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么？”等到靳南疆反应过来她的目光里并没有盛放着自己，转头去看时，靳南轩已经不在了。
江锦华挑了下眉，将油纸包裹着的点心递给他，“这是三道街的桂花酥，我尝过了，味道可以，甜而不腻，松软香酥。”
靳南疆望向马车里的成箱成箱的东西有些头疼，“好吃是好吃，你也不用买这样多吧？”
“王爷是不是忘了我们要去哪儿？”江锦华瞥了他一眼，“红竺公主很喜欢吃三道街的点心的，当时在府中抢了我不少的点心，也不知道楚国有没有三道街的分店，所以我多买了些，反正楚越都已经要登基称帝了，他肯定有冰鉴，可以将这些点心保存一下。”
说的也对。
靳南疆并没执着这个问题太久，他上了马车，环顾四野问：“夜清在哪儿？”他在早上出门时明明见了夜清来赶马车的。
江锦华想了想，理直气壮的很，“三道街旁边的清机阁卖的香酥饼味道也不错，夜清在排队买。”
清机阁的香酥饼？
没听说过。
他只记得红竺喜欢吃甜食，“红竺也喜欢吃这个吗？”
“不。”江锦华眨眨眼，“我饿了。”
“……”
车马缓缓行驶着，左右距离楚越登基时间还早，他们自然不需和夜清那样快马加鞭，所以路上还能游山玩水当了散心，可谓是好不痛快。
靳南疆突然发现了点什么，“应如澜好像没有跟着前来？”
江锦华剥了个橘子：“师兄当然没有跟着来，他说那些人追杀他追杀到了大辰皇城了，所以前两天就收拾东西跑路了，按照他的脚程，估计现在都到大理那里了。”
“他到底给什么人抓错了药？至于这样追杀他？”
江锦华瞥他一眼，“王爷当真好奇？”
“嗯。”
“他的祖父觉得他出生在中医世家却不懂医术很是丢人，虽然给他拜师在医圣门下却也没学到什么本事，所以就想着给他说一门亲事，早日收一收他的心。但是他祖父也挺有想法，觉得如果他直接给师兄安排相亲的话，师兄会叛逆拒绝，就找了女方让她装病靠近师兄，来个循序渐进日久生情。”
主意是个好主意，但是……
“姑娘真倒霉，碰上的偏偏是应如澜。”
“嗯啊，”江锦华惋惜叹息，“我师兄的医术王爷也应该见识过，那真是不堪入目上不了台面，也不知道他怎么给抓得药，姑娘吃了一个多月后居然查出来了怀孕的脉象，他祖父大怒命他娶了那姑娘，他就解释自己没对姑娘做过什么，但是他祖父不信，把他五花大绑要弄进洞房。还好他武功不错，挣脱了绳索跑出来了。”
真是一曲三折。
靳南疆好奇的问，“那姑娘怀孕当真和他没关系吗？”
“我师兄若是真做了那种事，肯定会负责的，他说没做，就是没做。”
这份无条件的信任让靳南疆感觉心旷神怡的美景都黯然失色了，他哼了一声，斤斤计较的很：“你倒是很信任你的师兄，就算他行为处事都瞒着你几分你也信任他。那本王呢？”
江锦华被这一句问给问懵了，“什么？”
“如果有一天本王也被人下了离心散，和你有了间隙，也迎回府上第二个海兰，你会无条件的相信本王做的那些并非本王本意吗？”
这个问题挺深奥。
江锦华认真想了想，“我做不到长公主这样拿得起放得下，但是若是王爷真的是中了离心散的话，我会肯定会发现的，毕竟我医术还能过眼。只是若是王爷没有中离心散，却迎回了第二个海兰的话……”她想了下那种场景，忽的感觉呼吸有些不顺，她躲闪着靳南疆灼灼的目光，偏过头暗暗舔了舔下唇，选择豁达心胸宽阔一些，“我会恭贺王爷找到真爱。”
然后离开。
她毕竟是在二十一世纪活了二十年的人，虽然阴差阳错来到了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但她的底线和傲骨却还在，绝对做不出与人同侍一夫的事。
靳南疆皱起眉，“你不吃醋？”
“男人都想要知书达礼的妻子，宽厚温柔的当家主母，没人会喜欢善妒的女子。”江锦华没有犹豫，“但我就是善妒的女子。”
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谈起此事。
“不过王爷毕竟是皇上的六皇子，何况当今东宫之位暂且未定，王爷不可能终生都不纳妾娶妃……”
“本王不会。”靳南疆打断她，“本王早就说过，有你一个人就够了。”
江锦华垂眼凝眸，未置可否。
她不想对于这个问题执着的要个说法或者解释，毕竟人世间不如意的事总是十之八九，何况她也真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离开。
