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光和周星驰是好朋友的新闻急转直下,变成了马小光是一个骗子,他的票来路不明。
马小光成了学校的红人。
马小光平时学习不好,长相不好,家境不好,人缘不好,他就是那种挑不出一点好的后进生。
然而天生我材必有用,不管是天才还是废材,只要肯努力,终归有前途的。
马小光的用途就是天生和电影有关。
这件事要从马小光念小学时贩卖小人书开始,租借小人书一毛一册,学校门口摆个摊,一度客户发展到上百人,开始害怕偷父母的钱没办法回本,结果学期末一扒拉腰包,吓了一跳,竟然赚了小一千元。
那一年是1997年,香港回归,马小光买了一台VCD机,从此开始了阅片无数的生涯。
马小光最爱看的就是周星驰的电影,觉得既滑稽又有内涵,无数次做梦跟周星驰一起踩红地毯。
可能是太钟爱电影,马小光年纪轻轻,生活有点畸形,比如一边读书一边拼命赚钱,不管干什么只要能赚钱,他就不拒绝,就是为了买周星驰所有的电影来看。可是他因为碟片这件事严重影响他的朋友圈,平时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还经常幻想一些稀奇古怪的桥段。
一个人要是太沉醉于某件事,就会形成一种磁场,这种磁场会吸引此类事物欣然而至。
马小光读中学二年级时,命运因某种磁场而发生了改变。
这种磁场推着马小光无意中得来一张周星驰签名的电影票,这部电影叫《少林足球》,好多人亲眼目睹,从电影杂志上看过周星驰的签名,都一致认为此签名是真的。
当大家问马小光签名哪来的,马小光的回答简直惊爆了大家的眼球。
马小光说,这个签名是星爷深夜搭车送过来的,专门给他马小光的。
这个落后又闭塞的小县城,大家一致认为马小光吹牛皮。
但马小光的回答干净利索,说爱信不信,这后面的马同学应该不会假吧。
为了让大家认为这是真的,马小光又说了很多似真似幻的桥段,说什么他表舅舅是周星驰的拜把兄弟,他有一次被表叔带去北京玩,在一次电影发布会上周星驰要选马小光做他下一部电影的男主角。
马小光的话越来越玄乎,竟然有多人信以为真,传来传去,成为当时学校爆炸性的大新闻。
马小光自然成为当时学校里的明星式人物,一时间朋友多起来,平时瞧不起他的会在厕所给他递烟,一口一个马哥地叫着。马小光走路昂首挺胸,那样子得意得简直有点像《英雄本色》里的小马哥。
这件事发生转折是在《少林足球》上映前一周。
马小光和周星驰是好朋友的新闻急转直下,变成了马小光是一个骗子,他的票来路不明。
事发是从转学生马妍妍口中得来的,马妍妍是大城市来的,据说祖父是国家某机关的大领导,她骄傲的姿态马上成为校园里另一道风景,锋芒立即压过当时风头正劲的马小光。
可能一山不能容二虎,马小光的风头压过了马妍妍,也可能真如马妍妍所说,这张即将上映的电影的票,是马妍妍的二舅托某经纪人的关系得来的,至于怎么会平白无故落到马小光手里,马妍妍的解释十分刻薄,说马小光就是一个小偷,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将她的电影票顺走了。顺走就顺走,还编出这么多稀奇古怪的骗人理由来,简直有点下三滥,岂能饶他?
谣言铺天盖地,很快,马小光的风光生活变味了,以前跟他套近乎点头哈腰的人,见着他都给他白眼,还议论纷纷。要是一开始路人甲乙那么没什么,最怕的就是站在巨星的峰顶,突然跌落至尘埃,那这样的剧变一般人是无法承受的。
马小光郁闷了,这不是欺负人吗?家庭背景殷实就了不起啊,就能随便污蔑人啊,这票就是星爷送我的啊,怎么就成了从你那儿偷来的?二人心中都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所谓冤家路窄,终于有一次二人狭路相逢,马妍妍随口就是一句:“土鳖就是土鳖,戴上偷来的皇冠以为就是青蛙王子了,还是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马小光本来想着好男不跟女斗,况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票在手中,一切都是最好的证明。
马小光白了马妍妍一眼,想自顾自走开,马妍妍更加放肆了,上来就是一句:“要是不把票还回来,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下子彻底激怒了马小光,他压低声音说道:“这位同学,别给你脸不要脸,你说我偷你的票,你有证据吗?”
“那下面的签名就是证据,给马同学,狗眼看不到啊?”
“那是星爷给我马小光的名字的爱称,你来什么劲,看你不像没钱买电影票的人,欺负我这样一个穷人,好意思吗?”
