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衣裳全放进木盆。将铠甲平铺在桌案上,执湿布巾一点点擦拭血迹。血喷进了铠甲的鳞片,便用毛笔蘸水清理鳞片与鳞片之间的缝隙,清去血迹为止。七王爷的……十皇子的……将他二人的铠甲一一清净,而后才是我自己的……
正擦着,帘掀。抬眸看去,只见苗婠婠抱着一盆脏衣裳入帐。“婠婠,你等一下,我快擦好铠甲了。”
她搁下木盆,来到我身旁。一面瞅着椅子上已擦净叠放在一起的两身铠甲、一面啧声言道,“啧,啧!擦的真干净,似新的一样!”
“呵呵,当然要擦干净了。铠甲穿在身上是一种威严象征,脏兮兮的岂不是大大折损了威严。”精神抖擞与颓萎不振给人的感觉相差太多了,要取胜,首先赢在精神与气势!
擦好铠甲,我与苗婠婠抱着各自要洗的衣裳前去浣衣区……
搬小板凳坐下,我一看苗婠婠的衣裳下头还有白非然的,当即笑问,“白非然那家伙肯让你帮他洗衣裳了?”
她打水倒进盆里,先将自己的衣裳放一边,一面洗白非然的、一面回道,“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他自己便主动把衣裳拿来给我洗了。”
“你们之间进展的怎么样?”
她洗衣顿住,得意的翘起嘴角,“他对我动了情,却死要面子不肯承认。亲吻、拥抱均是我主动,他像根木头似的戳着。若非他有体温,我真感觉自己亲的、抱的是根硬梆梆的木头桩子!”
“噗——”我喷笑,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没然后了,他一直都是这样。”耸耸肩。顿一顿,侧首问我,“你说,他经常去青楼里卖姑娘,按说情事早应滚瓜烂熟了才对,可怎地还是不解风情?”
“他以前眼里只有钱,就算看见姑娘与客人亲昵想的也是若将姑娘卖了能赚多少银子。他满脑子全是铜臭,能解风情才怪!”
我一说完,她不吭声了,低头洗衣裳。洗几下,复抬首,言道,“总有一****会回应我的!我有信心!有耐心!不把他弄到手,我缠他一辈子!”音落,咬牙,狠搓一下衣裳。
我一面洗衣、一面想着,有句俗语说的好,叫做“好女怕缠郎”,我看用在白非然与苗婠婠身上便是“烈男怕缠女”!越缠越紧、越紧越缠,缠至谁也离不开谁时,白非然就是苗婠婠的曩中物了!
金国攻城大败,损兵折将,安静下来。借此安静之际,给我方将士歇息机会。
今乃七月十四,七王爷的生辰;静妃的祭日。我特地上街买回香炉烛火;黄纸冥钱。将静妃的画像取出挂起,七王爷已命巧匠修补过画像,几乎看不出静妃的面容曾被撕毁。
搬张桌子放在画像前,摆上香炉烛火。我拿着剪刀坐在毡子上,背倚床榻,一剪刀一剪刀为静妃剪纸钱。我剪好,苗婠婠便帮我将叠在一起的纸钱一张张分开,交错着搁在一旁叠放。
“苏儿。”
“嗯?”折黄纸,未抬头。
“你人长的漂亮,身段又好。不仅聪明、勇敢、坚强,更孝顺、贤淑,对七爷好不说,还将他的家人当做自己的一般照顾、孝顺。世间像你这样的女子真是太少了!”
她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着实燥红我的脸。停下折纸,抚一抚脸颊。“哪,哪有你说的这样好……”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有!你很特别!”她拿起一张纸钱,“这就是最好的证明!有哪家的媳妇儿能记着给去世十几年的婆婆亲手剪纸线,备办祭品的?若说去世的头几年我信,然而日子久了谁不是各过各的,谁又能一直记着婆婆?婆婆可不是自己的亲娘。”
闻言,我不晓得该说什么。她说的现象确实存在,婆媳之间的关系从古至今一向难以相处。婆婆挑儿媳,儿媳挑婆婆,儿子夹在娘亲与媳妇儿之间左右为难。虽说静妃早早去世,但在我心里已将她当作婆婆孝敬。既然爱七王爷,那么也要爱他的家人,只是一家人相亲相爱,日子才过的美满快乐。勾心斗角我不擅长,矣不想要!
“得你,真是七爷之大幸!”
她一席话害得我脸儿发烫,嘴角含笑,低头剪纸。
静默了一阵,闻她另问,“苏儿,你想过将来要做皇后吗?”
“皇后”二字令我手儿一抖,拿在左手上剪了一半的黄纸掉在腿上。缓慢抬首,对她摇一摇,“我没有资格做皇后的。”皇后要有母仪天下的德性,而我显然没有!我曾在沐玄与四王爷两个男人身下承欢,试问有哪一朝的皇后是不洁之身?又有哪一朝的臣民会允许一个不洁的女人做他们的皇后呢?母仪天下对我来说是一种奢望,也是一道永远也无法跨越的横沟……
“委身于沐玄与四王爷并非你所愿,只要七爷愿意,谁又能说一个‘不’字?”
我执起黄纸续剪,二次摇首,“婠婠,国家并非七爷一个人的,只有君、臣、民三方齐心协力才能使国家昌盛富强。就算七爷有心立我为后,我也不会答应。以不洁之身去坐凤位,首先我自己这一关便过不去。有朝一日七爷称帝,他一生的功绩均要记入史册,我不能让后人嘲笑他、指责他,骂他是违背世德的昏君!只要能与他在一起,我便心满意足了,别无奢求。”我晓得人言可畏的厉害!
听我说了这么多,苗婠婠不言语了。垂下睫毛,默默地帮我将剪好的纸钱一张张分开。
我矣无言,静静剪纸。心湖因“皇后”二字激荡了一阵,而后回归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