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查一查寿昌伯府的嫡女订没订亲……”袁慎突然呵的一声冷笑没往下说。
订了又如何？
马成眼风都没动，立刻掉转马头吩咐下去。
半道休息的时候，马成上前恭声道：“督主，咱们就这么回去？小人敢断言，山东叛军中突然出现的那个杀神就是路凌，而且他领回来的那个孩子，十有八九就是白家余孽……”
“马成呐，你跟了本督多年，忠心倒是有，就是不够机灵。”袁慎斜靠在软垫上，摆弄着那俩苹果，眉眼间竟有几分愉悦，看了一眼鞍前马后追随自已多年的心腹，难得的想提点他几句。
马成立刻俯身施大礼，“求督主指点！”
“我问你，就算验明证身，石头也是白家余孽，咔嚓一刀砍了对你我有何好处？非但没好处反倒会得罪不少人，白成栋又不是咱们害死的，何苦替别人背锅？谁欠的债谁还，咱们只要把招子擦亮，脚根站稳，任他东南西北风。”
马成若有所思。
袁慎咬了口苹果，慢慢嚼着，“凌阎王与本督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本督为何要跟他过不去？本督走这一趟，卖他个人情日后也好相见！再者，线报说北辽今冬大雪，死了不少牲畜人口，开春必定不安份，真打起来，是你上阵还是我上阵？真把他弄死了，到时候皇上派不出人统兵，这怒火和罪名是你担还是我担？”
马成恍然大悟，怪不得督主稳居高位，风雨不倒，啧啧，瞧瞧这见识！
“督主英明，小人再活十辈子也不及您之万一！”
“行了，你叫马成不叫马屁！袁宝那混帐最近在忙什么，本督好些日子没看见他了！”
“少主子……”马成嗫嚅了一下，没敢往下说。
袁慎手中那半个苹果瞬间捏的粉碎，冷声怒道：“又在琢磨新菜不成？”
马成，您老英明！
袁慎已臻大成的养气功夫一朝破功。若不是老袁家只剩这一根独苗，他真想把这根苗薅了喂狗。
马成也很不解，你说袁宝好好的少督主不当，横行天下的日子不过，非要当厨子，这脑子是让虫子嗑了不成？
与此同时，姜悦坐在桌边看着袁慎留下的那十副墨宝，也觉的这位袁督主的脑子让虫子嗑了。
别说，袁慎的字写的真不错，遣词用语的也挺雅致。
不是什么财源广进、五福临门之类的俗对子，一大半的字，她愣是不认识。
可好有什么用？秦桧、严嵩哪个字不好，哪个没才学，结果一个比一个混蛋。
白岩和崔氏盯着这些字，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袁慎所到之处居然没有家破人亡？有说有笑的教石头写字，啃了个苹果留下十副对子，然后……就走了？
崔氏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这个袁慎会不会是骗子假扮的？”
姜悦摇头，费这么大劲就为了来她们家喝桶米汤？这都傻出圈了。
“依我看，他这是想在五爷跟前卖个人情！”白岩想了半晌终于开口。
姜悦点头，也只有这种说法能说的通。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觉的侥幸。万幸袁慎愿意卖这个人情，要不然……真不敢往下想！
姜悦深深吸口气，把心底的后怕压下去，“算了，不管他是什么用意，路大爷回来自然会处理。我现在只求，他发发善心把那些东西给樱桃带到。”
路大爷不在家，姜悦这些日子想尽办法，也没找到路子打听樱桃的消息。
袁慎突然出现，还愿意帮她带东西，也算是坏事中的好事。
但愿樱桃过的好！
傍晚时分，袁慎的马车缓缓驶入宫外的袁府。
马成扶着他下车，然后小心的道：“督主，路娘子给樱桃姑娘的东西……怎么处置？”
袁慎挑了眼小太监手上捧的东西，除了四匹市面上能买到的最好的缂丝缎，还有姜悦亲手绣的七八个形状颜色各异的荷包并十来块帕子。
呵，知道那女人不擅女红，想的还怪周到的。
袁慎嗤声冷笑，顺手扒拉了两下。把那满满一袋子模样怪异，据说叫牛轧糖的零嘴，以及帕子荷包等物全扔到地上，只留下那四匹缂丝缎。吩咐小太监捧着跟着他往樱桃住的芙蓉院走。
马成目瞪口呆，督主这是要亲自给那女人送去？
结果让他傻眼的还在后面，袁慎走到一半，拐了个弯先去库房，挑出一套紫檀嵌螺钿的梳子扔到那几匹料子上，这才进了芙蓉院。
樱桃倚在窗前，望着窗外那株怒放馨香的腊梅出神。
她来的时候，院子里还有七八名女子，这些天已陆续送进宫，诺大的院子此时只剩下她一人。
除了寂寞与冷清，还有一份对未知命运的惶然，她不知道袁慎留着她想做什么？
半空纷纷扬扬飘起雪花，片刻便染白了地面，簌簌有声。
她伸手去接，雪花落进掌心，瞬间成了一滴水，像极了眼泪。
她心里突然闷的厉害，眼底渐渐蘊出泪意。明天就要过年了，万家团圆的日子……
袁慎站在院外，静静的瞧着窗边美人垂泪。雪落在他身上，渐渐染白了头。
身后小太监手上捧着东西，渐渐吃不住劲，哗啦一声，衣料上头的梳子盒一滑差点摔下来。
樱桃闻声抬头，这才看见袁慎，目光锐利冰冷的站在院门处，脸上隐隐含怒。
她悚然一惊，飞快的抹了下眼睛，赶紧恭身迎出来，“奴婢不知大人驾到，罪不可恕！”
她神色从容、仪态也挑不出毛病，然而紧抿的嘴唇却没了血色。
以色侍人的玩物，竟敢在大年下垂泪？
如此碍眼，袁慎一个不喜，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袁慎挑了她一眼，没说话，大步进屋。
樱桃一愣，听先来的那些人私底下议论，袁慎从不来她们的院子，更不会跟她们同处一室。
毕竟是要往宫里送的人，袁慎不会给任何人留把柄。
今天这是……
然而此刻容不得她多想，她多想也没用，赶紧跟进去伺候。
她就是袁慎手中的一枚棋子，一举一动都由不得自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