马小光的话说得也是相当阴损,马妍妍当即就冒火了,嚷着要去见老师,周围站满了看热闹的同学,这校园两大巨星杠上了,都想知道最终谁输谁赢。
见老师就见老师,马小光主动走在前面,朝着老师的办公室走去,马妍妍在后面颐指气使的样子简直有点像港台剧里最后的大反派。
班主任听完两人的陈述,觉得挺有意思,其他老师也纷纷走过来评理。
班主任说:“票不是你的,就是他的,嘴上说不清楚,得拿出证据。”
一个戴眼镜的数学老师说:“马小光你成天就爱搞些稀奇古怪的事儿,数学成绩一塌糊涂,跟小姑娘较什么劲儿,回头你数学考好了,老师带你去我家看VCD。”
马小光不乐意了:“李老师,话不能这么说,这是两码事,这关乎我的名誉,再说了,谁家没VCD机,非要去你家看?”
数学老师被堵得无话可说,校主任不乐意了说:“这件事要查清楚,偷窃这样的行为是违法的,学校绝对不姑息。这样,给你们一点时间,做了错事的主动承认错误,就当没发生,也算是学校给你们留点儿面子。”
这次见过老师之后,学校里对这件事的讨论更加热烈了,马小光计算着电影上映的时间,无暇顾及别人怎么讨论。马妍妍则不同,她经常出入校办公室,神秘兮兮的,不知道搞什么鬼。
在距离电影上映前的第三天,学校开了一次全体师生大会,在大会上马小光终于成为焦点人物,可是和他梦想中的被称为学校最有出息的学生的场面大相径庭,校主任宣布了一起盗窃案,而盗窃的嫌疑人就是马小光。
宣布完毕,底下的同学立即炸开了锅,马小光几乎是蒙掉的状态。怎么就成盗窃了?一定是马妍妍搞的鬼,可是来不及了,无数双眼睛锋利地朝他刺来,马小光当时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可是这无来由的黑锅实在窝囊,马小光马上做出反抗,站起来大声地为自己的清白辩解。
他看过太多犯罪电影,台词功底也在无形中增长不少,他学着电影《闻香识女人》阿尔?帕西诺的样子,慷慨激昂地陈述出这张电影票的来由,边陈述边议论,甚至还上升到了人权这个概念。
台下同学的热情被煽风点火地煽起来了,纷纷要学校给一个交代。
本来几乎置马小光死地的批判大会马上失去控制,校领导只好结束此次会议,并告知全校所有师生,一定会给一个公平的结论。
这下子马小光彻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他扬扬得意得竟然有点飘飘然了,他终于明白那些明星为什么成天孜孜不倦地搞些绯闻了。那种虚荣心应该是其他行业所体会不到的,这场绝地反击马小光完胜,晚上他将那张电影票看了一遍又一遍,心中充满了期待,渐渐对这件事没有了警惕。他心中想着更加荒诞的事情,甚至觉得自己真的就和周星驰成了兄弟,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登上电影的顶峰。
然而在电影上映前一天,马小光出事了。
那天他晚上下自习蹬自行车回家,走过一条坑坑洼洼的小路,被人从后面一板砖拍下来,没等他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就是一阵暴风雨般的踢打,黑暗中他看不清那些人的样子,只知道最后他的书包被翻了几遍,身子被按在地上,那张随身带着的电影票被抢走了。
第二天,马小光鼻青眼肿的,没来上学。
那一天是周星驰《少林足球》的上映日,马小光骑了二十多公里的路程,来到了另一个县城,那里有最大的电影院,门口摆放着周星驰帅气带球的海报。马小光摸摸口袋,空空如也,眼睛有点泛酸,这时候有个黄头发的汉子走过来小声说:“有打折票,要吗?”
马小光突然朝他投去愤怒的目光,他所敬仰的电影天才,竟然有人在他面前卖假票,这不是赤裸裸地侮辱偶像吗?马小光怒了,上去就是一拳,抽在那人下巴上,那人当时就傻掉了,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扑上去就是一顿狠揍,马小光躺在地上嘴角渐渐露出笑意。
马小光错过了《少林足球》的首映,却因此冒出了一个胆大包天的念头。
马小光要辍学,他要去北京学表演,只有那座城市才有更多拍戏的机会,说不定还有机会和偶像周星驰同台搭戏。
离开学校那天,马小光在校门口将书本统统烧掉了,同学们在封闭的大门里面探出头观望他,马小光点根烟放到口中,目望远方,吐口唾沫,斩钉截铁地学着周星驰的口气说:“没有梦想,人跟咸鱼有什么区别。老子要做天王巨星!以后你们都得成为我的粉儿!”
“凭什么?”有人突然问了一句。
马小光弹了弹香烟说:“凭什么,就凭星爷深夜搭车给俺送过电影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