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锦华与靳南疆面面相觑。
江锦华勾起唇，似笑非笑道，“王爷觉得这一招如何？”
“杀人灭口却不知毁尸灭迹，想着混淆真相却将自己给卖了出来。”靳南疆冷嗤，“愚蠢。”
江锦华也同意。
她起身拍了拍手，嘱咐仵作，“将他抬回去县衙，你们再做个详细的尸检。”
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江锦华看向方才一语道破天机还蹲在树下嘤嘤嘤的应如澜，无奈轻笑着上前去拉他，“尸体都被抬走了，你起来吧。”
应如澜一把拍开了她的手，情绪激动道，“别碰我！”
江锦华：？
这为什么给她一种她是个刚欺负凌辱了他的渣女的错觉？
她后知后觉的看了看手，亮给他看，“不脏，我擦过手。”
“那也不准碰我！”
江锦华翻了个白眼不打算再搭理他，回头想去抓靳南疆的手，却见他表情也十分的复杂怪异，“锦锦，本王知道你的医术精湛，但你好歹是丞相之女，终日待在深闺，为何看到这种尸体不害怕，反而还像是司空见惯了的模样？”
“……啊。”她倒是忘记了这个，江锦华摸了摸鼻子，“我师傅教过我这个。”
应如澜毫不留情拆穿她，“师傅才不会碰尸体这种东西，他说脏。”
回应他的是江锦华用检查尸体的那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于是回去的一路上，应如澜都在吐。
李大仁腿瘸了一条，府上也没有大鱼大肉给他进补，那些管家私藏的银两都被他拿去置办了粮食衣物分发了下去，虽然面对这铺天盖地的难民是杯水车薪，但有胜与无。
不过好在隔日，从大辰出发来的官员也带着粮食衣物银两而姗姗来迟，这是笔不菲的物资，有了它，靳南疆即刻就派人去维修了受损堤坝，又将粮食衣物都发下去安抚了难民。
此事终于暂时被压制了下来。
江锦华就开始对李大仁那条瘸了的腿好奇了，看到李大仁正在厅堂前喝茶晒太阳，她就再度凑了过去，“相逢即是有缘，如果李大人信得过我，倒不妨让我为李大人看一看腿。”
李大仁苦笑，“我这条腿没得救了。”
“没得救的从来都不是病，而是人。”江锦华慢慢勾起唇，打量着他隐在长袍下的右腿，“我自幼和医圣学医，医术虽不算出神入化妙手回春，但也应该比那些坑蒙拐骗的大夫厉害一些。反正现在西蜀之事，安抚难民、修补堤坝、治理水患，都已由誉王殿下接手，李大人闲着也是闲着，就真不想让我帮忙给看一看？”
她觉得自己的话应该算是真切实意，完美的诠释了医者仁心的道理，而这个李大仁先前就因这条腿而被管家欺骗的这样惨烈，自然不可能是真的甘心不去治自己的这条腿了。
毕竟谁想当个瘸子呢。
当年楚越还不是为了他那一双腿游走于五国四洲中，多年受尽风霜冷雨，为了能再站起来像个正常人一样，真可谓是机关算尽。
李大仁没理由免俗。
但听完了江锦华的话，李大仁却仍未松口，他很轻的笑了下，满目悲哀道，“就因为我只关心我这条腿，才会让歹人有机可乘，才会让西蜀百姓落得这种天地，我知道我是罪不容恕。我已经做好了等誉王殿下处理好了西蜀的事，就自请辞官进大理寺接受律法惩治，所以这条腿治好治不好，对我已经没什么太大的用了。”
江锦华抱歉点头，“唐突了。”
这个理由倒也是可以的，毕竟之前靳南疆所了解到的李大仁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本事，但好在不贪污受贿，也不干那些违法乱纪的勾当，西蜀百姓安居乐业守着这方疆土过自己的日子，都挺好的，李大仁性情懦弱一些，知道这件事虽然自己并没有介入插手，但到底他身为西蜀知府，肯定是有罪的。
她刚出门打算去县衙看一看仵作的尸检结果，却不料刚出门就碰到了一妇人，妇人体态丰腴，紫衣白衫，眉眼温柔，称得上是半老徐娘风韵犹存。
妇人拜了拜她，“誉王妃。”
江锦华示意她不用多礼，刚要越过她离开，却听她出声道，“誉王妃可有空吗？”对上江锦华狐疑的目光，她施施然的笑了下，“妾身久居府中，已许久未曾出门，亦不知外界究竟发生何事，但见誉王及誉王妃伉俪情深，此次西蜀一行更是一同前来，便让妾身想到了些往事，妾身也无人可说，便想着邀王妃娘娘移步，能陪妾身聊聊天也是行的。”
