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韩晟在靶场练习完打靶,去楼上的房间里冲了个澡,清清爽爽地换上来时穿的衣服。
他习惯性地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意想不到的未接来电。
他回拨过去,耳边传来“您拨的用户已关机”的机械音。韩晟的心里莫名涌起一股不安,他烦躁地揉了揉还带着湿气的短发,按着发痛的额角思考还有什么途径可以联系到她。
韩晟去千鱼住的地方敲了敲门,还是邻居告诉他最近几天千鱼都没有回家。
正当他焦急万分时,快递小哥突然给他打了个电话说是有他的包裹。这个时候的打来的电话让他不得不在意。
他连忙驱车回家,快递的包裹静静躺在门口。他拆开包裹,发现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信纸上简单地写了几个小字:承蒙关照,再见。
连落款都没有的一封信,韩晟却一下子知道是谁寄过来了。
千鱼在房间里换好衣服,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的女人眉目流转间透着勾魂夺魄的风情,神情带着恍惚。
她记得上一次穿这么明媚的红色还是在七岁的时候。
她的腰间是红色的裹布,将她纤细动人的曲线勾勒出来。当男人用手拉住尾部只需要轻轻一用力,她的衣服就会像花瓣一样散开。
没有人知道她的腰间藏着一把锋利的刀,在衣服散开的那一瞬她能用刀快准狠地杀掉对方。
她用纱布蒙住眼睛被人引导着向前走,脚下踩着的价值千金的波斯地毯。脚下这种触感让她突然间想起一个早就不存在的人。
偌大的屋子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小灯,地毯上铺满玫瑰花瓣,醉人的香薰味道充斥着整个屋子。她在梳妆台前端坐着,注视着镜子中那个陌生的人。
肌肤欺雪,唇如胭脂,漆黑的发尾在空中划过时隐约可以闻到空气中的冷香。
她想得略微有些出神,灯被人关掉,她起身来不及惊呼,嘴唇被一双大手捂住。一个熟悉到有些陌生的声音带着戏谑在耳边响起,“为什么不在床上等我,嗯?”
千鱼没有在挣扎,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一秒、两秒……
一滴眼泪滴在男人的虎口处,灼热的温度一下子传到他的心底,心脏处传来一阵剧痛。
她这是,在为我流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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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是在海边被发现的,早起捡海鲜的阿婆看到她时,她被一群小鱼簇拥着,肉嘟嘟的小脸笑得正欢。
人脚一踏进水里,小鱼四散开来,却不远游,始终保持着几十厘米的距离。
阿婆把孩子抱起来仔细端详,襁褓中的婴儿不怕生,始终乐呵呵地笑,大大的眼睛弯成月牙。
阿婆往回走,海中的鱼儿跟在她身后,在边界处不断徘徊。
她原本是要把弃婴送到福利院,可是双眼一和孩子对上心里的慈爱就止不住地往外涌。阿婆试探地伸出几根手指,孩子肉嘟嘟的手缩成拳头紧紧包裹住她的手指,挣也挣不开。
几十年前,阿婆居住的村子里经历过一场饥荒,她家中良田颇多,人心不稳的时候勒紧裤腰带把自家粮食一一分给村里人。再往下熬不住时,她拿起家中一把猎刀带着十几个壮汉往深山上找生路。
一路走过来身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口,大家背着猎物准备下山时,阿婆闻到了空气中隐约的咸湿。
她穿过一片遮天蔽日的树林后,无际的蔚蓝海洋映入眼底。
打那后被饥荒笼罩的村民们再也不怕吃不饱,他们成功渡过了那场浩劫,村子也逐渐靠近海边。
阿婆是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人,谁家得了子嗣都要先请阿婆来祈福。见过那么多的孩子,这还是第一次升起这么强烈的慈爱之情。
她决定把孩子带回家自己抚养。
小鱼天生是个哑巴,在七八月大的时候,阿婆尝试着用玩具逗她教她学说话。
教了几个星期小鱼连最简单的“婆婆”都不会说,还只是单调地重复着“啊”的单音。
经验十足的阿婆很快发现了不对劲,怕耽误孩子还特地一个人抱着小鱼去城里最大的医院求医。
当医生告诉她小鱼是先天性哑巴的时候,她直愣愣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心里五味杂陈。
最起码不是她想的最坏的那个结果。
她抹了抹眼角的泪强撑着拿了药方取药。
日子还是要照常过。
小鱼的身子骨弱,三岁前头晕脑热是家常便饭。阿婆去村医那抓了药材,拿着蒲扇在院子里慢慢熬药。整个庭院里弥漫着浓郁的中药味。
阿婆的儿子是搞科研的,常年回不来几次。每次都是匆匆回来后把儿子丢给阿婆照看,就自己驱车赶往研究所。
千容河继承了父亲文弱的外表,脸色苍白偏偏嘴唇艳得厉害,小小的年龄一身书卷气。
他的性格天生冷淡,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回到村子里也就是看书,或者自己一个人去海边溜达几圈。
他这次暑假回来照例带了一箱子的书,他很早就从那里父亲听说奶奶捡了一个女婴。所以通过帘子隐约看到床上躺着休憩的人影时并没有太大反应。
只不过屋子里挥散不去的中药味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奶奶去集市上买西瓜,他坐在自己屋子里看书一时间倒也相安无事。
一个小时后,小鱼睡醒在床上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小短腿顺着床头下来,光着脚四处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她找遍了所有地方,最后站在大堂中间迟疑地看向最后一个屋子。
那个屋子里平日里没有人住,阿婆也不太会去那里……
她晃了晃脑袋,踢踏着小腿跌跌撞撞地找过去。
千容河正看得入迷,突然觉得小腿处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紧紧抱住。他一低头就看到小鱼抱着他的小腿,仰起小脸傻呵呵地望着他。
千容河这个人毛病不少,不过五岁大的孩子就有了洁癖的前兆。小鱼张着嘴,哈喇子往他裤腿上蹭。
那张小小的包子脸着实让人赏心悦目,再不雅的举动都无伤大雅。
他罕见地心里没有丝毫不悦,反而拿出随身带的帕子,轻柔地擦着她的嘴角。
恰巧阿婆买完瓜回来掀开帘子看到这一幕。她见小鱼笑得开心,没有半分遇到生人的害怕,笑着对千容河说:“你瞧,小鱼她喜欢你呢。”
——她喜欢我。
千容河默念着这一句,心情大好,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
当他看到小鱼光着脚时,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他起身把小鱼抱到椅子上,自己去主屋找她的鞋。
再回来时,手上拿了湿毛巾,蹲下身子把小鱼的脚擦干净后再耐心地为她穿上鞋子。
目睹这一切的阿婆在一旁眼都看直了。
他心高气傲的孙子居然能做到这一步,还真是应了一句话——一物降一物。
阿婆笑着去伙房处理西瓜去了,留下两个小孩交流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