方启明仿佛没有听到千山的话一般，只是一个人在轻声地低语着。
“唉，走吧，一切终会过去的。”千山走到了东方启明的身边，扶起仍旧无力的瘫靠在护栏边上的他，向着图书馆外默默地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