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荆诚听到里屋那汉子对女儿轻声道:“这人身上的伤都是刀箭伤,又立刻来历不明,倘若主人追究起来,便是杀头的大罪。明日给他拿些干粮,让他去吧!”只听他女儿道:“爹爹,我看他是好人,等他养好了伤,再说吧!好吗?”那男子叹了口气道:“唉!都说儿大不由娘,可这女儿大了,是什么心思?唉,孩儿她娘,你走的太早了!”只听那女子撒娇道:“爹!”那汉子笑道:“女儿害羞了,不说了!不说了!”
半个月后,荆诚伤己无大碍,这十几日,女孩儿云儿一边照料他,一面教他说匈奴话,荆诚心道,我该想办法探探粮草藏于何处了!前方的粮草只够支撑一个月,这可过去二十多天了。这日一早,荆诚主动要求要与那汉子一起去送切好的草料,他女儿云儿嘱咐道:“大牛哥,你伤没有好,一定不要用力!”他父亲老孟道:“他不用力,难道让老子用力吗?”云儿脸一红嗔怒道:“不理你了!”转身进了屋。
二人拉了一大车草料奔云城而去,荆诚拉着车,暗运内力,在雪地里行走如飞,那车走的笔直,虽是重重一大车草料,车轮在雪地上的辙印却甚浅。那老孟见了点头到道:“有把子力气,干活是把好手!”背着手跟在后面。来到城门口里面有几名匈奴的士兵清点了草料,给了老孟一个小木牌,老孟点头哈腰的收了,说了不少感谢的话。那几名匈奴兵拉着车子进城去了。荆诚道:“咱们不进城吗?”老孟道:“莫说进城,如果不是送草料,汉人连城门都不得靠近!匈奴人的等级分的可是清楚。”荆诚道:“汉人是什么等级?”老孟叹了口气通:“六等!一级是冒珠单于的家眷,二等是几个王子和家人,三等是大将军,四等是兵,五等是民,六等是汉人。汉人的命和蝼蚁可也差不多!只能住在城外干牲口干的活,吃的还不如牲口!唉大不幸!”荆诚向城墙望去,只见城墙又高又滑,表面冻了一层薄薄的冰,一般人难以攀登。城墙上有固定哨,还有来回循城的士兵,可谓戒备森严。城墙下有一道深堑,宽数丈。堑中布着荆棘,利物。约摸一顿饭的功夫,一匈奴士兵将空车送将出来。老孟千恩万谢的谢了!和荆城回行,一路上二人皆是沉默不语,各自默默的想着心事。
是夜,荆诚悄悄来到城边,轻轻游动到城头,趁守卫不备,越入城中,他向城中最高的一坐大帐摸去,大帐外面守卫森严,但荆诚身形实在是太快,那守卫只觉着眼前一花,荆诚便已经伏在了大帐之顶。荆诚刺破大帐,向里望去,只见正上面坐着一个身穿虎皮,周身金饰的男子,约摸五十多岁,神情甚是萎靡,似乎是还没有睡醒。下面两边各坐着三人,哈尔斯坐在第五位,让荆诚大吃一惊的是白虎帮二帮主铁秀才贺坤竟然也在坐在一旁。只听贺坤道:“尊敬的冒珠单于,我皇隆光的意思是咱们里外夹击,共同击败隆玉的残兵,我皇则承诺和贵国平分国土!请您早做决断,我好回复我皇。”那冒珠单于挪了挪身子,道:“还请贺使官先到侧帐稍候,我们兄弟几人商量一下。”贺坤退了下去。只见他们兄弟六人围在一张地图前,冒珠道:“这隆光是想借我们的力量帮他去除隆玉。”只听一人道:“我们的秘使从中原传来消息称,隆光抢夺皇位,似乎并不得人心。反对的人多。”又一人道:“二哥说的不错,咱们的兵马屯于长城之外,近日并未推进,就是等汉人自相残杀,省了咱们费气力!”几人哈哈大笑。只听哈尔斯道:“可是最近蓟县的守军白少龙十分的难对付,伤了我们不少的兵将,只有将此人除去,我们才能长驱直入!所以还需增兵十万。”只听冒珠冷冷的道:“六弟,你的兵有多少?”哈尔斯道:“十万!”冒珠道:“那白少龙有兵多少?”哈尔斯道:“三万!”冒珠怒道:“你的兵是他的三倍,战不赢!还要增兵?想我匈奴虎狼之师,几千人便可横扫草原上的许多部落,汉人的刀枪,弓箭,马匹,骑术皆不如我们,你为何不胜?”哈尔斯瞠目结舌回答不上来。忿忿的道:“你当我不知,你调兵去寻那贱女人的孩子!”冒珠大怒一把揪住哈尔斯的脖领,将他摔倒在地上。哈尔斯跳起怒道:“做便做了,偏我说不得?”转身恨恨的离去!冒珠对着他的背影怒吼道:“云城屯有粮草,是我们的根本,你懂什么?”众兄弟见大哥盛怒,纷纷离去。
冒珠身体一下子像是散了架一样,慢慢的走向内帐,他坐在一幅画像边,自言自语道:“喜儿,你太忠烈了!为何我百般哀求,总是打动不了你,为何那人一来,你便要抱着咱们的女儿,离我而去?为了救他,你宁可去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荆诚见他把拳头重重捶在桌角上,鲜血一滴滴的流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又道:“这些年,我始终带着你的画像征战,就是要让你看到我可以打败汉人,我比那个汉人强百倍,千倍........”他泣道:“可是什么也无法挽回你的生命了,晚了,晚了,你去见我们的神了……”他将画像摘下,捧在手中,荆诚由上面望下,不由惊得一身冷汗,那画像与云儿竟是十分相像!
