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乐安收回思绪,看见针线布匹摆放凌乱的桌面,心中甚为烦躁。这老天有眼,给了她重生的机会,竟然还在为那个人苦恼!美好的夜晚,不去和周公相约,竟然挑灯做女红……
不行,不能这么便宜了他!
沈乐安收拾好针线布料,拎着灯笼去往梨林。她要让他知道,这个香囊做的有多不易!
她回到梨林时,他房中的灯已熄灭。她故意放重脚步,回到另一旁的屋内。
这次她点了两盏油灯,和一支蜡烛,三束光将屋内照的十分明亮。
她小心翼翼的穿针,蹩脚的针角在上好的冰蚕布上歪歪扭扭的排列,你推我挤,各不相让。
窗外夜已深。
沈乐安放下手中的针线,将香囊扯平举高,“平安”二字被她绣在了一起,扭曲的针角让她想起了千脚蜈蚣,怎么看都和美观沾不了边。
收起香囊,梳洗入睡。
第二日,她在一阵“叮叮咚咚”的响声中醒来,此时已日晒三竿。
沈乐安伸出胳膊挡住耀眼的阳光。试图从指缝中睁开双眼,探得今日份的悠闲。
好累......她挣扎了下,翻身又想沉睡过去。
眼角瞥见一个靛蓝布底上系群青色绸带,银丝滚边的......香囊?
香囊!
沈乐安瞬间睡意全无,一跃而起。
屋外“叮叮咚咚”的声音不绝于耳,屋内着藕色衣裙的小人儿正坐在铜镜前,思考着今日该如何梳妆,才能加深孟知行对她的印象。铜镜中的人儿细眉杏眸,巴掌大的小脸偏生肉乎乎的。沈乐安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双手揉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就这样挂上了小泪珠。
真是困啊,她看着镜中眼下的乌青色,不经想起一句话“宽尽春来金缕衣,憔悴有谁知”。
自找罪受。沈乐安捏了下自己还肉乎乎的脸颊,她记得再过几年,这两颊的肉就离她而去了,不行,她得赶紧实施报仇大计,让孟知行自己交出他的心,上一世没得到的,这一世她不仅要得到,还要当面弃之如敝履。
“二小姐,该用午膳了。”门外传来教奴梅若的声音。教奴是负责随教主殿中弟子们的饮食起居,都是一些无家可归又错过习武年纪的孤儿们,由丰天居的嬷嬷们统一教导。
沈乐安打开门,期望的看着梅若的食盒,想着今日总该会丰盛些吧。
哪知,还是让她失望了。两小碟青菜,一碗米粥,还有一盘拔丝糕。
梅若看出她的失望,笑着说,“二小姐,这是偏殿的小灶专门为你们二人准备的。这粥里面可是大有讲究的。”
“什么讲究啊,整日都不见点肉沫,别说病人了,再壮实的人也能吃出病来。”沈乐安喝了两口米粥,听见外面依旧有“叮叮咚咚”的响声,问道:“这是在做何?”
“在给孟公子做沐浴的药桶。”
沈乐安闻言,放下手中的米粥,摆了摆手,让梅若走近一点。她仰头小声的问:“他还睡着在吗?”
梅若摇了摇头,虽不知沈乐安为何要小声询问,但她还是放低声音在她耳边低语道:“掌教让孟公子多活动筋骨,孟公子一早就出去了。”
“去哪?”
“月牙湾。”
“独他一人?”
梅若点点头,沈乐安又询问了二娘几句,才让她收拾食盒离开。自己随后拿着香囊朝月牙湾走去。
月牙湾是山间的一汪清泉,为何称为月牙湾,自是因为它的形状,犹如天上的一轮残月。
他静静的立在泉边,空濛如寒潭的眼眸透过清泉,看见的却是种种阴谋与算计。半月前,他还是宋家二公子。
宋二公子何许人?
现今武林共有一百二十七个门派,但人人熟知的却只有两派六世家,分别为清灵派、赤罗派和齐州孟家、渝州夜家、宁州宋家、云州应家、冀州叶家、蜀州慕容。
当今武林盟主应风扬,就来自六大世家的应家。而他则是宋家二公子—宋方旭。俗话说大江后浪推前浪,尤其是在人才辈出的江湖武林中,稍有不慎,就被淹没在人群之中。
出名?何其之难。若非家世显赫,饶是你有登峰造极之武艺,也需一个扬名的机会,因此武林大会就成了各路豪杰趋之若鹜的名利场。
偏偏有些人在出生时已成功了一半,武林世家只提姓氏便能震的江湖宵小丢兵让路,更别提,那些既有家世撑腰又有真才实学还一表人才的少年新秀了。
这些人一出生就被武林赋予了殷切希望,同时,各世家也在暗地拼比谁的子孙后代更为优秀,江湖上甚至出现了世家新秀排行榜。
宋方旭位居第六。
六大世家,他排名第六,这有何好称赞?
要知当今六大世家不论直系旁系,到宋方旭这一代共有七十三人,年纪相仿者四十余人。如此庞大的家族体系,占尽了武林优质资源,其他人若要冲出这些重围,难。
其实宋方旭并无资格上榜,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参加中秋论剑。而这中秋论剑则是武林中人心照不宣的第二大比武盛会。
若说起来不参加比武大会,还能上榜的从古至今唯有他一人。
江湖传言:宋二公子天人姿色,一只玉笛吹尽世间百态。
关于他的言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也有人怒骂排行榜不公,可有时候神秘就是会给人一种莫名的向往,让人在心里忍不住将江湖上那一点传言无限放大.....
至于他为何不参加比武,怕只有他个人知晓。
宋方旭抬手揭开脸上的面具。少年长眉如墨,眸是天山之巅最神圣的池水,只一眼便沉溺其中。好一副俊美的皮囊,让人忍不住细细观赏。
可细看之下,又让人惋惜,少年苍白的皮肤下,好似有活物,随着呼吸跳动,幅度虽小,依旧让人恐惧。
他看着泉中倒影,重新戴好面具。
这副样子,果真是怪异。
他自幼聪敏过人,却是庶出,更贴切点应该是私生子。从小便被父亲送往苍山拜师“天老”,两年前才回到宋家。
为何不参加中秋论剑?可笑,他宋家二公子,在拜师天老的那一刻,就已经失去了资格。孟家剑,宋家掌,夜家器,而他师承外家,自然不能去参加专门为世家继承人设立的擂台。
可就算他早已失去了继承机会,但在他回到宋家时,依旧被拖入了豪门望族里的内斗中。
“孩子,你就以我儿的名义在此养伤,等伤好后,伯父会送你回去。”孟宁在他耳边低语叮嘱。
那时他虽有了意识,却依旧睁不开双眼,身体不受控制。
外人只当他还在昏迷,其实他们说的话他全部都听见了。
若解不了蛊,只有一年的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