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夫差又去了练兵的地方,并交代那些将士们各自回家看望亲人,也许此一去便是永别了……
伍子胥这些时日一直都称病不上朝,甚至连自己的府邸都没有踏出去过半步,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不满夫差夺了他的兵权,所以故意赌气。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难过,失望,自责。伍子胥这几日常常回想起阖闾生前交代他的那些话,他深深地陷入了自责中……
“来人!”伍子胥在殿内喊道。
然后管家嬷嬷便走了进去。伍子胥见是她进来,便说道:“嬷嬷,劳烦您让人去叫武副将来一下府里。”伍子胥语气温和,十分有礼貌,完全不像是对待下人的口气。
“诺,大人。”嬷嬷慈祥的笑着答应了,然后便派了一个腿脚快的侍卫去了武府。
没多久,武副将就到了相国府。他还在寻思是什么事呢!
“大人,您唤属下来所为何事?”武副将恭恭敬敬的给伍子胥行了一个礼。
“明日,大王便要出征了,你随他一同去吧!”伍子胥说道。
武副将有些诧异,毕竟伍子胥是反对夫差攻打齐国的,夫差也赌着气,没有派伍子胥这边的将领随同前往。可是伍子胥此番竟然让自己去帮助夫差攻打齐国……
不过武副将当了这么多年的兵,自然知道他需要做的只是服从,便道:“属下遵命。”
伍子胥又从身旁的一个雕金盒子拿出了一件东西,看起来还是崭新的。
“将这件金甲衣拿去给大王。”伍子胥淡淡的说道。这件金甲衣是伍子胥多年来斩获的战利品,他自己骁勇善战,从来不穿这些东西,所以这金甲衣还是新的。
武副将惊诧极了,这金甲衣可是千金难求的东西,他活了这么多年也才见到过两次,可是伍子胥竟然要把它送给夫差。但是他也不敢提出疑问,便道:“诺。”
随后伍子胥便让他退下了。
武副将将金甲衣递给夫差后,并表明自己也要前去齐国,夫差自然是很高兴的,虽然脸上没有表现出来,也没有派人去感谢伍子胥,但是他心里是感激的。
今日,夫差没有去馆娃宫,而是去了长青台。公孙敏诺看见他来也没有多高兴,只是淡淡的行了一礼。
“王后,寡人明日便要出征齐国,这后宫之事便全权交给你打理了,寡人相信,你不会再让寡人失望……”夫差一口气说了许多话。
公孙敏诺笑了一声,道:“大王,我只想听您一句真话,您当真只是为了攻打齐国吗?还是……”
夫差打断公孙敏诺的话,没让她继续说下去,他害怕公孙敏诺说出自己不愿意听到的话:“寡人当然只是为了扩张领土,称霸天下。”
公孙敏诺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别人不知道夫差,她还能不知道吗?
“王后,代寡人照顾沉儿,她的身子……”夫差的话中带着些许无奈。
公孙敏诺听到沉儿这二字时,心里十分难过,已经许久没有人叫她敏诺了,她答道:“就算大王不说,我也会多看顾她一些。”
夫差这才放下心来,只要公孙敏诺护着西施,那么他去齐国的这段日子,西施就会平平安安的。
夫差在公孙敏诺这里用完了晚膳,天已经黑尽,他缓缓起身,却是要离开长青台。公孙敏诺看见后也不阻拦,毕竟如今的她早已经留不住他了。
“恭送大王。”这短短的四个字,却是道尽了他们如今的生分。
夫差先是回到无忘殿,交代祝挪道:“寡人不在吴国的这段时日,朝政之事就交由相国与太宰处理,你需得从旁看着他们,以免生乱。”夫差一直都知道伯嚭与伍子胥之间的明争暗斗,所以才有些不放心。
渐渐的,整个吴宫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只有少许宫人的脚步声还在四处游荡……
夫差今夜却是难以入眠,他担心自己此一去,西施……
最后一晚,他本不想去馆娃宫的,他害怕自己舍不得离开吴国,舍不得离开西施,但是他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终究还是往馆娃宫方向去了,他到馆娃宫之时,里面的灯火已经全部熄灭了,月光洒在房顶上,窗上,地上,褶褶生辉。门口的侍卫站在那儿左右摇摆,看起来困极了,夫差独自一个人到那里,待侍卫们将夫差看清楚时吓了一大跳,生怕夫差处罚他们,不过看夫差的样子,好像并没有生气,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微臣叩见大王。”那几个侍卫一同跪下行礼。
“起来吧!”夫差招手让他们起身,夫差待馆娃宫里的人似乎格外宽容。
夫差站在门口并不进去,那几个侍卫动也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一番宁静。
“大王,您可是要进去,不如让微臣去通报夫人一声?”
