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带着月卿跟着方丈若明,回到了玄法寺,他细心的为她擦洗伤口,一点一点的替月卿上药包扎。一旁帮助他端盆递药的小和尚,歪着头冲着窗外,紧紧的闭着眼睛,对玄玉说道:“师傅,虽然您认识许久,可这必定是一个女施主,您亲手给她擦洗包伤口,是不是有些…不好啊。”
玄玉冷笑了一声,斜着眼睛看着小和尚,说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眼不见,心却见,眼见,心却不见。才是你应该追的佛理。”小和尚慢慢转过头,看着玄玉,噘着嘴,“哦”了一声。
玄玉一直守在月卿的禅房,在里面打坐念经,黎明破晓时,寺里的钟声想起,月卿闻声而醒,睁开眼,看着周围的环境,精神一阵恍惚。她坐起身,后背的伤口牵扯着,火燎燎的疼,月卿皱着眉,怎么也没想起自己是怎么受得伤。
玄玉也慢慢睁开眼,倒了杯水递给月卿,问道:“后背的伤口感觉怎么样,还疼吗?”月卿点点头,问道:“是那些魔物打伤的我?我怎么记不清楚了,难道我…”月卿突然抬起头,瞪着眼睛,惊恐的看着玄玉,玄玉点点头,说道:“你被九子的怨念感染,就入魔了。”
“那我有没有伤害到你?”月卿内疚的看着玄玉,小声的道。玄玉摇摇头,笑着说道:“我没事,你倒是受了伤。”
月卿放下担忧,舒了口气,问玄玉:“九子是怎么回事?南夜…还好吗?”
玄玉听着外面开始了早课,诵经的声音,回荡在寺里的每一个角落,阳光淡淡的洒在雪地上。
上古初期,万物初生时,女歧无夫而生下九子,个个嗜血残暴,嚣张乖戾。佛魔大战后,九子重伤,女歧并没有心疼九子,替其疗伤,而是用九子的魔血重塑了菩提子,南夜。
若明指着床上的南夜对玄玉和月卿说道:“他心性受损,误入佛祖梦境,被佛祖正法,脱魔还原真身,中途他却反悔,可他没有逃脱出来,却释放出了他体内九子的怨念,来为祸人间。”
月卿听到若明的话,一下子跌坐在南夜的床边,她不敢相信的看着南夜,眼泪从眼眶里滴落在南夜沉睡的脸庞上,他轻轻俯下身,背上伤口的疼痛也抵不过她此时的心痛,她轻轻的躺在南夜的胸口上,感觉南夜的心跳越来越弱,好像生命在一点一点的流失。她喃喃地说道:“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猛的站起身,问道:“方丈,他会不会死?”
若明摇摇头说道:“现在看来,他只是在梦境中误入了佛祖布下的法阵,但他魔若心不改,还是想要半路挣脱逃离的话,怕是会魂飞魄散。”
月卿闻此脸色大变,焦急的说道:“那我去请求佛祖,收回法阵,饶他一命。”
说着,月卿焦急的跑出禅房,朝着如来大殿跑去,若明和玄玉紧跟在后面。到了如来大殿内,月卿“扑通”一声跪在佛像前,眼含泪水的说道:“佛祖,所有的错都是因我而起,南夜…不对,是菩提子,他只是被女歧利用了而已。如今,他自己修得人心,而若是就这样让他魂飞魄散,未免太过残忍!”
