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青遥一直嘟嘟囔囔的赖在门口不肯走,说是家仆无礼冒犯,要讨个说过,青衣道士本来还想忍着不跟他一般见识,但拜帖丢失,本来就心急如焚,加上有人刻意捣乱,心中的怒火便再也压抑不住,“砰!”的一声,他手边的桌子被掀翻,桌上的碗碟茶杯稀稀拉拉碎了一地。
不知什么时候,青衣道士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道青色的光,眨眼之间“啪!”的一声,门框连带着镶在上面的木门顷刻间被击得稀碎。
庄青遥在青光袭来之前便已经闪身躲过,整个人毫发无损。
“南宫瑾,你这一出手,便是致人于死地..火气不小啊..”他脸上笑意盈盈,语气平静,仿佛刚才惊险的一幕从未发生。
“你既然知道我是南宫瑾,便就知道我脾气素来不好,识相的就赶紧给我滚!”南宫瑾脸上依旧怒气未平,那道青光紧紧的握在他手中,好像能与主人心意相通一般,青色的光芒一直随着南宫瑾的情绪变化在不停的闪烁。
我在屋檐上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心想:庄青遥还真是逢乱必现,怎么哪里都有他,不过这厮胡搅蛮缠把南宫瑾引出内屋,倒是给了我个空隙。
趁他们在门口处僵持,我便寻了个机会,在手中运转灵力,将令丘的拜帖不动痕迹的放回了南宫瑾房间内的香案上。
华胥族的厢房跟西陵令丘同在西北方,离开南宫瑾的房间之后,我便跳下了房檐,一路摸寻着,直到找着那间写着“清逸”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灯光透出,主人应该是歇下了,我捏了个隐身诀,便摸进了房内。
一进到房间,便迎面而来一阵安息香。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屋里隐隐萦绕着一种熟悉的气息。
气息一直从内室的床榻方向袭来,虽然是隐身,但我还是小心翼翼的放轻了脚步才向内室走去,小心使得万年船,谨慎总是没错的。
床榻上躺着的轮廓依稀是个女子的身影,她侧卧面朝向里,我看不见她的面容,越走近之后,那股熟悉的气息越来越强烈,我不由得心跳加快,脑海里的一个猜测就要呼之欲出。
就在我就要贴近看到她的脸时,她翻身发出了响动,因为注意力被那股气息吸引没有防备,我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待回过神来,便看见了从她身上隐隐闪烁的白光....
这光散发的气息,确实是属于海族的!准确的说,是属于玄灵稚的,我朝着发出来的光芒看往床榻的方向,只见床上的女子翻了个身之后,便安静的仰卧在床上睡着,丝毫没有感应到我的缓步靠近,我透过光,全身心凝注在她渐渐清晰的面容之上,待她的容貌完全暴露在我眼下的时候,我的心差点要跳出来,竟然不是我印象里的那张脸!可是,这股灵气的气息和我灵识的感应不会有误,虽然相隔了九万年,但我绝不会认错。
但是她,却又不是她!
元灵的气息即便是几道轮回转世都不会湮灭,所以肯定是她,只是这容貌,却已经变了模样,不再是记忆里那张清丽柔弱的脸,而是完全陌生的一个人。
难怪九河洛书会出现在华胥族,原来竟是这样。
九河洛书是父神的手持灵物,此物有灵会认主,且只认海族的血脉元灵,这世间的海族,除了父神以外,便只有我,因为我的灵识和灵体被封应在幽冥河底,九河洛书是上古灵器,无法沾染致阴之气,它便失去了我的消息,只是它没想到的是,这世间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人拥有海族元灵,这个人,便是我的好朋友,洁玉。
九万年前,她为了我受了水魂煞之刑,元灵碎裂,我为了保她灵识不散,强行将自己的元灵斩开分了她一半,帮她修补了灵识,若不是为此,我也不会元灵受损导致灵力大失,在巫妖大战前夕,被父神困在炫光灵罩内封印在幽冥河底九万年而不能自行逃出。
她有了我一半的元灵,便是等同于有了海族的灵息,九河洛书也肯定是将她身上的气息认成了我,才重新现世。
而且九河洛书上有父神的结印,非海族之人无法解开,如今海族已逝,我现在又是钟昀的灵体,灵识也修练了魔灵,若说起在这个世界上,能解开九河洛书上结印的人,只怕她比我更有资格。
