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沉岸一瞬间脑袋瓜嗡嗡的，几乎没听清楚顾云依之后说的话。分明那些字眼他都听的清楚，可偏偏组合在一起，就无法弄明白其中的意思了。
半晌，他一掌将嘶吼着冲上来要跟顾云依拼命的靳南岸打倒，才像是个丢了宝贝的小孩般，微弯了腰，极度惶恐不安的望着顾云依，颤声问：“为什么？”
顾云依声音很轻却又理直气壮：“她说，是你害死了靳南轩，我不相信，她却还在继续说，我太气了，就打了她，但我没有想到她会摔倒在地还会难产。”
踉跄倒地的靳南岸被打的牙齿松动，抿唇发现尽是腥苦味道，瞬间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咬碎了牙，而听着这般话，心有不甘疯狂的咆哮道：“你不信？哈哈，你不信有什么用，你不信这事情也是定局，就是他岳沉岸做的手脚，否则离心散这东西谁能做的出来？还有那个海兰，哈哈，她也不过是个棋子……”
顾云依像是被巨石击中似的，提壶灌顶般的愣在当场，半晌才像是终于从哪里找到了一些神志，缓慢却又坚定的后退了两步，皱眉问岳沉岸：“他说的是真的？”
岳沉岸没说话。
靳南岸在狂笑。
里屋的嘶吼声仍未消停。
而靳南疆和夜清却还在旁边极其冷静的作壁上观。
四周有一瞬间的静默。
外面吵闹几乎翻天覆地，里屋却也是如火如荼。
八皇妃察觉到周身气力在缓缓流失，她已经没了多少劲，就连痛呼声都已微不可闻。不知是第多少次在昏厥里被疼痛震醒，她满脸痛苦却努力用极其平和的声音说，“誉王妃，我求你……保小。”
江锦华额间青筋跳了跳，再三告诫自己躺在这里的是孕妇不能动怒，才总算压制住了脾气。“在我这里没有保大保小，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是保大，孩子还未降世在我眼里就算不得生命。但你不一样。何况，即便这个孩子没能保住你还会下一个甚至于好几个孩子的机缘等着你，你因何非要拼命留住这个？”
“我……我活够了。”
嗤。
江锦华像是叹息了声，“那你舍得八皇子和孩子一人在世？”
“我……”
“你别说话，攒足了力气就是。”江锦华额间汗如雨下却也无瑕顾及，“我会尽力保住你的孩子。只要有我在，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选择放弃任何一人。”
八皇妃眼神似乎透了几分释怀。
她虚弱的笑了笑。
说，“也好。”
外面，所有人都在看着顾云依，等着看她的反应。
就连岳沉岸都屏气凝神，生怕从她口中会听到她说些什么伤人的话，半晌却只听她讥讽的笑了声，“就算是岳沉岸害的靳南轩又怎么样？反正他都死了，我也不喜欢他了，他是谁害的，是怎么死的，跟我有关系吗？”
她的语气轻佻而冷漠，但靳南疆却眼尖的望见了她右眼里的一线嫣红在极速的扩大，极快的时间几欲就充斥了整个眼球。
她重复着问，“有关系吗？他都死了！”
靳南岸似乎察觉到她状况不对，而下意识的去看向岳沉岸，须臾不知道想明白了什么而突然哑然失笑，咬牙意味不明的笑道：“看吧，岳沉岸，虽然很晚，但是你的报应也来了。”
凭什么他就要忍气吞声？
顾云依害清婉如此，她凭什么还能做躲在岳沉岸背后不谙世事的傻白甜？
真是愚蠢。
引狼入室不说，还错把豺狼当情郎。
白痴、蠢货！
靳南岸已经接近疯癫，反正无论是清婉保不住还是孩子保不住，他都决定将一切全盘托出玉石俱焚，反正既然他不好过，岳沉岸和顾云依也别想好过！
谁看好戏都无所谓，总之岳沉岸和顾云依就得付出代价！
他拼死一搏，也得让他们尝尝束手无策的滋味！
岳沉岸被顾云依的反应惊的怔了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伸手想要搂抱住她，却见顾云依突然双眼泛白而当场昏厥，他也只顾得上搂抱住她。也无瑕继续跟靳南岸较真，抄手将她抱起便离开了这个厅堂，打算回顾云依的房间，而靳南岸却不愿意就此作罢，仍在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道：“你这次又打算给她下什么药？更大剂量的无心药吗？还是想彻头彻尾的把她变成愚蠢的天真蠢货，不谙世事的活在你的背后做你的傀儡？”