玄玉心痛的看着月卿的背影,单薄的身体,后背的伤口因为拉扯,又渗出了血,玄玉走过去,蹲在月卿的身边,不忍的说道:“卿儿,你身体里有魔族的血液,佛祖是听不到你的。”月卿双手撑在地板上,痛苦的哭着:“那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救救阿夜。不管我与他之间有什么矛盾纠葛,但我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希望他能见到润白…”
月卿不知道在如来大殿内哭了多久,玄玉慢慢将她扶起,哄着她回到禅房,躺在床上,为她换药,看着月卿后背的伤口,一点愈合的迹象都没有,玄玉皱着眉头,感觉有些不对劲。月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许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月卿既然梦到了南夜,她看见他疲惫不堪的样子,却还在拼命得到挣扎着,想要从法阵里挣脱出来,她听到南夜虚弱的说道:“求您,让我见见她,见见我们的孩子…”月卿的心,如同被刀割一样难受,她用法唤出云镜,使出全身力气将云镜抛向法阵的上空,尔后施法,云镜逐渐变大,一只暗黑的孔雀,从云镜里咆哮着冲向法阵,她想要打散佛祖的法阵,将南夜救出,可没等黑孔雀触碰到,就被重重的弹了回去,黑孔雀痛苦的叫了一声,飞回了云镜中,月卿强忍着喉咙里要吐出来的血,开始第二次施法,云镜折射出万道光芒,直逼法阵,可是,根本没用,云镜“哐啷”一声掉在月卿的身边,月卿单膝跪在地上,按着胸口,嘴边流出了血迹,她苍白的面孔,无助的双眼,看着头上湛蓝的天空,说道:“如来,你给我出来!要怎么样才能放过他一命!你告诉我!”
周围静悄悄的,耳边只有南夜不断痛苦的求饶声,突然看,月卿的心底,响起一个震耳发聩的声音,那声音说道:“一命抵一命罢!”月卿惊恐地睁大双眼看着周围,她大笑道:“一命抵一命?好,意思就是说要用我的命来换南夜的命对不对?说好了!可不要反悔!”
月卿收回站在云端的法力,随后直直的跌落下去…
月卿醒来,猛然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竟然浑身是血站在如来大殿内,门外人声混乱,玄玉和许多的僧人都痛苦的倒在地上。
原来月卿睡着以后,她的念力梦到了南夜的种种,可心痛愤怒的感觉,促使她的肉身又一次入魔。她横冲直撞的打砸了玄法寺,致使许多僧人,死去,受伤,若明用法杖想要打醒她,却根本无济于事,无奈只能将她关在了一间禅房里,门外由金刚武僧看押着。
深冬腊月,大雪将至。
她迷迷糊糊的躺在地板上,冰冷的感觉,让她身上的伤痕减轻了少许的疼痛。似梦非梦中,玄玉仔细而温柔的为她擦着脸。他说了些什么,可惜她没太听清。
七日已经过去了,她的伤势已经有些好转,人也清醒了许多,可一直都是入魔的状态。玄玉,每日来给她送水送饭,她虽冷眼相迎,内心却是感激的。她蜷缩着身体,把头深深地埋在臂膀里,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胳膊,苍白的没有血色。内心的绝望和无助,早已经将她吞没,她心里非常明白,这一劫数,难逃一死。她不怕死,怕的是他的灰飞烟灭。
被关在这玄法寺的这七日,天上虽然不过是短短数分钟,确也足以让她心爱之人永远消散。永生永世,不得相见。
门外传来开门的声音,锁头被人轻轻的打开,进来的是一个眉目明朗,肤色白皙俊俏的小和尚,她抬头看着他,那小和尚低着头,大雪落在他的头上和衣服上,有些狼狈的站在那里,抬眼有些慌乱的看着她。她抬起身子,扶着旁边的木柜,有些吃力的站起身,看着来人不是玄玉,她阴着冰蓝色的瞳孔说道:
“怎么?这次是来要我死的?”