此时只听得有人喊道:“抓刺客!”荆诚一惊,正要起身,只见不远处人影一闪,许多军兵围了过去。荆诚心道好险,原来另有他人。只见冒珠单于并不惊慌,把画像收入怀中,道:“他又来了,这次我定要杀了他!”说完提刀冲出。荆诚见不远处火把通明,只得伏低了身子,远远观望。只见一黑衣人身手敏捷,在人群中飞腾。有不少匈奴兵被杀死。那人正要脱身,忽的一人执铁扇在他的背心一点,那人正是贺坤。那黑衣人心道,匈奴兵营中怎么会藏有汉人高手,罢了,喜儿,我随你去了。眼前一黑就要摔倒。忽觉身体一轻有人将自己抱起在空中急飞。
那黑人笑了笑道:“大牛,辛苦你了!”说完咳出一口血来。荆诚见他伤重,足下如飞的奔向城外。来到茅草屋时,那黑衣人己经昏迷。云儿见爹爹受了重伤,惊吓之下大哭,孟老爹听到哭声醒了过来,抚摸着女儿的头道:“我要去和你妈妈做伴了,应该高兴才对。你妈妈胆子最小,她一个人在哪边,我一直都不放心!这下好了,好了!”说完又咳出了一口血。云儿哭道:“爹爹,你休要说话,会好起来的。”孟老爹道:“我年轻时,喜欢上了你妈妈,我二人一同去割草,我替他割草,她便把饭省下给我吃!我舍不得吃,就把那饭藏了起来,后来,咳咳,后来可都放坏了,只剩下这块饼,说着吃力的从怀内取出一小块黑糊糊的饼子。紧紧攥在手里。那一年匈奴人突然冲过边境,到处烧杀,杀了我的父母,把我的未婚妻喜儿也抢了去。我饶幸活了下来,便去寻高人学艺,要回来报仇。三年后我潜入匈奴人的大帐,见喜儿抱着一个小女孩,正在给她讲我的事情。边讲边掉眼泪,我一露面,喜儿便扑入我怀中大哭,她怀中的孩子也大哭起来,这时帐外有人道:“是谁又惹我女儿不高兴了?”说着走进一人,正是冒珠单于,见到我大怒,道:“这个就是你朝思暮想的汉人吧!”提刀要杀我。喜儿把孩子塞进我怀里,道:“祥哥,我对不起你,不能再做你的女人了。这孩子是无辜的,你替我养大吧!说完便自尽了。”眼泪从孟老爹的眼角流了下来,一滴又一滴,混浊但很干净.....“我抱着你,用剑指着冒珠道:“你等着我,我会来取你的姓命!”“我带着你,逃到了关内,等你长到了十岁时,我便领你又回来了,就是想找机会报仇,可是终究没有报成!”云儿大哭道:“我是汉人,不是匈奴人!不是!”孟老爹道:“在你的右肩上刺有一朵小映山红花,那就是匈奴女人的标志。云儿,你虽然是匈奴人,可是你和妈妈一样温柔善良,一样贤惠。永远是我的好女儿。”说完又拉过荆诚的手,把云儿的手放到荆诚手中道:“我女儿就交给你了,你若敢欺负他,我定不饶你!我去找......去找.....喜儿了!”言罢,闭目而亡。
荆诚心想,我己经有媚儿了,可他又怎能去伤一个快要死了的老人的心。他小心翼翼的握着云儿的手,似乎是握着一颗破碎的心。
无论如何,总是要烧掉粮草的,为了汉人,也为了匈奴人,大家相安无事的生活总是好过无休止的杀戮。所以荆诚和云儿交待了自己的任务,又一次进入了云城,他在城中找了很久,也没有发现有什么草料场。心里奇怪,每日送到城中的那么多草料给藏到那里去了?他一个人走在街上,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地上刚下了一层薄薄的雪,人走在上面,留下两行脚印。忽然他一拍脑袋,有了。他来到城门口,在街上俯身拂去雪层,下面果然有几根枯草,他顺着这遗落的枯草一直走到后城门,城门囗有不少军兵把守,后面是一坐大山,后城门的门囗就是一个大洞口,想必这个山洞极大,可容耐如山的粮草。
