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天走得早,所以今天一大早我就赶了过去。不是同志勤奋,实在是革/命任务艰巨。昨天晚上小米把行程发给我的时候,都有点惊讶到我了。
总结起来,大概就是今天上午我和曜升要把歌写出来,下午要练琴,晚上八点有一个直播,十点半要进行第一次彩排,凌晨三点结束,然后第二天早上八点钟开始公演。演出结束之后,才有可能稍微轻松那么一下下。
我仰天长叹,低头看了眼腕表,现在是北京时间凌晨四点整。一推开门,浓厚的烟草味扑鼻而来,桌面上堆着乱七八糟的废纸团,巨大的录音室空无一人。
突然想起之前网上特别火的一个段子,你见过凌晨四点的洛杉矶吗?我走到落地窗前站定,俯瞰这座庞大的城市,马路上稀疏的几辆汽车孤独的行驶着,旁边的路灯明光朔亮。我用力伸了个懒腰,准备开始干活。
我从包里找出昨天塞进去的稿纸,随便找了架钢琴坐下。
指间轻轻按下去,轻快明朗的乐符弹跳出来,黑键与白键相互交织,渐渐的,速度逐渐加快,像一壶正在加热的水,慢慢升温,终至沸腾。
弹得正忘我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我背后响起。
“你还记得这首曲子?”
我正飞快弹着钢琴,听见富子光的话,手指一颤,顿时漏了一个音。原本连续的音乐戛然而止,富子光站在我身后,我感觉如芒在背,强大的压迫感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双手放在琴键上蜷缩起来。
目光掠过红色信号灯,我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可富子光偏偏不肯放过我,他就像一只猫,我就是一只老鼠,我的任何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昨晚睡得还好吗?”像是故意似的,富子光又问。
还敢提昨天的事,我顿时怒火中烧,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手指无意识的用力摁下琴键,尖锐刺耳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里。
我刚想站起来把富子光指着鼻子大骂一通,不料我俩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低头看了眼急促震动的手机,又狠狠剜了眼富子光,后者朝我耸耸肩,我被他不咸不淡的态度气得不轻,却和他默契十足的背过身隔开一定距离接起电话。
接起电话我才知道是安暔打来的,不出所料,昨晚我和他一起吃饭被狗仔拍到,并且顺利上了热搜。但可能他觉得给我造成了负面影响,心里很是愧疚。我听他语气里的懊恼不像虚情假意,挂了电话后,思来想去还是给琳姐拨了过去。
我开门见山直接跟她说:“我觉得咱俩这事儿办得有点不靠谱。”
琳姐一秒领会,笑着说:“哟?难得见你给别人打抱不平。”
“那倒不至于,人家专门打电话给我致歉,言辞恳切听得我心都软了,差点没把跟你一起狼狈为奸的事情抖搂出来。”
琳姐笑了下,既玩笑又认真的解释说:“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跟你很像,做事理想化又天真,哪怕凭着一腔热血也想杀出一条路。可这个圈子你最清楚,有些事不是光凭努力就能做到的。”
“所以你就让我把他带沟里去?”我皱了皱眉:“那么好的一孩子。”
“我的天呐宝贝儿,艺人要是不靠炒作曝光度怎么来?”琳姐安慰我:“你放心,炒作这玩意儿就跟高/利/贷一样,利滚利钱生钱,他尝到甜头以后就会乖的。”
“但愿吧。”我径直挂了电话。
琳姐是我爸资助过的学生,她毕业后就进了我爸的公司,每天跟着我爸见各种客户,我爸做事的精明利落她也一分不落地学到了,有时候看她处理事情时的样子,我甚至会觉得她才应该是我爸亲生的。
当年我一出道就能创下收视率的新高,也多亏了她在幕后帮我策划安排。
非科班出身没演技?没关系,砸钱请明星大腕老戏骨给我搭戏。剧情有点虐?没关系,给女主加光环开外挂,人生之路走得顺风顺水坦坦荡荡。IP转化专业度不足?没关系,找几个专家点评认证一下,出口国外有流量有人气就是最好的证明。
最后经过琳姐的悉心包装,我火速蹿红,各方的媒体报导夸得天花乱坠,就连我身边的朋友也捧,捧得我根本忘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接着我又听朋友的撺掇,一口气接了两部剧。那段时间我才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分身乏术’。有剧组的戏,还要跑各种通告,还有粉丝见面会……每天有太多做不完的事情了,我根本没有精力好好拍戏,后来我索性不再去片场,直接找替身来演,然后找人后期把我的脑袋P上去。
虽然口碑大不如前,但好歹流量还在。
再后来……网上对我演技的质疑声高涨,有时候刚拍一部电影,观众们甚至都还没去过电影院,就直接在网上刷差评负分。
最后的最后,我没了人气,再加上片酬又高,所以导演们宁可用一些没有名气的新人,也不愿意来找我这个招黑体质的花瓶了。
