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快十点，更深露重，她开回去太晚就在崔如年家住下，但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搜索到800米外有一家深夜书吧，她带上钥匙出去走走。看地图路线直行走个十分钟就能到。这时候路上还有很多车来车往，七彩变换的LED灯绚烂夺目。
她晃着手机挂件，无意看到广告牌上家居广告三个醒目大字‘梦与诗’。夜的深邃让人沉醉，心有感慨地嘀咕：“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你不能做我的诗，正如我不能做你的梦。”
她还挺想念苏城的，还有贱兮兮的爱国。
她正发愣，前方一道刺眼的灯光射来，一辆高速行驶的大货车如同表演特效一般，侧滑着半边车子从十字路口急转而来，巨大的集装箱侧翻过来，车轮和马路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一阵疾风随着大货车刮来，裹挟着死神掠夺生命的气息逼近她。她刚在神游，没注意前方有大货车失控侧翻。她看到一辆直行的轿车被大货车撞翻，眼看着车子已经来到她面前，她大脑一片空白，双腿生根似的一步也动不了。
一块石子从车子里甩出来，急速打向柳斐额头，千钧一发之际。她的手臂被人猛地拉住，身子如同木偶一般被人拉起。眼前一花，大货车从她身边擦过冲进绿化带撞断防护栏，碎屑飞溅。碎玻璃被弹出来，男人拉住柳斐将她护在身后，抽出腰里的软棍，挡开袭来的玻璃。
这些都发生在短短几十秒内。
柳斐落地没站稳，扭到脚踝。她抓着男人的手不敢松开，等看清他的脸，不自觉笑了，激动道：“你没事？我就知道你不会出事的。”
苏城拍拍她的手背，安抚她，顿了顿问：“你大半夜怎么在这？”
“想你啊。”柳斐脱口而出。
苏城愣了愣，张口不知说什么又闭上了。
柳斐懊恼自己鲁莽，心里想什么居然不经大脑说出来了，她偷瞄苏城但他毫无反应，有丝丝失落的感觉爬上心头。
苏城想了想，决定打消她的念头，没有结果的感情不如及早扼杀：“上次在酒店我亲了你，那事我向你道歉，我其实是为了描摹你背上的红电树。如果造成什么误会，还请见谅。”
柳斐豪气云干的捶他一拳，大笑几声：“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呢，你想多了，我就是把你当好朋友。看到朋友平安无恙，我当然开心了。”
苏城尴尬的抿抿嘴角，微低着头：“是我想多了。”
“可不是。”柳斐双手背在身后，狠狠地掐进手心。
苏城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快餐店，习惯性为别人着想：“你别怕，先去里面等。”
“你要去哪儿？”柳斐搓搓手，问他。
“救人。”苏城跑向大货车。
柳斐并没有听他的躲起来，她立即叫救护车过来，大货车卡在路灯和大树之间，后面是一家小便利店，车身已经撞进去，一旦路灯和大树撑不住，那便利店就会被压垮，里面的人也就凶多吉少。
苏城爬上大货车救里面的人，柳斐没有犹豫，瘸着教跑过去，她从大货车下面钻过去，抬头看了眼车头里的苏城，他也在看她，眼里明显有意外之色。他对她比了个奇怪的手势，她没懂但依然点点头朝便利店跑去。
大门被车身给堵住了，便利店里的人出不来。
“救命，快救人，有人被压住了。”
路灯更加弯曲，眼看是撑不住多久了。大门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碎裂，左下角有缺口，她不敢轻易踹，怕震动引起车子的倒塌。有小孩被撞倒卡在车厢下面，吓得哇哇大哭。
她冲苏城喊：“下面有小孩被压住了，怎么办？”
他把银木星杖抽出来丢给她：“别慌，把它拼接成短棍，撑在车厢下面，别压着孩子。”
“好。”
“你也小心点。”苏城又嘱咐一句。
柳斐心跳漏了一拍，稳稳心神，她把软棍反复抽拉折叠几次，才对准接口拼成一米长的棍子。她爬到车厢下面，小孩哭得厉害，柳斐摸索找到支撑点，把棍子撑在下面，支住车厢。
柳斐安抚他：“宝宝别怕，警察叔叔很快就来了。”
他妈妈从里面抓着小孩的手，不停和他说话让他别乱动。
短棍看起来平平无奇，居然撑住了一部分力道，使得车厢没有继续下压小孩。柳斐爬出去，路灯眼看要断了，便利店窗口被倒塌的货架堵住了。她对里面的人喊：“把货架搬开，从窗口爬出来。”
她吃力地把窗户给拉开，将货物都拉出来。里面的的营业员和顾客一起努力把倒下的货架给搬走，她在外面扶着，里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出来。
小孩妈妈还留在里面不肯走，哭成泪人：“我不能走，儿子会怕，我走了他怎么办？”
柳斐劝她：“你快出来，消防很快就到了，他们会救小孩的。”
路灯又折断了点，车子吱嘎吱嘎摇摇欲坠。
