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月6日(阴转雾)
花非花，雾非雾，庄生梦蝶，蝶梦庄生？所谓的结束，或许也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开始。
“东方启明，对不起。慕雪的案件已经被定性为自杀，在昨天下午局里宣布结案了。”郑义愧疚的看着一直沉默着坐在书桌对面的东方启明。
郑义今天原本是打算来H大学找千山的，但是却意外的得知他已经离开了学校，预计乘坐今天下午的火车返回家乡。虽然千山的突然离开让郑义颇感意外，但也完全没有办法，他目前已经基本洗脱了在齐玥被害案中的嫌疑，警方也没有任何的理由来限制他的自由。
于是有些失落的郑义又来到了图书馆中，决定见一见齐玥被害案中的另一个嫌疑人——东方启明。
“郑警官，其实在这几天以来，我每一天都是在这里度过的。”东方启明站起身走向了位于身旁的天井边，伸出手扶住护栏，上半身向前倾斜几乎完全探出了护栏，回过头看着也已经站起身满脸紧张地盯着自己的郑义微微一笑。“这几天里我几乎每天都会像这样将身子探出护栏外许多次，可是直到现在还是会感觉非常的害怕。郑警官，您说慕雪在那天会不会也感到害怕呢？”
郑义默默地叹口气，又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语气颇为无力地说道：“我知道对于这样的结果，你会心有不甘。其实我也是很不甘心，可是毕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慕雪也是时候应该得到安息了。”
“安息？对于这样的结果，她真的能够得到安息吗？”
“得不到安息的真的是她吗？在我看来，这里真正得不到安息的应该只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才对。”
“我也知道这样的结果，无论是对于慕雪，还是对于我来说，或许都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可是就这样的结束，我心中真的十分愧疚，我不仅没有照顾好她，现在甚至连为她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
东方启明低下了头看向天井底部慕雪那晚坠落的地点，眼睛已经慢慢开始湿润起来，一滴泪水滴落到那里炸裂成了无数更加细小的水滴。
“我知道现在不管怎样说或许都很难再得到你的信任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相信我们，至少请你要相信我，只要我还在做警察这个职业，就一定会为慕雪讨回这个公道。”
“不选择相信你们，现在的我又能做什么呢？”东方启明满脸自嘲的笑了一声，“郑警官，您今天来，不光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吧？”
“12月31日那天晚上，你在图书馆的附近真的就没有看到过任何人吗？”郑义望着又重新坐回到对面椅子上的东方启明，犹豫了很久之后，最终还是态度诚恳地问道。
“那晚我所见到的情况，不是在第二天都已经对你们说过了吗？”
“你能不能再仔细地回想一下那晚的细节？那晚你真的就没有见到过任何的事情，或者没有看见过任何的人？据我们目前了解到的情况，在那晚，在那个时间段，就只有你曾经在那里出现过。所以为了齐玥，也为了你自己，我希望你能够再好好的回想一下。”郑义低下了头，眼睛也微微的开始有些泛红，声音低沉沙哑地说，“在慕雪的案件上，我们都已经拥有了太多的遗憾，我真的不希望在齐玥的身上再出现任何的遗憾了。”
东方启明看着眼眶已经开始发红的郑义，迟疑了很久之后，终于犹豫地说道：“其实在那晚我好像是见到过齐玥......”
“齐玥？”郑义震惊地抬起了头。“真的？”
“我也不是十分确定那人到底是不是齐玥，那晚我只是在图书馆的门前见到了一个人影。由于当时的光线比较暗，那人又穿得比较严实，我也没有办法确认那个人到底是谁，但是我感觉那应该就是齐玥。”
“她当时是自己一个人？”
“我只看到了她一个人。”
“她当时在做什么？”
“什么也没做，就是在图书馆的大门附近徘徊，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又或者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东方启明也是一脸的疑惑。
“当时是什么时间？”
“大概是在晚上11点50分左右。之后我就回宿舍了，我到达宿舍的时候刚好是在12点整。”
“你为什么直到今天才肯说出这个信息？”郑义目光死死的盯向东方启明的面部。
“这些话我原本是不想说的，但是你刚才真诚的样子有些感动到我了。郑警官，你是个好警察。”东方启明完全没有回避郑义的目光，神色依旧自然地说道，“我知道你们现在一定都在怀疑是我杀了齐玥，其实这些对于我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我倒是更加希望那个人如果真的是我就好了，至少那样我的心里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的难受了。”
“关于齐玥的事情千山应该已经都和你说过了吧？你真的没有必要那么痛恨她，她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
“她明明已经了解了那份痛苦的可怕，为什么还是要把它转嫁给慕雪呢？难道她就没有想到过慕雪有可能会承受不住那种痛吗？其实在我的心中她才是那个真正的杀死了慕雪的凶手。”东方启明此刻就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一般，低声不停的嘶吼着。
就这样过了许久之后，发泄了一阵的东方启明无力的摇了摇头，再次起身走到了天井的护栏边，动作娴熟地再次将上半身完全的探出了护栏望着天井的底部。从这一套动作的熟练程度可以看出，这些天里这个动作他的确是做过很多次了。他的表情也随着这套动作的进行，逐渐的从狰狞开始恢复到了安宁。或许对于现在的他来讲，只有这样做才会使他的内心真正的得到平静。
“我真的很羡慕那个人，他有勇气去做我想做，而又不敢去做的事情。”
郑义也走到了护栏边，学着东方启明刚才的动作，也将上半身探出了护栏，一阵眩晕的感觉突然间袭来，他连忙慌乱地收回了半空中的身子。
“但是这样做毕竟是触犯了法律。真的值得吗？”
“情与法有的时候真的很难得到统一，值不值得谁又能说得准呢？”东方启明也收回了身子，嘴里轻声地嘀咕道，“还是不行啊。”
“所以你就故意隐瞒了那晚的事情？”
“对，这或许也算是我的一种报恩方式吧？”
“哪怕是自己成为了嫌疑人？”
“我都已经说过了，这些对于我来说都已经无所谓了。”
“你这又是何苦呢？”郑义无力的转过身向着图书馆五楼的电梯口走去，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以后有警察再来问你，你就说是因为当时太过紧张，而又无法确定那个人的身份，所以以前就没有说出来。”
听到郑义的话，东方启明微微一愣，随后感激的对着已经站在电梯口的郑义说：“谢谢您，郑警官。”
“还有记住，刚才你说过的那些感激凶手的话，也从来都没有对我讲过，而我也一定会去亲手抓住那个凶手。”郑义说完就走进了电梯，只留给了东方启明一个坚韧挺拔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