江锦华性情算不得温和慈悲，更不想花费心思于一些不相干的事上，只是眼前这位夫人眉眼间的温柔并不像做戏，她可以义正言辞的拒绝。可这个当下，或许是李大仁身上问题太多她又没有思绪，江锦华勾起了唇，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好啊，我也想着要去拜访一下夫人呢。”
一壶清茶，一壶果酒。
茶馆。
天色大好，惠风和畅，这场天灾看似已经尘埃落定，街市上的淤泥雨水已经排出，明眼可以看到的街市百姓的生活已大数回归了正常。
夫人深呼吸了一口气，满足道，“整日里困在府上无聊的很呢，外面空气果真是舒服一些。”
江锦华轻笑了声，“夫人要和我说什么？”
李大仁的确胆小懦弱，并且惧内，不过他惧内是应该的，因为他夫人是四方城里有名的郡王女儿，虽是家道中落，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凭借着夫人家中残存的势力人脉一路高升做了知府，所以他惧内是真的，可他的确爱他的夫人，那些酸掉牙的爱情故事他们之间也发生了很多。
问题出现在去年的某天。
李大仁双腿突然之间出现了问题，他不甘心，但到处的寻医问药也没能将他的腿治好，反倒被管家给钻了空子欺骗的这样惨。
夫人摩挲着杯子，目光流出几分向往，“大人待我特别好，这么多年了，虽然我身子虚弱不能受孕，他也从不曾找过其他女人，更不曾纳妾。若不是他的腿突然出了毛病，这种日子活下去倒也是不错的，可惜了，从他的腿出现了毛病后，他就像换了一个人。”
江锦华眉心微跳，“换了一个人？”
夫人怔了怔，面色有些苍白，她咬着下唇，看上去竟有些局促不安，“是的，他喜欢吃一种肉。”
肉？
可是府上最近的伙食最近格外清淡，她曾经还去问过厨子，厨子说最近打不到野味，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过肉沫荤腥了。
江锦华好奇心起来了，“什么肉啊？”
“不知道，他从来都不让妾身吃，只是闻过它的味道，有些奇怪，不似牛羊鸡鸭，也不像猪狗鸡鸭。”
江锦华轻笑了声，“这样啊，也有可能是山上的山珍，用来补身的吧。”
她的手放在桌上轻轻的叩了两下。
夫人轻笑了声，未置可否。
江锦华回到府中，刚走到游廊处就看到应如澜正蹲在院子里那颗樱桃树下，撅着屁股不知道在干什么，江锦华怎么看怎么觉得应如澜这个动作猥琐，便走上了前，“师兄你在这里干什么？”
应如澜头都没回，“我从知府书房里翻到了一本书，书上说尸体埋在树下可以使果树上结的果子香甜饱满又多汁，我觉得这棵樱桃树结的樱桃就格外好看，想看看这下面有没有尸体。”
江锦华把他的头掰正对着自己，然后对他翻了个白眼，“看到了吗？”
应如澜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我只看到了你的美。”
“你眼神不错。”
应如澜说完却不打算让她离开，“哎呀师妹，我是真的好奇啊，你尝尝这果子真的特别好吃。”
江锦华有些不耐烦了，干脆就起了恶劣心思去吓他，“你也不想想看，这西蜀连月暴雨，百姓们连饭都吃不上了，要是真有尸体的话，个个都巴不得上去抢着吃呢，谁会舍得把那么多的肉给扔掉？”
可应如澜非但没有吓得嘤嘤嘤，反而很认真的问，“师妹你吃过人肉吗？”
呵呵。
江锦华笑得甜腻腻的，“说起来，那管家的尸体还停在县衙，如果你再多话，我不介意砍下来管家的一只胳膊给你尝尝那肉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一只胳膊。
电石火光间，江锦华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那日她和应如澜刚进李大仁府邸的时候，曾在后门那里看到过两个乞丐在分食，她曾多看了两眼，见那种肉的纹理和散发出来的味道是有些奇怪的。
还有这些日子里，府邸中的厨师说已经好长时间没吃过肉了。
那样说的话，那些乞丐手中的肉是什么肉？
江锦华正色蹲下身捏了一点泥嗅了嗅，没有腐肉的气味，她抬头问，“李大仁现在在哪？”
“在书房吧应该是。”
她嗤笑了声，抓住应如澜不等他发问就拉着他走，靳南疆现在应该在县衙筛选新的西蜀官员，她就说，“你跟我一起去书房找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