岳沉岸没有回身，声音却极沉：“八皇子，请你诸事注意分寸。”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想做什么随便，想要我帮忙做什么也都随便，但唯独不能伤害到清儿半分。可是你没做到。所以，凭什么你还能跟顾云依好好的？？”
他嘶吼大叫着质问：“凭什么！”
岳沉岸没有搭理他，冷笑着勾起唇角，绕过曲折游廊回了房间。
前厅瞬间就冷静消停了下来。
靳南岸由人搀扶着坐下，伸手撑住脑袋，将头埋进了臂弯里剧烈的呼吸着，许久像是突然才想起来这里还有外人在似的，哑声道：“倒是让六哥你看了场笑话。”
靳南疆冷静的评价道：“是场好戏。”
“我不想争了。”靳南岸这样说，“我早就知道世间万物因果循环，天理昭彰终有轮回，却还是想着只要我身处高位就能有足够的力量和本事去护住我想护的人。但是现在我发现，这些东西在关键的时候都没有用。谁都敌不过天命。”
他继续说道，“这些东西我都不想要了，我只想要清儿和她腹中的孩子活着。你别来抢我的孩子，我也不会去跟你抢夺你的皇位，你我也做一回真正的兄友弟恭……如何？”
靳南疆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倒是难得的没有说话。
其实并非是他不想答应，只是他觉得此事他答应了也没什么用，毕竟他不可能真正做到对靳南岸所做的恶而置之不理。
错了是错了，认罪是认罪，哪里有做遍恶事却还能翻过不提的先例？
过足了瘾，又撒手不管。
不可能。
宫口开不了十指，无论怎样折腾都不行，眼看着再不做出措施很有可能就真的会一尸两命，江锦华终于是拿起了刀，云天青急忙按住她的手，低吼道：“你想干什么？”
“刨腹。”
“你疯了？你这样把小孩取出来，她人怎么办？”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保住她们两个的性命。”不过说了这段话江锦华又陷入了片刻的沉默，在云天青衣服上简单擦了擦手，转身出门去，望见靳南岸直接道：“现下有两个选择，一是将小孩放弃，保大人。二是保住小孩，舍弃大人……”
靳南岸打断了她的话，“保大人！我要大人！”
江锦华倒是有些意外。
想不到靳南岸倒是个情种呢。
既是如此，她也没了继续吊胃口卖关子的心思，“还有第三种选择，就是我刨腹将她腹中的孩子取出来，这样她们两个的性命我都能保住。只是可能今后八皇妃就都不能生育了，你选如何？”
“我要大人……”
江锦华静静的望着他，“只选择大人也是可以的，但是可能会伤及根本，今后受孕也很困难。”
“我……”似乎没得选择了，靳南岸面色惨白却斩钉截铁的道，“我选择她们两个。”
江锦华打了个响指，“很好，稍等。”
一个时辰后，婴儿啼哭声响彻屋顶。
江锦华抱着毛毯裹着的婴儿缓步走出，将婴孩递给脸煞白的毫无血色的靳南岸，还没说出是男孩还是女孩，就见靳南岸踉跄着跑进屋里去查看八皇妃的情况了。江锦华抱着婴儿，表情都有些僵硬，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靳南疆，无奈的发牢骚说：“我现在深刻怀疑这孩子是不是他亲生的，怎么这么不上心呢？”
先前被一次次的舍弃就算了，如今好容易突破层层艰难险阻而降世，当爹的却首当其冲的去看自己夫人如何了。
靳南疆被她的话给逗笑，起身走到她身边给她擦了擦额间的汗水，垂眸时望见了婴孩清澈通透的双眸。
小孩子有这世间最为纯净的眼睛。
江锦华也赞叹道，“虽然现在还皱皱巴巴的，但过段时日张开了，肯定很像八皇妃那般。这眼睛水灵灵的，多好看。”
靳南疆哑声道：“嗯，的确好看。”
“看起来王爷好像特别喜欢这个孩子的样子，那你要不要抱抱她呀？”
靳南疆伸了伸手却又在半途将手抽回，蹙眉道：“还是罢了。”
也是，笨手笨脚的，怎么会抱孩子呢。
何况也不是他的。
江锦华逗弄着孩子笑得开心，靳南疆这般认真的望了她很久，突然神笔马良的说道：“方才本王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想着或许你我此生没有孩子也好。”他望着江锦华略带困惑的眼神，一字一顿的解释道，“本王见不得你也疼成那副模样，所以本王倒是十分理解靳南岸方才的疯癫痴狂模样。”
江锦华：？
“他刚刚干什么了？”
一旁的夜清轻咳了声，淡定道：“没啥，就是自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