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在相互传音,内殿里突然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金小姐深夜前来拜访,可是有要事相商?”
一位身量娇小的鲛人少女随声转出,高高盘起的秀发上一枚凤纹的金簪轻轻摇摆,一身华丽名贵的长裙拖在地上,裙裾的后摆被两名仆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
殿内的几人讶异地看着一身华服的少女,两弯细眉微黛,一点朱唇莹红,两道飞鸿般的眼影直接连入鬓角,汤牧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才上初中的表妹偷偷学化妆时的样子。
见屋内的人似乎被自己的盛装打扮震住了,大王女喜滋滋地快步迈上台阶。不曾想步子迈得大了些,后面提着裙摆的两名侍女没能跟上,抻得她向后一仰,踉跄了两步方才战稳身形,原本端端正正戴着的发冠也歪了不少。
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直到少女涨红着脸坐正了身子后,金悦来才轻咳一声上前拱手道:“金悦来见过鲛人王女殿下,金源来商号向您问安。”
“有……有礼了。”大王女有些底气不足地做势托了托,随后低声问道:“金小姐前来可有要事?”
“确有要事相求,金家有一则极重要的消息,需要尽快传回大乾,可是海底暗流阻路,回大乾的海贝还要五日方能起航。”
鲛人少女隐蔽地扶了一下头上的冠冕,随后心领神会地说道:“所以金小姐是想借用母亲的同心盏?”
金悦来点头道:“正是如此,还望殿下能够施以援手,金家必有厚报。”
鲛人少女想了一下后,有些为难地说道:“借同心盏倒是没有问题,母亲之前也靠它给三妹递过几次消息,这物件儿也不是很珍贵,但那门流声秘术因为太过艰深,只有寥寥几人习得,现在那些人都不在海城里,因为暗流阻路,短时间也回不来呀。”
金悦来的面色瞬间苍白了不少,本以为事情有了转机,没想到又绕回了死胡同,最后还是要等待五天才能把消息传回去,那还来得及在父亲深入苗疆腹地之前提醒他吗?
蓝峤岳凝神苦思半晌。“我记得那几位闭关的供奉里,应该有一位也对这门秘术有所涉猎。不知殿下能否请那位供奉破关而出施以援手?”
鲛人少女摇了摇头。“蓝将军说的是于供奉吧,她老人家去年就已经破关而出,云游四海去了,现在早已经不知道人在哪里了。”
汤牧想了想后开口说道:“那门秘术能否外传一部分?我们并不需要让声音能传出千里之遥,只要能把一句话传进一杯水里就行,现在修习那门秘术可以吗?”
金悦来闻言眼前一亮,万分期待地看着大王女。没想到她还是摇了摇头:“那秘术可以外传,但学起来艰深晦涩,不管是流声千里还是寄于一杯,都需要掌握大量的秘纹方能施展,哪怕只是入门也需要苦心钻研数月之久。”
金悦来的神色顿时黯淡了下去,穆叔安慰道:“老爷吉人自有天相,苗疆的事小姐不必过于担心,就算金家损失惨重,但老爷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老爷曾两度赤贫如洗,这次不过亏损十余年的盈利而已,只要人还活着,些许银钱早晚会赚回来的。”
“秘术……艰深晦涩。”汤牧总觉得自己好像最近听到过这句话似得,突然他好像猛然想起了什么,和同样恍然大悟的蓝峤岳对视了一眼,随后急切地开口问道:“请问有没有记载着那秘术的书册?有的话能否给我看一下?”
就在鲛人王女命仆役去取秘术时,汤牧凑到金悦来身边低声安慰道:“别着急,就像穆桂……老先生说的一样,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时候,你爹不一定会有危险的。而且我学东西挺快的,可以试着学一下那秘术,要是能学会说不定就能把消息传回去了。”
一旁的老人皱了皱眉,这小子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而且行事实在孟浪。鲛人族的大王女都说了那秘术不好学,你凭什么断定自己就能学会,哪怕是为了安慰小姐,也不该直接夸下海口啊,如果最后还是不成,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金悦来抹了把眼角强颜欢笑道:“你又想骗我,王女殿下都说了那秘术艰深晦涩,你之前和我一样根本没接触过修炼一道,又哪里能学得会?”
她强打起精神转身挽住了老人,神色坚毅地说道:“穆叔你说得对!只要人还在,没有什么是损失不起的,五天后我们立刻去求父亲那些生意伙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住爹爹的性命,纵使没有苗疆那些筹划,只要爹爹人还活着,那我金家就依然还是金家!”
“殿下,您要的流声秘卷已经拿来了。”
这时,一名面色还有些潮红的女官捧着托盘姗姗走出,眼尖的汤牧发现她红唇的中间有些黯淡,好像上面的胭脂被人啃了一口似得。
女官在鲛人大王女的示意下把托盘奉到了汤牧身前。“多谢殿下慷慨相助。”汤牧学着金悦来的样子文绉绉地行了个礼,随后搓了搓手面色凝重地伸向了那本有些卷了边的厚厚书册。
【名称】秘术·流声入水
【等阶】洪
【来源】鲛人海北部有一道终年不歇的洋流,因其洋流内附海潮秘纹一枚。于一段喊话时便可将声音传出千里之遥。鲛人修者敖观海钻研数年,成功靠元气模仿了部分特性,创出此秘术
【效用】寄声入水,随流可达千里之遥
【内容】吾云游四海多年,天下洋流有寒若冰霜者、有滚似热汤者、有厉若刀兵者、有柔胜云棉者、有刚若金石者、有韧如蒲苇者,吾苦心钻研数年,将其分为二十一种,而鲛海之北有一洋流……
【铭文】深情难寄人声杳,千里波涛滚滚来,我无法对你说出我的心意,那就让这海浪替我转达吧
汤牧没敢细看内容,生怕又和学习蹈海诀时似得,一站就是两个多小时。他收回了又手,刚想开口借一间屋子时,却发现即使自己不去细看,手也离开了书册,内容里面的东西仍在不断“印”入自己的脑海,只是速度上要稍慢些罢了。
感觉自己的脑袋被大量的信息冲得有些昏沉,他连忙回到了椅子上坐下,装模作样地翻起书册来。
一个多小时一晃就过去了,当汤牧抬起酸痛的颈椎时,发现金悦来等人早已离开,只有那名唇红缺了一点的侍女,还在举着手里灯火为他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