神族想必也是察觉了这一点,才会让华胥族带着九河洛书入昆仑山。若是没有海族元灵之人,只怕是得到了九河洛书,也无人能解其结印。
能在这里遇到洁玉的转世,我内心顿时有了些许安慰,当初洁玉为了我差一点魂飞魄散,虽然我也用自己的半个元灵偿还,但她始终是因我之由灵力受损,如若不然也不会在巫妖大战中殒身。
时光已逝万年,她也已经步入轮回,有了新的开始,以前的事情能淹没就没必要再提了。
她身上的发出来的白光,除了玄灵稚元灵的气息以外,还有细微不易察觉的九河洛书的气息。
被结印封住的九河洛书,敛住了周身九成灵气,一般只有修为高深达到派宗级别的灵修,才能发现它的踪迹。
而现在,从洁玉转世的人身上,发出九河洛书气息的源头,便是戴在她脖子上的那个玉佩。
我迎着玉佩身上发出来的光伸手探过去,可就在即将要触碰到它时,便被玉佩上突然爆出来的强光弹开,身子也随着强光失去了隐身术法,整个人被击倒在地,口中顿时猛地涌出一口鲜血。
我捂住疼痛的胸口,提起尚存的灵气,在床上的人醒来之前,瞬时从窗子飞身而出。
前脚刚出来,后面便传来了那女子的喊声,随后便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声。
幸好跑的及时,不然身份就要暴露了。
窗子外面是庭院,“洁玉”的声音把客栈里的人惊醒了大半,到处都是捉拿贼人的喊叫声,被九河洛书的结印弹出了内伤,我已经不能再使用灵气遁走,只能循着墙角隐在花草丛中,待看见有一间屋子窗子敞开时,便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躲了进去。
一跳进窗内,便发现有一人影立屋中,外面甚是混乱,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想都不想便抓过桌子上一根细绫,将细绫绕在那个人影的脖颈之上,用蛮力拉紧细绫两端,勒住他的脖颈让他不能出声,人影显然是被我一系列的动作吓到了,一动不动的愣在原地。
我屏气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待外面搜寻的声音渐渐离远,我才得了空隙看清楚挟制在手中的人影。
怎么又是他!
庄青遥的脸已是铁青,眼睛里布满血丝,显然是被我勒到喘不过气导致的,看这情形,只怕我若是松手再晚一刻,他便要死在我手中了。
我生怕他真的死了,便立即松手,他一脱开我的禁锢,便逃离我三丈之外,站在那里,看着我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但却因为喉咙不适一直没办法说话,只能一直俯着身子咳嗽,看他的样子,整张脸涨得通红,就差把心肺咳出来了。
等他缓过来,终于能说话了,我以为他一开口定会骂我,却没想到他只是呵呵的笑了两声,脸色恢复正常之后,又挂上了平日里漫不经心,慵懒的笑容,就这么直直的站在原地,看着我。
我被他看的有些莫名其妙,这个人事从不按常理出牌,正常人受了我这么一遭,解开禁锢之后第一件事肯定便是反击,哪怕是不反击,也会骂两句出气,而这个人却还击不出声气,只在那里笑,也不知道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刚才事发突然,我来不及看屋内的情形,看庄青遥的意思,也没打算将我供出去,意识到身处安全之后,一直绷着的精神也稍稍松了下来。
一旦松懈,方才被结印震伤的内腑便开始隐隐作痛,钟昀的这副灵体还真不经伤,以前身为魔体时,更重的伤也受过,当初与神族之战,五脏被震得俱裂,休息半月便能康复,如今只是这一点伤,钟昀便开始疼痛,真是今时不比往日,想到这不禁无奈一笑。
屋内没有点灯,四周一片静谧,庄青遥站在窗外洒进来的月光之下,静静的打量着我。
他的头发没有像白日里一样绾起,而是随着从窗外吹进来的微风飘荡,洋洋洒洒的落在他肩胛两侧,待黑色的长发飞扬而起,露出他的身躯时,我不由得一怔,他......
他的双肩和手臂上半截的皮肤都裸在外面,衣服松松垮垮的搭在身上,被腰间的一条长带束着,身上的皮肤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白皙通透,从下颌处延伸至锁骨的弧度有一种柔和之美,连臂膀上起伏的肌肉线条都能依稀可见,一柔一刚,在他身上融合得宛若天作,只不过,他的腰....好细....
