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猪婆龙靠近,楚离虚握着斩妖,就等对方按耐不住,出手之际,一剑了结对方。
猪龙婆身躯太过巨大,就算斩妖神异无比,落在他手中,也就是普通的神兵利刃而已。
所以第一剑,必须要直指对方要害。
若是一旦失手,让猪婆龙脱身逃走,想要再抓到机会,几乎不可能。
他总不能一直守着这条河,哪儿也不去吧?
如果猪婆龙逃离此地,那想来遗祸无穷。
就算如此,楚离出手之际。
【剑起惊妖】的效果,还是为猪婆龙提了醒。
这本是震慑妖怪的能力,现在却成了妖怪的救命稻草。
本该被他一剑刺入头顶中央的猪婆龙沉身一翻,躲过了要害。
就算楚离立即变换轨迹,斩妖贴着对方脑袋,刺瞎了那只凸出来的眼珠,依旧没能成功找准机会。
猪婆龙吃痛之下,反而是更激烈的扭动身躯。
直到楚离深吸一口气,随猪婆龙一起没入水下。
他双手持剑,通过冒着血的眼眶,将剑刃送入猪婆龙的头颅。
一剑得手,本以为大局已定。
可猪婆龙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嚎叫着扭转头颅。
仅剩的独眼死死盯住楚离。
随后。
密集如凿刃的利齿映入眼帘。
猪婆龙奋起,张嘴噬咬。
它只想吃了这个伤到自己的人!
楚离一脚抵住猪婆龙下颚,一手撑在肩头,以托举姿势,扛着猪婆龙的獠牙血口。
如千钧闸门当头压下。
顷刻,左肩没了知觉。
持着斩妖的右手剧痛钻心。
生死攸关之际。
楚离猛的一咬舌尖,只管扭转手腕,搅动剑刃。
热流涌面。
不知是自己的鲜血,还是猪婆龙的妖血。
………………
河中,小舟如置风浪中心。
舟上,老周头趴在里面,只感觉下一刻就会舟毁人亡。
不知过了多久。
四周静谧,雾气消弭。
水浪平复,小舟晃晃悠悠,顺着河水漂流而下。
老周头从舟里往外瞧了一眼。
不远处,河面咕咚咕咚冒着气泡,腥浓血水翻滚扩散。
似乎这河水就忽然沸腾了起来。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河面染红了大半。
老周头嘴唇颤抖,心如死灰。
那个游侠,葬身妖腹了?
“哗!”
蓦的。
一只手臂探出水面,扣住船檐。
就在老周头哀叹,带着些许解脱之意,道着:我命休矣时。
熟悉的嗓音传到了耳中。
“老先生,麻烦搭把手。”
一柄连鞘长剑扔到舟底,细看之下,可不就是那位游侠的佩剑么。
错愕、惊疑、惊讶、狂喜。
须臾间,老周头脸色接连变换,极为精彩。
他手忙脚乱的将楚离拉上小舟。
等到楚离仰躺在舟里,老周头这才发现对方浑身都被血水染透,两只手臂更是鲜血淋漓。
对方右手掌伤势最为严重,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扯出了几十道口子,到现在还在淌着鲜血。
老周头撕下衣物,将楚离手掌囫囵包扎一圈。
他刚想帮对方捡起长剑。
“老先生,别动我的剑,它可不喜欢别人碰他。”
老周头只当楚离不喜欢别人碰他的剑,没多想。
他终于找到机会,把心头的疑惑问出口。
“少侠,你刚才怎么忽然不见了?”
“去宰那妖怪去了。”
“那妖怪呢?”
楚离靠在舟里,指了指外头。
“死了。”
老周头再次望向河面。
这次,他看见一头庞然巨物慢慢浮出水面,那狰狞头颅上,一个脸盆大小、血肉模糊的孔洞犹冒着鲜血。
正是如今闹得人心惶惶,不敢涉水渡河的罪魁祸首。
老周头看向楚离,哆哆嗦嗦,双腿忽然就软了下去。
楚离勉强一笑。
“老先生,我们回去吧。”
“好!”
老周头按捺住激动之情,使劲摇起船桨。
而楚离眼帘低垂。
沉沉睡去。
………………
不知睡了多久。
等楚离迷迷糊糊,听见周围低声窃语。
睁开眼。
一圈脑袋围着自己。
“醒了,醒了!宁先生醒了!”
是小孩雀跃的稚嫩嗓音。
“闭嘴,让宁先生多休息会儿!”
压低嗓音的怒喝立即让周围噤声。
楚离撑起身子,这才看清自己的处境。
他躺在床上,四周围满了人。
床边簸箕斗笠装满了大大小小的东西。
鸡蛋、菜头、包子馒头、鱼蟹……
大概是这些靠水为生的人,能拿出的最贵重的东西了。
旁边候了许久的老周头赶紧搀扶着楚离起身。
接着,一个接一个的人上前道谢。
楚离逐个点头致意之后,人群后方进来几名捕快,为首的捕头模样敦厚,三十几许的年纪,手中托盘上有不少银两,以及他的斩妖。
“宁先生,你这剑可真厉害,我们几个弟兄还没碰它,手就先伤了。”
他笑着抬起手,身后的几个捕快也是一同抬手,让楚离看到了他们包扎的手掌。
“也只有这等凶器,才能由宁先生驾驭,斩杀妖怪。”
楚离收起斩妖,只拿了些许银两作为赶路的盘缠。
“剩下的这些银两,还有这些东西,大家伙就分了吧。我一个人在外,吃不了也拿不下,诸位的美意,宁离心领了。”
等楚离再三拒绝之后,一群人才点头答应。
出了小屋。
楚离一眼看见了百十人正围拢着猪婆龙的尸体。
孩童好奇上前,又被父母拎回去。
更多的人问讯赶来,惊呼连连。
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楚离转身进了处小街,悄然离去。
出了城门。
“宁少侠,等一等!”
回过头。
老舟子一路小跑,手中拿着张泛黄的纸张。
等他跑近了,伸手将纸张递了过来。
楚离接过一看。
原来是封有些年头的信。
信上笔迹娟秀,显然是女子所留,看样子就是她女儿写给他的。
上头都是些看似平淡,却充满思念的话。
老周头递来一只笔。
“宁少侠,家中无纸,这是我女儿留给我的信,你临走前,老头儿我想请你留两句话,将来见着女儿,也可以对她说这是那位剑斩妖邪的少侠所留。她小时候啊,就梦想着当个侠女,嫁给个风度翩翩的少侠呢。”
楚离笑着应道:“好。”
看到最后。
楚离突然愣住了。
他手中这封信,是诀别书……
只是言语隐晦,不易看出来。
“老先生,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周莲。”
楚离手掌微不可查的一抖。
思绪回到半旬之前。
………………
“宁哥哥,我爹叫林南海,我娘叫周莲,他们…都死了。”
“不过没关系,我一个人也可以好好活下去的!”
“宁哥哥,你对我真好!”
“宁哥哥,你真厉害!我可以和你一起降妖么?”
“宁哥哥……”
………………
老周头小声道:“少侠?”
楚离回过神。
“不好意思,突然走神了。”
楚离捏着笔,“不经意”问道。
“老先生,你的孙女叫什么名字?”
老周头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以前和女儿提了一下,干脆取个小名叫小草,命硬,好养活!”
楚离点点头,在信上留了一句话。
“老先生,以后见着了你的女儿和孙女,把这信交给她就行了。”
老周头心满意足的收起信。
他双手背在身后,望着远处,怅然说道:“其实啊,我都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丫头回来咯。”
离去之际,楚离开口。
“会等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