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挥手下令,魏军一阵箭雨袭来。藤甲军、飞军训练有素,一见伏兵便已迅速进入战斗状态,我的白眊兵是天下一等一的精锐,从始至终都护在我身侧警戒,没人休息。我的部队全都身披铠甲,藤甲军更是刀枪不入,顶在前面,箭雨过后,损伤不大。可是,孟达的兵为了逃命,很多已经是衣甲不整,在魏军这波打击下竟然有近半数丧命,山谷中顿时惨叫声不绝于耳!
我不知道司马懿是如何绕到这里截住我军退路的,但我知道决不能再给魏军放箭的机会,拔剑大喊:“杀出去!”
事实上,魏军也没有放第二轮的打算,我刚喊出声,魏军前部已经跟我军交上手了。魏军前军一千余人,个个高大强壮,身披重甲,手持铜锤、巨斧等重兵器。一直所向披靡的藤甲军感到强大的阻力,竟然被正面挡住了,而且伤亡渐渐增加,并不比魏军少多少。
藤甲军都是内衬藤甲,外面则是罩着我给他们发的战袍,魏军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刀枪不入。但司马懿无愧于天下智者,他虽然一时想不到很好的克制藤甲兵的办法,却知道再坚固的铠甲也难挡住钝器重击。于是,他将全军力大之士集合起来,配给重甲和重型兵器,正面对攻藤甲兵也不落下风。
藤甲兵受阻,我看得着急,如果不能冲破魏军防线,等后面的州泰部赶上来,前后夹击之下我们只有死路一条。我大吼道:“王猛,让藤甲兵撤下来,你带白眊兵上去杀开一道口子!”
王猛说:“白眊兵要保护陛下,不可轻动。”
我骂道:“如果不能尽快杀出去,我们今天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王猛领命,接下藤甲兵,率白眊兵杀了过去。王猛性格刚烈,像是一把破敌的大刀;赵统沉稳细致,更像是一把防身的利剑。由他们两个人在我身旁,一攻一防,实在是相得益彰。
白眊兵一出,立竿见影。司马懿的前军是为了对付藤甲兵准备的,虽然杀伤力大,铠甲坚固,却不灵活。白眊兵身为大汉皇帝近卫军,所用兵器、铠甲都是蒲元精心打造。他们的盔甲坚韧不在魏军前军之下,却更轻巧;手中的兵器,无论长枪还是战刀,皆是百炼精钢所铸,削金断玉,破甲力极强。他们是征战天下百战余生的精锐,又有八阵之威加持,能轻易对魏军造成杀伤,魏军笨重的前军却很难攻击到他们。白眊兵组成一个个八阵分进连击,配合无间,不过一刻的工夫杀的魏军前军隐然有溃散之势!
司马懿在军中简直看呆了,惊讶道:“世间竟有这等精妙阵法?”
不过以他枭雄心志,自知失态,片刻便回过神来。他下令鸣金收缩,魏军纷纷退后,围成紧密阵型,如同铁桶一般密不透风。八阵精妙,司马懿不知道如何破解,但他却知道再怎么精妙的阵法,也需要空间。在这种促狭的谷地中,他把兵力紧紧集中在一起,白眊兵纵然有八阵也寻不到破绽可以施展,硬上的话就再难躲开魏军重甲兵的攻击。
司马懿这个人不见得多巧,却是十分务实、隐忍。一如他历史上正面野战中被诸葛亮杀的溃不成军(见卤城之战,正史上诸葛亮和司马懿唯一一次正面交锋),自知不敌后采取掘营自守的乌龟战法,硬生生把诸葛亮拖死一样。名声虽然不好听,最后却能获得最大的好处。
此时他坐拥上万大军,面对我三千人马竟然祭出乌龟战法,摆出了防御阵型。虽然明摆着耍流氓,可是我却毫无办法,等州泰围上来,我们依然是死路一条,最终胜利还是属于他的。未经世事艰难,一路顺风顺水的我,这一刻才知道我与这个时代顶尖高手的差距。我手握天下最精锐的士卒,拥有天下最精奇的战阵,又是身在最有利己方的地形上,却依旧被司马懿找到破绽,身陷重围。
屯兵驱虎豹,养子得麒麟。司马懿,果然名不虚传!
如果诸葛亮在就好了。可惜,我环顾周身,论谋略只有一个年轻的张嶷可以依靠,可惜现在的他跟司马懿比起来还是太稚嫩了。
张嶷见我看他的希冀目光,有些羞愧,沉默半晌突然说:“陛下,狭路相逢勇者胜!既已身陷绝地,跟魏军拼了!不计伤亡,我们力保陛下冲出去。只要陛下无恙,哪怕我全军覆没,也是胜了!”
一句话点醒了我!生死存亡之际,我竟然还在想怎么减少损失,以智取胜。可笑,论斗阵斗智我们这边无论是谁都难以胜过司马懿。既然如此,索性不计伤亡以我们精兵的优势硬冲,可能还有一线生机。司马懿想吞了我,也得给我先崩几颗牙!
司马懿见蜀军不顾性命发起了疯狂反击,捋须笑道:“终于明白过来了吗?还不算蠢,可惜,晚了!”
远远的,已经能看见尘土飞扬,那是州泰到了!铁壁合围,插翅难飞!司马懿忍不住放声大笑!