“看够了没?”低沉的嗓音带着沙哑。
我以前从未有过如此窘境,听闻他出言之后,便就慌忙收了眼神,装作若无其事得看向别的地方。
他的鞋底和衣尾在地上细细摩擦,声音离我越来越近。
“你,别靠近我...”
一出声,扯动内伤,引来一阵刺痛,我扶着胸口不由得咳了一声,嘴角慢慢溢出了血丝。
出来时太慌忙,竟忘了带玉髓,眼下只能靠强撑了。
“你受伤了?”他停下来脚步留在原地。
我怕说话扯动内腑将内伤加重,便一直沉默不语,加伤他身上衣衫未整,又不能直视他,便只能僵硬的扭着头,盯着别处。
就当我不知道该如何打破眼前的局面时,只觉得身上猛地一轻悬空,等反应过来,他身上肌肤传来的清凉之意,就占据了我大半个身心,他....居然把我抱起来了!
“你!.....”我双眼瞪的老大,一脸异的盯着他,顿时语塞,眼下的情形,我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抱着我缓缓而行,不管我在怀中如何僵硬,他都视若无睹。
继而一个天旋地转,我被他重重的扔到了床榻上,正当我欲要发声质问他时,迎头便被一张薄被盖住,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究竟要做些什么,门口处便传来了急切砸门的声音。
“砰砰砰砰!”
“开门!庄青遥!”
是南宫瑾的声音,不,不止他一个人,从脚步声来判断,应该不止十来个随行的人。
“大半夜扰人美梦,是谁?”
庄青遥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又带着仿若初醒的朦胧。
我刚想要掀开薄被探出头,便被庄青遥一把制止住,将薄被重新盖回我脸上,不仅如此,我还感觉到身旁突然多了一个人,他竟然也上了床榻,还一同挤进了薄被里面,预感到事态不对,我顿时神色慌张想要推开他,却不想身体顷刻间便被他揽在臂弯里,哪怕是受了伤,我的力气还是尚存的,只是不管我怎么挣扎,他的手臂依然紧紧将我搂住,让我没有一丝空隙可乘,只能乖乖保持原状任由他就这么抱住。
果然,门外的人不等主人发声,便一脚踢开了门,闯了进来。
庄青遥!庄青遥!”
“南宫公子,你这....”
同他进来的另一个人在阻拦南宫瑾,但似乎没什么效果,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依旧涌了进来,离我所在的方向越来越近。
我被闷在被子里,凝神听着外面的声音,打头的是南宫瑾,其他的人倒是一时辨不出来。
“怎么,夜半三更,南宫公子闯门而入,你们西陵令丘的门规便是如此教导的吗?”
庄青遥侧身向外背对着我,单手枕着头,长发洒落在身后,衣衫半解,倚在床头沿边上,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慢和慵懒。
“你倒是还反问起我来了?你这.....”南宫瑾的声音满是气急败坏,却又不知为何突然止住。
“南宫公子,他再怎么说也是受邀昆仑的逍遥一族,你没有证据就不能.....”
“公子,公子....”
“南宫兄,你这样夺门而入怕是不妥...”
“南宫公子,我们是仙门之人,万不可失了礼数....”
其他的声音也一同传到我的耳朵,只是大家后来都同时停住了话语,我以为是自己听觉出了问题,便稍微扭了扭头,想要听得更清楚些,一时之间还在纳闷,本来还你一言我一语的,这会儿怎么都同时沉默了。
“你!你!你!”
几个人同时发声,语气中充满着不可置信和震惊。
“你简直不知羞耻!竟敢!竟敢.....”
“庄青遥!你还真是个浪荡子!你.....”
“庄公子,你这样把逍遥族的脸面放在何处啊!这里再怎么说还有各大仙门灵族同憩,你怎么能这么堂而皇之将女子带进来同榻而眠啊!”
我听了立马反应过来他们为什么沉默的理由了。
原来是因为我,我现在被庄青遥包在被子里,这么多人一同闯入,加上庄青遥衣衫不整,见到如此景象,任谁都会觉得我和庄青遥正在做不可描述的事情。
呵!
这庄青遥倒是反应快,不然我当时受了伤不能催动灵力遁走,加上外面的这些人都出身仙门灵族,哪怕是他给我施个隐身术,也定瞒不过这些灵修之人,时间紧迫,也亏得他想出来这么个馊主意。
“怎么,我在你们口中不都一直是个浪荡子么?什么流连勾栏酒肆,放浪形骸,既然如此,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庄青遥不慌不忙的应付着外面的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