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门口，眼睛没看她，落在她脚下，顿了顿，提醒，“裤子掉了。”
姜望舒往腰上一摸，除了一条领带，哪里还有别的，低头一看，早就掉到了脚踝。
她脸上瞬间滚烫，这会儿如果贴个鸡蛋上去直接就能熟了。
“你还看！”
她迅速把裤子提起来，使劲儿往上拽了拽，重新用领带绑好，再不看他，坐到沙发里，恨不能钻到沙发缝里去。
付予安好笑，“这么傻，以后嫁人了也得被赶出来。”
“我愿意，我就愿意被人家赶出来，你管不着！”
脾气来的莫名其妙，她把脸埋在膝盖里，耳后到脖子红了一大片。
“行了，有什么好害羞的，那不还有衣服遮着呢吗。”
“你走开！”
“这是我家。”
“那我......”她想说那我走，可衣服还没干，总不能穿着这身衣服出去？要是出去了裤子掉了那可真的丢人丢大发了。
逗她挺好玩儿，付予安故意逼问，“那你什么？”
姜望舒不再接话。
“帮我解下围裙，好像系了死扣，解不开了。”
姜望舒羞愤难下，此刻恨不能自己变成一只乌龟缩进壳里，哪里还会理会他说什么。
付予安手在身后鼓捣着，见她不理，干脆坐到她身边。
旁边的沙发陷进去一块儿，姜望舒能清楚的感觉到，付予安拿起她的一只手往他腰上放，“快帮我解开。”
“你自己解。”她又把手缩回来。
“我好歹是个老板，被自己下属看见穿着围裙在家干活，以后怎么拿出威严来服众。”
“那是你的事。”
“这么绝情？”他半开玩笑，“是不是非要我自戳双目你才肯抬起头看我？”
倒也不是。
付予安突然不说话了，客厅里静下来，姜望舒又别扭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看他。
付予安背对着她坐着，身后两条绳子果然纠结在一起，成了死扣。
她动手去帮他解，付予安嘴角悄悄扬起个笑，不住催促，“好了吗？”
“你别急，我正解呢。”
他停个一两秒又问，“好了吗？”
姜望舒解不开，本来就有点儿急躁，他还一个劲儿催，就更烦躁，“我不正解呢吗？你有点儿耐心行不行？”
付予安多久没见她发脾气的样子了，以前发起脾气来像个小老虎，张牙舞爪，凶巴巴的，谁见咬谁，每每他回去，有邻居控诉说她语气如何如何不好，这孩子怎么怎么不行，他都恨不能化身老虎。
姜望瑜死后，身边不断有人用姜望瑜的死来刺激她跟姜母，一人一张嘴，打着同情可怜的幌子戳人伤口，姜望舒又是急脾气，直性子，分明是自我保护的反驳，但在外人眼里就是不知好歹的顶撞。
但那时候的她至少是有活力的，会哭会笑才是她，现在，自己逼自己太狠了，好像很多情绪都泯灭了，甚至习惯隐藏情绪。
她把自己也列为“被隐藏人”那一栏，付予安每每想起，不甘又无奈。
他存心激起她脾气，故意扰乱她，喋喋不休的问，“还没干？你到底行不行？”
姜望舒果然来气，“不行你自己来，你让我帮你解还不相信我，总得给我点儿时间吧，催什么催！”
动手解不开了，她干脆上牙咬，小脑袋顶在他腰后，付予安气竭，忽然觉得用这种方法逗她不是个好主意。
用牙果然快很多，她把死扣解开了，推他一把，“好了。”
付予安背对着她，巍然不动。
“好了。”她又推他一下。
这次付予安握住她手腕，转过身，眼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一条腿支在沙发上，俯身向下，两人很快鼻尖相抵。
姜望舒愕然，回过神来两只手已被分按在沙发两侧，她有些不知所措，偏着头叫他名字，“付予安！”
姜望舒的叫声并没能唤醒付予安的理智，两个人，两种心跳，在寂寂安静的室内跳动着，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更叫人难以自控。
姜望舒心里有种奇异难言的感受，一方面她渴望这样跟付予安亲近，这样的亲近她并不排斥，甚至有些渴望，但另一方面又觉得不对，付予安这么多年来，心里就只装着姐姐一个人，哪怕姐姐已经去世多年，但她心里还是有种违背人伦的负罪感。
两种感觉来回交替，她一会儿欣喜一会儿又觉得难受，心里天人交战，最终还是咬咬牙想要推开他，“付予安，你.......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
他当然知道她是谁，呼吸一寸寸近了，他碰到了她的唇。
姜望舒顿时如遭雷击，转过头，两只手臂被他拧上头顶，侧脸擦到他掌心，又被一到力量推了回来。
“我要走了。”她抿着唇，几乎要把自己埋进沙发里。
蜻蜓点水，浅尝辄止，一瞬间的邪魔附体，他松开她。
“对不起。”嘴上在道歉，但眼里，哪有半分歉意，分明不觉得自己有错。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我姐姐。”
她抓着裤腰去阳台把自己的衣服收下来，躲进卧室换好，头也不回的离开。
外面日光晃晃刺眼，她用手遮了下，站在太阳下晒了会儿，夏天衣服很容易干，从他公寓楼下走出去，到附近的路口打车时，衣服就已经全干了。
这什么高级公寓，连个公交站牌都没有，说是人人有车，根本没有人需要坐公交，她问了司机到她家需要多少钱，司机说两百，很轻松的语气，笃定她从那样的公寓里出来，一定不会缺这两百块。
两百块，她隐隐肉疼，靠着车窗看外面的景色，外面热浪滚滚，路上没有行人，这一带车也难见，一切仿佛是在梦里。
姐姐高二时离开，在医院，那是付予安第一次闯进她的生活，以“姐姐男友”的身份，带着对她跟母亲今后生活的承诺，守护神一样降临这个家。
他对她来说是个可以交心的朋友，是个能够依靠的家人，是个能处理好一切的英雄。
网上有句话说，年少的时候一定不要遇见太惊艳的人，那时候她正年少，付予安就是那个太惊艳的人，她一点一点泥足深陷，无数次先要挣扎着从泥潭里出来，但是每次挣扎都只会越陷越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