柳斐催促：“别墨迹，快出来，孩子会没事的。”
“你怎么知道没事？被压的又不是你儿子。”孩子一直在叫妈妈，她听着更不肯走。
柳斐爬进去，一边安抚小孩一边试着把孩子拉出来。孩子妈妈犹豫着爬出去。苏城那边已经把驾驶员救出来。孩子疼得嚎哭不断。
柳斐听到消防车来了，外面一阵骚动，车子渐渐有点松动，她瞄准时机把孩子的腿从车厢下面挪出来。路灯还撑着最后一点没断，消防员从背面用架子撑住，她抱着孩子躲在短棍下面。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反正就觉得苏城的东西和他这个人一样，让人有安全感。
她抱紧小孩：“别怕，很快就不疼了。”
车厢忽然又下滑了点，她趴下将孩子护在身下，脚后跟已经碰到车厢，再压下来一点，她也要成肉饼了。她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但她空间太窄，她没办法弯曲手臂掏手机。估计是崔如年发现她不在家，问她在哪了。
车厢又压下来点，她的腿已经被压住，重量带来的疼痛让她的脚踝无法忍受。还好她把小孩拉出来，否则他的腿可能会被压断。
她忍不住痛呼：“苏城，我快撑不住了。”
“我来了。”苏城从车头缝隙前方爬进来，要不是亲眼所见，她都不敢相信。车子和地面的距离不到一米，爱国勉强能爬进来，他一个昂藏七尺男儿手脚变得细长，窄腰细如柳，整个人缩小一号，成了长竹条。
柳斐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的身手惊讶到，她开玩笑：“失敬！苏神仙您爬进来送人头吗？咱这是要凑个一家三口共赴黄泉建设美好家庭？”
“你还能胡说，情况不错。”苏城爬到她身前，查看她和孩子的状况，他摸了下孩子的脸，孩子意识还清醒。“你的脚能动吗？”
“不知道。”
苏城伸手贴在车厢上，手臂青筋暴起，加上外面有消防在拉车，车子渐渐被拉起来，留出一点空隙。
“快带小孩出去。”
柳斐下意识问：“你怎么办？不能这么伟大要舍生取义救我们吧？”
苏城扫她一眼，催她快走。
“你保重，撤了。”柳斐知道他能耐大，她抱着孩子从空隙爬出去，外面有医生在等，孩子被接出去，她也被拉出去。她着急的朝里面看，他不会真被压死吧？
她等了几分钟也没见苏城出来，焦急地对消防道：“里面还有人，快救他。”
“柳斐。”
苏城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她回头看到苏城完好无缺的站在那儿，只是脸上沾了很多灰尘。
她看看苏城又看看货车下面，惊讶：“你……可真是个谜。”
她看到小孩的胸卡掉了，捡起来看到上面的名字是霍羽。她跑到救护车边，把胸卡给他妈妈。医生撩起小孩的衣服检查他的身体，露出他腰侧的一道红，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
她自言自语：“怎么那么像？”
“像什么？”苏城问。
柳斐摇头，她也不确定。
两人离开现场，柳斐回想刚才的情景，盯着苏城的背影来回看，止不住心里好奇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橘子开始剥皮，剥一半把橘子递给她：“你心里没答案吗？”
“没有。”
他把最后半张橘子皮剥下，斯文地吃着另一半橘子：“挺甜，我第一次尝到甜的滋味。”
得，他是个撬不开口的主。
她换个话题：“你怎么忽然出现在这？你和爱国是怎么逃出去？”
苏城吃完橘子似乎还想要，但苦于只有橘子皮，颇有不舍的把皮丢进远处的垃圾桶。
“我来办点事，正好遇见你。爱国本事大，在水底我松手的时候它就逃没影了。我拉动青铜龙灯，密室机关启动，主殿往上升，我离开水底就这么出来了。倒是你，完好无损。”他说完看了眼她的脚，“你去哪儿？我背你。”
她至今都能回忆起在水里那道强烈电流击中何罗鱼的恐怖，整个湖面浮起大片死鱼虾，哪儿是他一句轻飘飘的就这么出来能带过的。和他聊天真能把人憋死。
他半蹲在她面前，橘黄的路灯光落在他身上，白衬衫也带了层温柔。柳斐趴在他背上，环住他的脖子，给他指路。
她闲不住，问：“我们是不是朋友？”
“嗯。”
“那你手机号给我，我可没报恩呢，别明天你又人间蒸发，我去哪儿找你？我可是个有节操的记者，欠了你的就得还。”
苏城背着她腾不出手，婉拒道：“施恩不图报，不用放在心上。”
柳斐堵住他的话：“哪儿那么多废话？欠人命都不还我得多忘恩负义。你哪天有需要吱一声，我一定帮忙。”
说话间，苏城已经把她送到霍如年家门口，他把柳斐放下地，走了一路也不见他出汗。他指间夹出一张黑纸白字符令给她：“明天来这里，报恩。”
符令上写着一个地址：34号院。
这是什么地方？
她抬头，眼前空荡荡，苏城来去无踪，早已不见人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