想到这里,我长叹一口气,果然往事不堪回首,一回首便是萧瑟处。这些年多亏了詹旷,要不是他,可能我早就过气了。尽管我一直不觉得自己有多爱他,或者说我们两个在一起根本就是各取所需,但总归聊胜于无吧。
又想了一会儿,我收回思绪回去练习,富子光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没见到他的身影,我心情反而舒畅了不少,练曲子的时候也更容易集中注意力了。
到了八点左右,大家陆陆续续的到齐了,我和曜升讨论得热火朝天,早就把富子光忘到了九霄云外。
夜幕降临,闪烁着的镁光灯聚焦在沙发上,我和主持人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的小圆玻璃桌上放着两盏咖啡杯,宛如两位老朋友重逢时亲切交谈的模样。
尽管这些细节处处都营造出了一种温馨闲适的感觉,但我仍旧被主持人提出的一些犀利的问题弄得有些紧张。
一些明星之所以不愿意上这个八卦综艺,就是因为这个栏目的主持人曾经接触过心理学专业,而且一旦让她发现你说谎,她会毫不留情地拆穿你。
也正是因为主持人不遗余力地挖掘出每一寸爆点,这才成就了这个节目嚣张的收视率。
“舒小姐是娱乐圈中公认的高EQ,但不要紧,到了最后的快问快答环节,我们会临时准备三道附加题,舒小姐您能接受吗?”主持人微笑看着额。
“高EQ不敢当,除了问关于我整容的一些猜测,其他的您尽管问。”
我调皮的眨眨眼,一句话让主持人险些没绷住笑了起来。
众所周知,自打我出道起,就一直深陷在整容的泥潭里出不来,有好事者说我打过玻尿酸、隆过鼻还填过太阳穴。当时有人劝我去医院开个证明,我当时一口回绝说:“证明什么?有本事你们十年之后看我的脸垮没垮。”
十年过去了,我的眼皮没有松,鼻子没有塌,苹果肌没垮,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摄像师在我说这句话时拉近了镜头,给我的脸来了一个近距离特写,我趁这个时候把右手放到大腿外侧,悄悄擦了擦手心的汗。
“我们都知道在娱乐圈人最喜欢撒谎,不知道舒小姐怎么看?”
我想了想,回答:“我觉得谎言分两种,对于善意的谎言,我选择谅解。”
“哦?”主持人嗅觉灵敏,很快抓住了我故意遗留的漏洞,紧紧追问:“请问舒小姐有因为某些原因不得已骗过大家吗?针对在这个圈子里的事情而言。”
主持人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的脸,仿佛移开一秒钟,便有可能错过什么巨大的猛料一样。
我笑了笑:“其实很多事情,我个人认为自己是有权决定讲或者不讲的,所以我不会选择欺骗大家。”
“好,看来舒小姐向大家隐瞒了很多事啊。”主持人笑眯眯地收回目光,又抛出一个问题:“请问舒小姐和昌南是男女朋友吗?”
昌南之前和我搭过戏,也炒过CP。
我笑着否认:“当然不是,我们目前还只是普通朋友。”
主持人挑挑眉,没在字眼上较真,又继续问出了下一个问题。
......
幸亏早有准备,主持人抛出的一连串问题都能轻松化解。
很快就到了最后的快问快答环节,我聚了聚神,不敢有丝毫放松。
“舒小姐别紧张,我们就当是随便聊聊。”
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主持人也挺直背端坐好,开始问我第一道附加题。
“舒小姐长得这么漂亮,应该有很多人追吧?”
“倒也不是很多人,迄今为止,大着胆子到我面前表白的只有几个而已。”
“怎么可能。”主持人有些惊讶,反应过来后瞪大眼睛道:“舒小姐您没说实话。”
“嗯?”
“您只说了到您跟前表白的,还没算上您知道的和暗恋您的人。”
我笑而不语。
“真是个聪明的女孩,这道题算你逃掉了,我们进入第二题。”主持人吃了一次暗亏后,明显加足了马力:“那么......在您知道的人里面,有圈子里的人吗?”
我点点头:“有。”
“是谁先提出的分手?”主持人一瞧有料,立即穷追不舍。
我却在这时及时打住,含笑望着她。
“我的天,舒小姐您真是一点儿八卦也不愿意多透露。”主持人叹了口气,故作忧伤道:“电视机前的观众们,大家也都看到了,这真是我做过的最难的访谈,我们的舒小姐严防死守,任我使出了浑身解数的功夫也套不出来。”
我莞尔一笑:“倒也不是我不肯多透露,只是在没有和对方商量的前提下,贸然透露他的名字,恐怕会有不好的影响。”
“明白的,明白的。”主持人点点头,表示理解。
“这样吧。”我想了想,终于还是松了口:“其实我只有一个前任,那就是我的初恋,我们拥有过最简单纯洁的感情,曾经一起奋斗,是最好最有默契的搭档......”
最后一个环节结束后,我站起来和主持人礼节性地握了握手,随意寒暄客套了几句话后,推开玻璃门出去。
我一出来,小米就把手机递给我。
“琳姐的电话。”
琳姐依旧惦记着炒作,在电话里说看了小米给她发的直播,夸我做得不错,左右不过是话题热度之类的,我跟她简单聊了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
像是掐着点似的,手机震了一下,消息弹出,是富子光发来的。
瞥了一眼,只有一句话。
“你还在意我。”
他的心思很巧妙,话里透着一股暧昧,可这种暧昧刚刚好,没有越线,不会让人感到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