小和尚低下头,眉头紧紧的皱起,低语道“女施主,玄玉师兄他被方丈关了起来。我是想来告诉您,您与那位非人的菩提,是不会有善果的。还是尽早为了自己,了却念想。”顿了顿,他回头看了看门外,又向里走了两步接着顺道“昼夜交替之时,看守您的那些师兄们会换班,中间交替,只有短短小半柱香的时间,到时,如果是安全的没有什么变故的话,我会放一个桃子在你的门口,并将门锁打开,届时你便逃出去,如果有异样变故,我会放一个苹果在你门前,到时你要做好自己的应对打算。”小和尚目光坚定的看着她,让她很不解,愣了一下,仔细的回味了一下小和尚刚刚说过的那些话。刚想要问他,为何要救自己,就见那小和尚匆忙的走到门口,向外看去。“我不可多留,你照做便是,小僧先行出去了。”不等她回神将他说的话消化后,那小僧已经匆忙出门,又将门锁扣上了。
外面的雪似乎更大了,她瘫坐在地上,双眼无助得望向细小的门缝。
果然,那小僧没有骗她,昼夜交替,黎明之前,原本看守她的那几个少林棍僧走出了庭院,她急忙起身,走到门边,顺着门缝向外看去,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个小僧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院落的高墙上,一个利落的跟头,就翻进了院子,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门前,从怀里弹出一个果子放在了地上,顺便用手敲了一下门。她本就在门边,他的动作都看在眼里,那小僧轻声问道“女施主,还可安好?”她点点头,“嗯”了一声,小僧顺手拿出钥匙,将房门打开,随后翻上墙,就不见了踪影,她轻轻的推开门,寒风夹着雪花,吹在她的身上,周围的空气寒冷刺骨,她只穿了一件僧袍,如瀑的长发,垂在腰间,此时似乎能为她遮蔽风寒一般。她眉头紧锁,灵动的双眼左右看了一圈,俯身捡起地上的桃子,紧紧的拿在手中,一个轻功灵巧的上蹬就站在了墙头,像是笼中之鸟终于等到自由一样,迫不及待的越出牢笼。她贴着墙面,时快时慢的朝着外面有去,刺冷的感觉,让她不禁微微的发抖。她咬着牙,嘴里呼出大口大口的白色雾气,她时刻的提醒自己,不能就这样认输,起码不能让他灰飞烟灭。正在出神的时候,迎面走来一小队棍僧,想来应该是接替班的,来看守她的,一时间她只能蹲在石柱小号,屏住呼吸。突然,手被人一拉,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人赶忙拥着她向后一个转身,躲进了一个佛厅下面的石台阶的空隙中,那空间很小,两人紧紧拥靠着彼此,才勉强容下,她定睛一看,原来是玄玉,待到棍僧走过去时,两人才小心的走出来,玄玉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拉着她,仓皇的的跑出了这个佛殿,两人跑了好久,总算是逃出了玄法寺。逃出来的路上,就已经听到了急切的钟声,想必此时正有一群棍僧正在四处搜寻着她。玄玉眼眶红红的看着仍然是魔化的月卿,十指相合,微微的向前弓了一下身子说道:“卿儿,不知此时我在你心中是何地位。但是,既已逃出了这法门,就请务必多多珍重,佛法无边,不容置疑,你要好好珍惜你自己。”
“你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救我?”她问道。玄玉并没有回答她什么,转过身,望向远处,手里轻轻转动念珠,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流出来。他说道“因为我是你的琴师先生啊。”说完便自顾自的朝着玄法寺走去。
她手里还攥着那颗桃子,似乎回想起了往事,下意识的低头看看,眼底的一抹哀伤转瞬即逝。原本就焚心似火的她也不愿多想,用上轻功快速的向山下走去。
刚走到山下路口的时候,她便觉察出周围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杀气,果然,两道黑影从半空中突然冲出来,手持金棍向她袭来,一个转身,双腿一弓,一个缩身便躲了过去。定睛一看,是玄法寺的武僧。他们个个身怀高强的法术,此时,正目光严肃的看着她。“怎么?只派了你们两个来,也未免儿戏了一些。”她幽蓝色的眼睛,邪魅的看着,嘴角浅笑的看着眼前两个棍僧。那两个棍僧相互看了一眼,右手持棒,左手树立在胸前,向她拜了一下,其中一个说道:“施主,既然明白自己封印未除,就随我俩回到寺里吧,待事情了结平息之时,佛祖自会给施主一个交代的。”她抬头看这天,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事情了结之时?就是阿夜灰飞烟灭之时吧?哼,我不需要谁向我交待什么。”
“方丈和一众师兄已经在赶来的路上,还有私自放你出来的玄玉师弟。”
她的瞳孔猛然一缩,一下子便明白了这个棍僧的话中话。她若不束手就擒,恐怕玄玉便会依寺规处置,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