她轻轻勾起唇，“谢过王爷偏爱。”
她神情淡漠随然，仿佛目中无人空无一切，又仿佛里面藏匿着三山六水，只不过他看不透也看不懂。
靳南疆下意识伸手拉住了江锦华的手，对上她困惑神色，稍顿了下伸手拉她入了自己怀里。
“本王为何总是觉得，你似乎离本王很远？”
远到好像下一秒就会消散似的。
江锦华没解释。
马车不急不缓行驶了三天后，路经了三瓶山。江锦华掀开车帘，望见远处依偎着的三座如瓷瓶形状的山，她多看了两眼，垂眼想了想叫住了夜清：“停车。”
夜清停下，好奇问，“娘娘？”
江锦华回头望向靳南疆，伸手轻轻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眉心，“前去楚国的路有三条大路，你为何不走官路，偏偏挑了这个最为偏远的路？”
“因为前段时日西蜀遇洪灾时将附近的路径都冲塌了，属下前几天去楚国送信时发现官路已经没办法走了，所以这次就直接走的这条路。”
差点忘了西蜀与楚国相邻。
“那按照现在的脚程，何时能到楚国？”
夜清估摸着：“两天后就能到。”
那样的话距离楚越登基称帝的日子就还有四五天。
靳南疆见江锦华这般为难的神色，想了想问，“锦锦可是觉得有什么为难？”
“我没什么，就是不知王爷是否方便。”
靳南疆眨眨眼，有些茫然：“本王怎么？”
“看到那三座山了吗，那叫三瓶山，我和江锦绣当年就是拜在了医圣门下。然后我这位师父不喜高官厚禄，纷杳朝堂，所以一直就在此地隐居。”江锦华指着那三座山，长叹一口气，“今日竟刚好阴差阳错来到了这里。”
传说中的医圣？
靳南疆眉峰微挑，他自是从江锦华口中能了解到医圣的为人，他一直偏爱着江锦华的，故而当年还额外传给了她毒术，江锦华提起医圣时眉梢眼底的笑意和放松也不似作假。
江锦华就是在这里学医学了整整十年。
他想了想江锦华小时候该是怎样粉雕玉砌的模样……
有点可爱。
四五天的时间，足够了解到江锦华那几年究竟是什么模样了。靳南疆立刻道，“夜清，调转方向去三瓶山看望一下师父。”改口的倒是挺快的。
江锦华不悦道，“王爷，那是我的师父。”
“本王和锦锦是一家人，你的师父自然也是本王的师父。”某人大言不惭。
江锦华翻了个白眼给他，“我师父脾气不好，但是养就的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性子，你没有准备礼物就草率登门拜访，我师父是肯定不会见你的。”
啊？
靳南疆陷入困境，可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里能去找什么能拿的出的礼物？除了一身铜臭什么都没有，但：“啊，这里不是装了很多箱子的吃食吗？”
江锦华惊讶道，“这是给红竺的！”
某人脸皮厚比城墙：“分师父一两箱并不算什么。”
江锦华又道：“我的银子买的！”
“本王和锦锦是一家人，分这么仔细做什么呢？”
“……”
虽是这么说，但到了三瓶山脚下时，江锦华还是挑出了她以为最好吃的两箱点心搬了出来。她对传说中的医圣其实并没有很多印象，只是江锦华觉得自己这位师父对她极好，所以无论何时何地想起来都是带了欣喜的，更何况他也的确是带了点宠溺对待江锦华的。
她其实也不是很想登门拜访。
毕竟自己不是那个时候的江锦华，顶着这副身躯去拜访师父，总觉得是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
可……
万一医圣能解靳南疆体中的寒毒呢。
试一试。
湖烟碧淼，流霞蔽日。
山中无岁月。
碧绿青草成片成片的蔓延，树木拔地而起，绿水潺潺而动，林间鸟兽呼啸。
靳南疆跟在江锦华身后缓慢的拾阶而上，借着头顶密林透下来的稀疏斑驳日光打量着四周，麋鹿从参天古树后透出两只角悄悄的打量着他们这群不速之客，靳南疆转头时刚好和麋鹿来了个四目相对。
他晃了晃脑袋。
麋鹿也跟着呆萌的晃了晃。
夜清看到自家喜怒不形于色的王爷做出这般幼稚的动作，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靳南疆正沉浸在麋鹿通人性中没清醒，听夜清笑了自己竟也跟着笑了。
在前面走着的江锦华茫然的回过头。
这两个人笑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