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沉了下去,当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沉入地平线,魏韦大手一挥,大军开拔,重步兵在最前,拖着一人半高的巨盾,每步都在初春的地面上踩进一个深坑,天地之间只有兵铁摩擦的声音和沉闷的步伐声,大地仿佛都跟着颤抖。
秦羽现在城墙上,身后是两排弓箭手,前排半跪在城墙的青石砖上,后排站在他们身后,箭矢虚搭在弓弦上。城墙边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枪兵,均是两手抓着钢枪枪柄,钢枪的另一头虚搭在出枪口之上,像一条条毒蛇吐着信子,他们身旁放着大小不一的石块和一桶桶滚烫的热油。
“五百米.....”秦羽攥着拳头默默计算着距离,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
“四百米......”
“三百米.....”
秦羽大声命令:“放!”
几百只羽箭四十五度角射向天空,疾驰向帝国军阵。
帝国军内同时有了反应,先锋官大吼:“盾!”
重步兵同时撑起巨盾,动作整齐划一,紧接着就是箭矢与钢盾交鸣的那种让人牙酸的声音。
一些流矢透过防护巨盾的缝隙射进人群,顿时哀嚎一片,但是立马就会有人把受伤的人拖去军阵后方,并接替他的位置撑起盾墙。
帝国军弓箭手重步兵方阵后面,在共和军一轮齐射之后分分露出头散射还击,墙头有人中箭,也是立马会有人救护和接替位置,然后就是第二波齐射,第三波,第四波.....
帝国军分为了三个梯队,现在进入战场的第一梯队第二梯队全都是各营的预备役,第一梯队两千人在与城墙守军对射,第二梯队在百米外驻防,郝仁他们这种正规编制都在两百米外列阵,整个军阵就像被一刀切成了三块。
郝仁目瞪口呆地看着已经接上火的战场,胳膊肘捅了捅旁边的萧子文。
“老萧,就这么一直耗下去?”
萧子文他们以前都是预备役出身,也打过几次仗,对于帝国军这种策略也是颇为不耻,无奈的解释:“你也知道,预备役绝大部分都是普通士兵,也没有帝国编制,这是在浪费敌人的箭矢,消磨敌人的士气,一会儿第一波攻城任务还是要预备役承担,说白了,就是把敌人的武器磨的钝一些,时机到了我们正规军再上,你没发现攻城车投石车等重型攻城器械都压在最后面么?”
郝仁看着战场渐渐染红的地面,叹了口气,这种阵仗,自己这种初入二品武者都不一定能自保,哪里有心情去感慨,听天由命吧。
对射足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交战双方战士们的神情都从一开始的恐惧,兴奋,慢慢的变得麻木,动作也变得机械起来,先锋官见差不多了,令后队变前队携攻城梯发起冲锋,前队剩下的百十号人撤下来休整。
城墙上秦羽目不转睛的盯着现场,时不时用长刀磕飞飞上城墙的箭矢,见对方军阵动了,大手一挥,厉喝:“弓箭手散射!枪兵,滚石各就各位!”