荆诚暗伏在一旁,待天明之后,果然见有不少送粮,送草的车子出入。荆诚靠近一辆运草料的车子,暗伏于草中,只听那匈奴兵道:“上等草料一车。”守门的军兵查验了一番,打开城门。车子缓缓进了山洞之中,荆城只觉得身体随着草料被倒进一个大坑之中,大坑甚深,荆诚拨去头上的草料,四周看时吓了一跳,只见有一只老虎正盯着自己。旁边有一个匈奴兵。原来这山洞之内分有许多深达数丈的地坑,每个坑内都有匈奴人和猛兽看护,如果放火自己也必然会被焚死在坑中。只听那匈奴士兵道:“汉人果然狡猾,混到了这里。巴尔虎吃了他!”那老虎扑了过来,荆诚拔剑刺杀,等他把猛虎和那匈奴士兵杀死后,抬头一看,只见洞周围站满了手持弓箭的匈奴兵。冒珠单于和几个王子也都在上面往下望。铁扇子贺坤用手一指道,“此人大有来头,是中原武林的盟主。抓住他正可以要挟中原武林各派。”荆诚刚取出火折,上面有无数的水龙喷射下来,把下面淋得湿漉漉的。上面又罩下一张大网,荆诚被那网盖住动弹不得。冒珠单于见捉住了荆诚,喜道:“绑了起来!”荆诚被绑在洞旁的石室之中。几日中受尽了折磨。这日他被带出石室,只见冒珠单于满脸喜色的站在洞中,云儿身穿一身红色的匈奴人的衣服站在冒珠单于身边。原来云儿等了两日不见荆诚回来,又没有草料厂被烧的消息,猜想他一定是出事了,于是亮明身份来见冒珠单于,冒珠单于一见到云儿,凭长相就知道她是自己失散了多年的女儿,于是心情大好。云儿提出要见荆诚一面,劝他投降。冒珠虽心中觉得不妥,可也不能不给爱女面子,于是一同前来。云儿走到荆诚身边轻声道:“你去冒险,可一点儿也不顾忌我吗?今后你要好好的活着,不许再受伤,也不许再冒险!”说完快速的用藏在袖中的匕首割断了绳索。冒珠急道:“云儿,此人大有用处,不可放了他。”云儿用匕首扺住自己的喉咙道:“你不放了他,我便死在这儿!”冒珠叹道:“你太像你娘了!唉!”手一挥,军兵让开一条道路,荆诚向洞口走去,快到洞口时,只见哈尔斯带着那紫袍老者和亲兵赶到,堵住洞囗道:“大哥,你怎能为了这个孽种坏了国家大事!”云儿微微一笑脱下了外面红色的匈奴人的服装,露出了里面汉人的衣服,道:“我永远都是汉人!”冒珠单于道:“好孩子,你别生气,把刀放下,你是匈奴的公主!我是你的父王。”云儿怒道:“这世上又怎么会有抢来的爱情和逼迫的亲情!”只见她手一抖,顿时周身燃起了熊熊大火,她身上涂抹了香油,救火己然不及。荆诚奔到坑边时,云儿已经投身跳入草料坑中,只见她长发飘飘,一身汉服,十八年中她一直妆拌成男孩子,原来她是如此美丽,她周身燃烧着坠下。草料厂着火了,点燃了一个美丽女子的一生.......
此时洞内大乱,浓烟四起,烈火熊熊,那紫袍将军轻声对他道:“随我来!”二人趁乱逃到城外,那将军把寒水剑递给他道:“你的剑我盗了出来,你快去吧!”荆诚施礼道:“敢问恩公高姓大名!”那老者嘿嘿一笑道:“我的姓名我早已经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是个汉人,三十年前随先帝北征匈奴时,匈奴大败求和,但先帝己看出匈奴的狼子野心,命我潜伏在此待命!这一待就是三十年,先帝去了,也许早已经没有人知道还有我这么个人守在匈奴这里,但皇命不改,我就只能一直潜伏下去!”说完转身回城。风雪交加,他的背影却无比坚毅......让人感到很暖......荆诚心想,其实我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