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只要活在这个世上,成功和失败就必然与之形影不离。
很多时候,失败纵然很难过,但也只能无奈的接受,然后安慰自己——失败是成功之母,余泠就属于这一类人。对于余泠而言,他所不能接受的失败,就是在妹妹面前袒露自己人生的失败,虽然他很在意妹妹眼中的自己,不想让她看不起,但他更在意自己的失败对她的影响,会对她心理造成多大的阴影。
他犹豫了很久才对余音说道:“我们分手了。”
余泠常说自己不喜欢说谎,那是因为他觉得说谎是一种很虚伪的行为,用谎言掩饰自己懦弱或者欠缺的一面,他觉得这种行为无能而可笑。而实际上,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很虚伪,人怎么可能不说谎呢?不论是否源于善意。
十年前,余泠大学毕业前夕,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搬家。他从父母手中拿到了人生的第一笔巨款,买了现在那间房,然后搬了出去,和王芸芊生活在一起。
这个念头冒出来有多久,余泠自己也说不清,也许有七年了,也许有十年了。他想着赶紧毕业,赶紧工作,这样就能离开这个家了。每次只要面对家庭里的纷乱,他就觉得心焦,,在殚心和焦躁结束后,如同陷入了一个无底的黑洞,就连呐喊都不想再发出一声,因为是徒劳的,他最终懦弱的选择了逃避。
“哥哥,你为什么要搬出去呀?”
“因为哥哥长大了,要有自己的生活了,要有自己的家庭了。”
“那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当然会呀,我还在这个城市,随时都可以,当然你也可以来找我。”
余泠依稀清楚的记得当初妹妹的天真问话,以及自己虚伪的应答。
以前,面对周围不和谐的声音,他总是能将惊恐的妹妹搂在怀里,坚定地告诉她:“别怕,哥哥在。”可如今却选择了逃避,将她置于一个不安全的环境中,心中还在欺骗着自己,将自己置于道德的制高点:“这是我的不幸,也是你的不幸,但这就是我们的成长。”
余泠蹲下,盯着妹妹那张可人的脸庞,深情的吻了一下,触碰的温暖他至今仍记得。然后说道:“哥哥走了。”
黑濯石般的瞳孔,泛起了晶莹泪光,余泠看见的是世上最纯净的感情。
“哥哥……”他提着包走到门口时,听见了略带嘶哑的柔软的声音,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头也不回的迈出了脚步,他怕泪水会不在受控制。
掩着门,屋子里的味道都是熟悉的,他侧着头对屋里说道:“爸,妈,我走了。”他已经不记得什么时候用心的说过这句话了,好像从未说过。
离别时的情景,今夕仍历历在目。
就这样,他离开了家,那以后,心再也没有回去过,那以前,心好像也从未在家停留过。
后来,在和王芸芊生活的日子里,余泠“被迫”又做了件虚伪的事情。
王芸芊拿着一笔钱,纠结于是用来买房投资还是创业,于是询问余泠的意见。余泠给出的答案是创业。
“活的越久,生活的负担也就越大,渐渐地,生活的激情,在不知不觉中被磨灭了,敢于拼搏的勇气也就没了。一成不变的生活,会让人失去了努力的方向,就像是温水中的青蛙。有些事错过了,或许就是一辈子。”
这些话余泠想了很久,因为他说的就是自己的感受。余泠想要这样的生活,而做出的选择却恰恰相反,于是变成了温水中的青蛙。他没有把握,或许比王芸芊更没有把握,但他却渴望王芸芊去冒险,让她一个女人去经历他一个男人都未敢尝试的风险。
出于愧疚,出于鼓励,也出于对自己的补偿,对王芸芊的补偿,余泠孤注一掷的将自己所有的存款也都投了进去。
当创业刚开始时,余泠选择和王芸芊分手了,因为他无法忍受自己深爱的人并且深爱自己的人,面对的却是一个虚伪的自己,他无法接受王芸芊有一天见到他面具下丑陋面庞时的恐惧和失望。
分手后,余泠担心的依然是王芸芊的创业,但事实却嘲笑了他一番。王芸芊的创业很是成功,他的担心显得多余而虚伪。虽然王芸芊后来感谢过他,但余泠丝毫不觉得开心,依然觉得愧疚,因为从头至尾承担风险和承受艰难的都只有她,她孑然一身完成了这些。而他,说出那些话却几乎都是出于私心。
三年前,他遇到了林紫芷,看见了新的世界。
当他第一次见到她一袭白裙时,就被那伶俜的倩影所吸引,直觉告诉他,她和他是属于一类人,都因为生活中的艰难才逃到这里,所以看起来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他很想和她谈谈。
第二次和林紫芷的见面谈话,却令余泠极度意外。因为谈话后,林紫芷告诉他这个谈话过程是痛苦的。
那个时候,余泠深深被她吸引了。他既没有想到这个过程中林紫芷能将自己伪装的那么好,事后还不怕告诉他感觉痛苦。
余泠对她充满了兴趣,在慢慢地接触中,余泠彻底爱上林紫芷。她活的很真实,她总是能清楚的表达的自己的感觉,知道自己所追求的是什么。生活虽然同样带给她很多痛苦的感觉,但她和余泠截然不同,她总是勇于面对,而余泠却在逃避。她外表看起来一副小女人的模样,而骨子里却是令人钦佩的坚强,余泠外表看起来坚强,而内心却在自己唾弃自己的懦弱。
在和她相处的每一天里,余泠都在庆幸能遇见她。他从她的性格里看见了改变自己的可能性,于是他开始付诸行动,尝试着说出以前不敢说的那些话,敢于承认自己的不足。
可当林紫芷提起结婚的时候,他再次退却了。一如既往地感到恐惧,他意识到有些事情是难以改变或者不可能改变的,是自己太天真了。
因为一己之私却要断送她人的幸福,余泠再次选择了逃避,这次他更加痛心,更加自责。
面对妹妹的追问,余泠选择了坦白自己的失败,而不是虚伪的掩饰。
对吗?他也不知道,只能由时间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