“不必了。”夫差说完后就往里面走去,很快就到了沉鱼殿。
夫差没有进去,只是望着沉鱼殿的殿门,看了许久。小声嘀咕道:“沉儿,你会无事的。”
夫差转身离开,却忍不住一步一回头,咦,那边房顶上似乎有人!夫差看见后,生怕是什么刺客,所以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原来是郑旦。她正坐在上面赏月呢!
此刻他们两两相望,都认出了对方,不过心中所想却是不同。夫差没有逗留多久就离开了,也没有同郑旦说一句话。郑旦见夫差来,并不惊讶,好像自己早就已经料到了似的。
夫差走后,郑旦嘲讽的一笑,然后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忧伤。
第二日一早,夫差便带领着军队浩浩荡荡的往齐国方向去了。夫差一早就决定走水路,走水路不用经过别国,也就不会惊动齐国,另外,水路要近的多,他们也可早日抵达目的地,打他个措手不及。
公孙敏诺一早就站在了城墙上,目送着夫差离开,馆娃宫里的人今日也起的早,只是没有去城墙上送夫差。西施同往日一样,并无太大变化,倒是郑旦,总感觉心中有事,并且还瞒着西施。
夫差一行人到齐国大约还有一日的行程的时候,齐国才知道消息,然后慌乱的整理军队,准备迎战。
吴国大军到达目的地时,齐国还是出于慌乱之中,经过几日好几日的激战,齐国的第一道防线失守,夫差首战告捷。
吴国众人听闻捷报之后,无不欢呼,公孙敏诺听闻后亦十分高兴,不过好似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所以也并没有过分激动。
伍子胥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府中独自一人对弈,他也没有很惊讶,毕竟自己教了夫差那么多年的排兵布阵,战场筹划,朝堂谋略。若是连这一仗都打不赢的话,那夫差凭什么可以做吴国国君。
自夫差离开吴国时起,伍子胥便派了大量的人去盯着越国,盯着吴越边界,他一直觉得勾践不是那么简单的人,恐怕会趁机作乱。
齐国在这一仗之中节节败退,齐国主将也受了重伤,所以只得临阵换将,临阵换将是为兵家大忌,如此这仗打得便更加吃力了。
齐国新上阵的主将只得想其他办法,对着夫差那方军队大声喊道:“两国开战,得尊先礼后兵之法,然你吴国行小人之径,没有事先下战书,反而偷袭我齐国,如今更是步步紧逼,夫差,你身为大王,更是可耻……”两国开战,必须讲究礼数,夫差此行的确不妥,但是他也顾不得许多了。想当初勾践要攻打齐国的时候,也没有事先告知,若不是吴国得了消息,恐怕如今夫差与勾践的位置可就要交换了。
夫差让人在一旁重复他的话:“寡人不知何为先礼后兵,只知强者为王,败者为寇。如今你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若让你们的新国君出来见寡人,寡人或许可以……”
齐国主将听见后十分气愤,齐国的新国君不过还只是一个孩子……齐国的这个主将自他爷爷辈起便是只忠于王室的,所以如今他势必会一战到底……
于是……两国又开始了激烈的战斗……
这一个月里,每隔几天就会有捷报传回吴国……
吴国军队一路势如破竹,直往齐国都城临淄方向而去……
“大王,属下看了看这里的地形,大约还有两日,我们便可以攻到艾陵了!”一位将军对夫差说道。
“好。”夫差这四十多天以来,没有一日不思念着西施,但是他却不敢写信,也不敢问身边知道吴国情况的人,他日日只盼着能早些攻下齐国都城……
“大王,今日我们便在此处扎营休息,明日一早再启程。”那位将军继续说道,夫差点了点头。
第二日,吴国大军便精神抖擞的往前行军了。
齐国人心惶惶,生怕国破家亡。齐国的新国君吕萘年纪尚小,整日也是担惊受怕,可是自己既然做了齐国国君,那么便得担起这份责任,他听下面的人说了,只要自己去见夫差,那么他或许可能放齐国一马。夫差不是心狠手辣之辈,否则当初也就不会放过勾践了。吕萘很害怕,但是这样安慰着自己,便好多了。
“来人,吴国军队如今到哪里了?”吕萘的声音里还带着些许奶声气。
一个宦官便回答道:“大王,再有一日,便到艾陵了。”
吕萘思量了一会儿,道:“准备快马,我要去艾陵。”吕萘还没有习惯用寡人自称。
那宦官也不担心吕萘此去会不会有危险,只按着他的要求为他准备了马车。
吕萘并没有带军队,只带着两个侍卫便往艾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