帝国军此刻已经冲了上来,几架攻城梯已经搭上了城头,帝国军人挤人的向上攀爬,守军则奋力的把攻城梯推倒,拿着石头狠狠地向下砸。
相比之前,攻城阶段才可以说是惨烈异常。一波一波的的攻城军跌落攻城梯,石头,尸体砸下来下面的人骨断筋折,一片哀嚎。有接近城头的帝国军被出枪洞里扎出来的钢枪一捅一个窟窿,一排一排的尸体往下掉,跌落城墙的尸体片刻就堆起了一人多高。
共和军也不轻松,随着逐渐有人登上城墙,白刃战一触即发。上了城墙的帝国军疯了一样扑向守军,只有为后面的战友争取时间,更多的人登上城头自己才能有一线生机。
城墙上下已经成为了一个绞肉机,血沫横飞,远处的郝仁看的面色苍白。他刚才动用了绝对探查这个技能,战场上没有风吹草动能逃过他的探查,一幕幕如身临其境,让他不自觉的颤抖,战栗。两千人往城墙上扑,真正到了城墙上的剩下不到三百人,并且登上城墙的士兵都被两倍甚至数倍的守军围了起来,苦苦挣扎。
魏韦将军面无表情,急行军之后攻城本就不是什么聪明的决定,但是他不能等。奸细探报两日前共和军就已经往玄武关发兵,也就一两日也该到了,他知道,如果不能趁着现在攻上去,敌军援军一到,自己这边会付出更惨重的代价。就算帝国大军赶到,也不能飞过关隘,这里将成为尸山血海的炼狱。可如果自己能占据玄武关,大军一到,南疆将是一马平川,帝国将轻易兵临汉阳城。
见时机到了,魏韦拔刀向关口指去,四辆投石车一辆攻城车动了,每辆车都由十几个人喊着号子推动缓慢前行。郝仁等人攥了攥手中的长枪,跟着大军一起压了上去。
秦羽此时已经浑身浴血,一把大刀舞的密不透风,他已经砍杀几十人了,刀刃已经有些翻卷,忽闻城下杀声震天,他知道对方这是总攻了。
巨大的石块砸上城头,躲闪不及的瞬间被压成肉饼,有的巨石直接砸在城墙上,轰轰声伴随着城墙的抖动让人心惊腿软。攻城车也已经到了关门处,巨木一下下的撞击着大门,可由于大门后面被堆起来的巨石封死,攻城车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秦羽双目血红,看关内长枪林立,第二道防线已经布置妥当,大吼:“打翻油桶!所有人撤下城墙!到防线后面去!敢死队上!”
守军无一人恋战,分分踢倒早已放在两侧墙边的油桶,之后均是扭头就跑,冲下城墙,钻入关内枪兵防线之后。
几十条身穿黑色斗篷的身影窜上城墙,竟然全都是武者,其中不乏二品以上,一个个状若疯癫,瞬间就和冲上城墙的帝国军战在了一处,帝国军的攻势竟然一滞。
帝国军蜂拥而上,留下几百人和被逼入各个角落的武者缠斗,其余人一窝蜂攻入关内。
秦羽见已经有近千人攻入关内,背过身去,沉声道:“放火箭!”
几十只包了油布的火箭射上城墙,城墙上顿时火光四起,浓烟滚滚。
秦羽背过去的身子微微颤抖,不知道是因为之前杀脱力了还是因为自己刚才的命令。
城头一下子乱成了一团,城头的士兵们被浓烟呛得睁不开眼睛,有的已经窒息了,而后面的士兵由于惯性还在不停的往前推搡,城头帝国军越聚越多,不少都被挤下城头摔得七荤八素,骨断筋折。反观共和军敢死队一个个早把湿布蒙在脸上,直接往有火的地方杀去,一遇火身上的斗篷瞬间爆燃,身上衣服竟然都是浸过油的。敢死队根本就是不管不顾,有的拼着身中数刀也要把自己引燃,然后抱着最近的帝国军在干草上滚作一团,有的临死也要引燃自己背着的油桶,“轰轰”的爆炸声时不时的响起。几十个火人如同降临人间的恶魔,在城墙上杀进杀出,火势片刻间已经失控了。
蜂拥而上的帝国军这才反应过来,潮水一样的往回退,人仰马翻的又踩踏死不少。
最先冲上城头的是两个重步兵营,攻城守城确实是应该防护更加严密的重步兵打头阵,郝仁他们几个枪兵营反而落在军阵的后面,大军向后耸动他们又被人流压了回来,倒是没什么损伤。
魏韦面色铁青,看着炼狱一样的城头,从牙缝里咬出了一个字“撤!”
再看关内,冲入关内的帝国军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身后是一片火海,退无可退,面前是严阵以待的枪阵步步紧逼上来,无数弓箭手搭弓满弦,枪头箭头在火光照耀下尤其冷气森森。
秦羽将军厉声道:“降,或者死。”
随着帝国军中第一个人把武器扔在地上,近千人都陆陆续续把武器丢了一地。
火光冲天,浓烟中混杂着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
几十里以外的共和军援军都可以看到这边火光闪动,赵将军大声喝令:“骑兵随我先去,步兵加速前进。”随后一骑绝尘,一千骑兵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