在我军舍生忘死冲击之下,魏军厚重的阵型也不断凹陷,被生生逼退百步。张嶷、兀突骨、王猛三员勇将更是冲锋在前,杀得浑身浴血。我在后阵,张弓搭箭,一口气将整壶三十支射完,双臂酸麻,但死在我箭下的魏军至少有十几个。
此时我身边只剩赵统和十几名白眊兵,司马懿部将胡遵立功心切,竟然只带了百十人翻小路绕到后方向袭击我。赵统大怒,长枪一招向胡遵杀去,白眊兵纷纷跟上。胡遵却不与赵统纠缠,分出十几人拖住赵统,剩下的人对上白眊兵,而他自己则是持刀向我杀来。我身前只剩一名白眊兵战士,他奋不顾身迎上胡遵。生死攸关时刻,我一咬牙鼓起勇气拔剑跟他一起力战胡遵。胡遵对于我的攻击只是不断闪躲,一心对付白眊兵,六七个回合寻到破绽一刀将其砍死。
身前再没有人碍手碍脚,胡遵一脸狞笑,手中战刀还在滴血,对着我当头劈下:“刘禅,受死吧!”
我避无可避,挥剑硬接他这必杀一击!
“铿!”
“嗯?”
胡遵身为司马懿心腹大将,所用的刀自然不是凡品。可蜀八剑更是蒲元用金牛山陨铁精心打造的绝世神兵,刀剑相交,胡遵的刀被砍出一个豁口,竟然跟我的剑嵌在一起了。
胡遵眼里露出贪婪的目光:“杀了你,宝剑也是我的了!”
我自知不是他的对手,急忙把剑抽出来,反守为攻。被动接招,只能等死,抢攻我才有机会活下去!我莫名回想起了赵云教习我武艺时所说的“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十二字诀窍,脑子里一片清灵,以气御力,一招一式用起来都变得那么随心自如。胡遵被我逼得一阵手忙脚乱,又忌惮我手中神兵,不敢硬拼,只好且战且退。
你也有今天?刚才压着我打的时候不是很嚣张吗?有赵云教我的精妙武艺,又有蒲元为我铸造的利器在手,你胡遵久经战阵又怎样,更何况你也不是什么万夫莫敌的勇将(正史记载胡遵“才兼文武”,却没有什么勇力过人的评论)!想到此处,我内心一片酣畅,胸中豪气陡生,一剑快似一剑,打得胡遵只剩招架之力。
赵统和白眊兵见我占据了上风,士气大振。白眊兵高呼着“大汉万岁”压制住魏军,赵统奋起余威连挑十余人。
可惜,我小瞧了胡遵。我见他已经被我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想要尽快把他打败,却不防他退的地方有个坑洞,一脚踩空陷了进去。
“就等此时!”胡遵战场经验比我丰富得多,早就眼观六路,故意把我引到这里,利用地形打败我。我深陷其中不便行动,他一刀向我头上砍来。我不甘心等死,双臂较力,抡剑迎上,他的刀直接断为两截。我心下稍安,他却几乎是毫无停顿一脚踢在我手腕上,宝剑脱手而出。我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脚重重地跺在我胸口,我向后倒飞而去。
山壁坚硬,我撞上之后眼冒金星,头脑嗡嗡作响。隐约间,我听到胡遵的冷笑声,一个模糊的影子走到我身前,手持断刀,当头斩下。
我咬破舌尖,让自己恢复了一丝清醒,用尽最后的力气闪躲,我的头避开了这一刀,肩上却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感。
胡遵戏谑地看着我,讥笑道:“还想跑?”
他一脚把我踩住,让我不得动弹,刀刃一点点向我喉间逼近。
真要死在这里了吗?我一直想逆天改命,努力成为诸葛亮的助力而不是累赘,没想到出师未捷、北伐在即,我身为君主却先要殒命,反倒成为诸葛亮北伐最大的阻碍。可是,我不后悔,如果我不来这里,而是安心在成都继续做那个太平天子,看着别人为自己抛头颅洒热血,我的命运终究还是亡国奴。
我尽力了,无愧于列祖列宗。一切释然,我放声大笑,闭上双眼,静静地等待死神降临。
“滴答!”
等了片刻,刀锋未落,一滴粘稠温热的液体掉在我脸上。一滴、两滴、三滴,越来越多。我睁开眼,胡遵脸上依旧凝固着疯狂的神情,只是胸前却露出一截枪尖,流血不止。
不远处的赵统,手中空空如也。原来,赵统见我危难,又分身不得,情急之下将手中长枪投掷而出,胡遵毫无防备之下,直接被贯胸而出!
未来曹魏征东将军、位次三公、死后追赠车骑将军的重臣胡遵,因为贪功冒进,就这么死在了巴山的无名山谷之中。
胡遵一死,他仅存的十几名亲兵却没有作鸟兽散,拼死把胡遵的尸体夺回。身为亲兵,没能保护好主将已是失职,如果还不能把尸体抢回去,等待他们的只有一个死。
血战一场,杀败胡遵,白眊兵人人带伤,还能站着的不足五个。胡遵的人也是强弩之末,我们谁都奈何不了对方,眼睁睁看他们带着尸体撤回。赵统急忙冲过来将我扶起,我把嘴里的残血吐出来,惨笑道:“我没事,只是看来我们今天都要死在这了!”
刚才见我遇险,张嶷、兀突骨、王猛等人想要回援,司马懿哪里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趁机将他们分割包围。我们败了!
就在此时,形势突变。魏军后方一阵骚乱,千余名汉军如同猛虎下山,猛然冲入争相杀敌。当先一人,横刀立马,连斩魏军数名将校,喝道:“司马懿,识得大汉镇北将军魏文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