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没有在新野城内转过,一时很难找到县衙,好在正逢赶集时辰,一路有许多人可以打听。
这个女人想来也奇怪,总是被打还总执着去烧草。这个村里人也奇怪,都是血脉相连的邻里,竟也下此毒手。
小女孩紧攥着她母亲的衣摆,生怕一不小心自己母亲又会离自己而去。女子伸手握住自己女儿的手,沙哑着声音道:“他们不是我的亲人。”
肩膀胀痛,我慢下步伐将她往上抬了抬,背稳她一些,深呼一口气问她:“怎么说?”
她粗糙的手磨磋自己女儿的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是阿郎捡我回来的。我被野兽所伤,是他救了我。我无父无母,村里人瞧不上我,说我什么都不会做,可阿郎还是给了我一个的家,为我起名阿九。那时我们以为我们可以不顾村中反对白头偕老,可阿郎他……我们女儿出生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林云霁这个时候已经缓回神,眨着眼问她:“那你干嘛执着烧草?”
“他们是我阿郎的亲人……阿郎亦无父母,是他们带阿郎长大的,我不想看阿郎的亲人绝后。”
林云霁又问:“你怎么会知道那个草?”
“……”她沉默不语,林云霁叽叽喳喳追问不停,我见女子为难岔开话题告诉她们县衙到了,让林云霁带小女孩先去县衙寻人。
很快县丞带两人帮我背阿九进堂,另请郎中来看她伤势。县令敷衍着与我们道好,左手拄头,右手食指不停地轻敲案桌,看来此人不喜攀附权贵,只是有县丞在他只能表面佯装。他瞥眼与我四目相对,眯起眼呲牙嘿嘿假笑一下又拧过头去。
县丞半弯着腰,恭敬问我们此来为何?
我示意阿九又对县丞嘿嘿笑道:“拜托你们一件事,看如何?”
阿九也忙道:“就算粗活我也能干!”
县丞疑惑道:“您为何不带去将军府?将军府不是……”
林云霁点头道:“带去将军府也行……既然县丞不愿收,那我们就回将军府吧!”
说罢她牵起小女孩要走,我也佯装跟她要带阿九离开。
“哎!等等等等!”县丞忙拦下我们,“您看看我真是……贵人有事相求,哪有不帮的道理?”
县令叹气,被县丞一眼瞪了回去,立马呲牙假笑道:“对对对!哪能不帮?”
我转身对县丞点头致意,隔着外衣摸到藏在怀中的步摇,又挪开手补充道:“那谢过二位。”
县丞去带阿九去为她安排住处,许是我们带来的人他显得格外上心。
阿九被背下堂,走前领女儿向我们道谢,说既是大恩,必铭记一生不敢忘恩。
县丞走前还嘱咐县令接待好我们。县令一脸不悦,敷衍应和。县丞沉声道:“如若你想让我女儿带孩子长住娘家的话,大可以试试。”
哦——原来是这样啊!
县令竟是县丞女婿,还被岳父压着,这样就好办多了!县丞一走,我附在林云霁耳边悄声说:“王和那边没有头绪,我们可以从这下手!”
林云霁会意,又问道:“劝他帮我们?”
“太麻烦,我有更快的办法,见过强盗吗?”
林云霁摇头。
“见过权贵仗势欺人吗?”
林云霁思索片刻点头,我让县令遣走堂内的人,只留我们三人,说与他有要事商议,事关今年收成赋税一事。想必县令大人也不想被太多人知道吧?
县令闻言立即清空堂内。待堂内人散尽,林云霁取匕首把玩。
县令发觉有异转身要逃,我翻身越过案桌揪住他的后衣领。
县令挣扎大喊:“赤乌有律法,杀朝廷官员者可不经上报斩!”
“我们就是朝廷!”林云霁逼近他道。
县令惊恐,“你什么意思?”
“是上面的人派我们来的。”我神秘兮兮地指指上方。
“上面?上面什么人?”
我拔剑插在案桌上,“你无需知道!你只用知那位是你们都得罪不起的人。”
林云霁说:“他让我们来查个案子。我们知道你是被迫的,可是既然你被卷进来就难脱干系。你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协助我们,二是继续忍气吞声最后和他们一起被端掉!”
“你们以为我会信你们一面之词?”
我嘿嘿笑,俯首道:“你可以不信,不过你的宝贝孩子和妻子或许会被抹杀,世上再无与他们相关的东西,好像从没存在过一般……要不,试试?”
林云霁拿匕首在他眼前比划,压低声道:“或许……还会死的很惨哦!让我想想会怎么样呢……剥皮……俱五……凌迟……缢首……”
“停!别说了!做!我做!”年轻县令目生恐惧,捂耳大喊:“做!什么都做!”
果然捉把柄比谈利益更好使。
县令补充道:“你们得护我们父子平安。”
林云霁收回匕首点头。县令虽应了我们,心底却是不信我们,说他对我们心生恨意也不为过。不过这个时候再与他和颜谈利益,会比之前更有效。
我也收剑松开他的衣领,县令立刻弹开与我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
得有个证明位阶的东西,我在怀里摸索,县令警惕又给后挪了挪。
我抬眼不襟笑道:“怕什么,剑又在案桌上!”
摸来摸去摸出一个雕龟金印,虽说是印却什么都没刻,出行前带它想着做备用盘缠,要不是今日一翻我还差点忘了这个东西。我随手扔在案桌上又在怀中翻找看看有没有其他东西。
县令见印试探问道:“那是……您的?”
“怎么了?你要?”我瞥一眼金印,想他怎么忽然说起了敬语,许是觉得我有钱?
“不敢不敢!”他恭敬道,“下官卑贱,怎么敢觊觎金紫?原来你们不是骗我。”
我狐疑取起金印,金紫,这个东西另有名堂?这是走之前皇上让师父转交给我的。我当时问他这是什么,那老头说不知道,以前有人也送他一个,觉得放着可惜了好好一块金子,就打成一簪一锁,锁就是我儿时带过的长命锁,阿娘觉得贵重,我带了不多久就被她收了起来。
这个龟印我当时想着带它留作盘缠,一块金疙瘩够我们逍遥几载。如今再看,那个老头果真不靠谱。
我取金印在手中磨磋,“我们来意已经跟你说明了,功过事后上面自有定夺。”
他连连点头,“是。我一直被胁迫,除他们二人外还有人与他们沆瀣一气。我想做些什么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希望大人此行能早些扳倒他们,还南阳黎元太平安康。”
林云霁在我收回金印前夺过印问我:“他什么时候给你的?”
我怕露馅拿回金印塞回怀中,“我不一直有吗?”
林云霁咬牙道:“他不想只给你虚位,他竟如此看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