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田玉回到客栈时已是丑时,众人也都已经睡下,客栈内一片漆黑,他不想再去喊店家开门,便施展轻功,纵身跃进院内。
由于天气已经很热,一楼的门大开着,他便吹燃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上楼,刚上到二楼,便看到两个黑影手持兵器朝他袭来。
梁田玉连忙熄灭火折子,一个旱地拔葱便从这黑影头顶跃了过去:“什么人?”
那两个黑影也不答话,转身就又朝梁田玉攻过来。
梁田玉从背后抽出宝剑,一式挑灯看剑就拨开前面那人手中的兵器,剑尖直朝那人的胸口而去,那人看后大惊,不由大喊一声“停手”,而梁田玉的剑已经刺入那人胸口一寸多深,如果不是他及时收剑,他的剑已经将那人穿胸而过。
“梁大人,我是熊广宗!”
众人听到外面的打斗声后都慌忙起来了,还以为是又遇到在江宁客栈里的情况。
熊广宗用手紧捂着伤口,鲜血却从指缝间流了出来,茅山五仙的老大刘山查看了熊广宗的伤口,帮熊广宗封住穴道,让李朝栋带熊广宗回房间包扎伤口。
刘山对梁田玉抱拳施礼道:“多谢梁大人手下留情,要不然老三早已当场毙命了!”
梁田玉还礼,很是愧疚地说道:“刘大侠不责怪,晚生已经愧疚万分。”
朱允炆听到外面打斗也起来了,众人都想知道梁田玉打探到什么消息,便一起到了朱允炆的房间。
梁田玉将他在秣陵关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地讲述了一遍,众人听后好大一会儿没有说话。
杨应能忧虑地说道:“梁田玉今夜之举无疑是打草惊蛇,要想通过秣陵关更是困难。”
朱允炆沉默了一会儿,对王之臣说道:“王爱卿,你有什么想法?”
王之臣抬头看看朱允炆,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搞清楚方天化被何人所杀,还有他被杀的原因,我总觉得这件事情非常蹊跷,为什么有人在梁田玉在现场的时候杀方天化,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如果说有阴谋,那么这个阴谋是针对谁的,如果这些问题没有搞清楚,我觉得我们最好不要鲁莽行事。”
朱允炆满意地点点头,笑着对杨应能问道:“杨爱卿,你觉得呢?”
杨应能连忙回答道:“臣也觉得此事甚是蹊跷,梁田玉今晚去秣陵关,方天化今晚就被人杀死,也太巧合了。”
王之臣笑道:“杨大人,你这句话没有别的意思吧?我听你话的意思怎么是方天化的死和梁田玉有关呢?”
“王大人,当着皇上的面我发誓,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希望你不要开这样的玩笑。”
“杨大人,我并没有开玩笑,你刚才那句话确实令人容易心生误解,梁田玉深夜冒着危险去秣陵关打探消息,对皇上忠心可表,我是怕有人争风吃醋。”
“你……!”杨应能很是生气,但是当着朱允炆的面也不便于发作,长吁了一口气,将愤怒给压了回去。
朱允炆对杨应能和王之臣的争吵并没有生气:“两位爱卿,不必为此事争吵,我觉得梁田玉今夜这一趟秣陵关之行很重要,虽然让他们得知了我们要过秣陵关,但是具体情况他们却不清楚,而我们却已经对秣陵关的情况了如指掌,现在方天化被杀,秣陵关会由孟琛负责戍守,我对孟琛还是有所了解,此人虽然是武状元,但是心思极为缜密,且生性多疑,我想他定然会加强对秣陵关的防守,看来我们明天想要通过秣陵关很是困难。”
杨应能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皇上,会不会是孟琛为了能控制秣陵关,因此派人混入巡夜的士兵之中,借机杀死了方天化?”
朱允炆并没有回答,而是看看王之臣,王之臣思忖后说道:“皇上,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如果孟琛想要控制秣陵关,可以向李景隆提出请求,只要李景隆将此事禀告给燕王,我想燕王不会不答应,为何非要杀死方天化呢?”
杨应能对王之臣说道:“你应该知道方天化戍守秣陵关十几年,在秣陵关根基牢固,如果燕王下令罢免方天化的镇抚之职,方天化的手下众僚定然不服气,说不定还会激起兵变,如果孟琛派人杀死方天化,并且嫁祸给我们,方天化的那些手下定然会同仇敌忾对付我们。”
叶希贤说道:“我觉得杨大人言之有理,凭孟琛的性格,他很有可能会这么做,看来我们想要过秣陵关非常困难。”
“你们如何看待此事?”朱允炆看到郑洽、程济、王艮和梁田玉都不说话,便问道。
郑洽是洪武二十五年中的进士,做事很是踏实,却是性格内向,并不善交际,听到朱允炆询问,犹豫了一会儿,便摇了摇头,王艮随后也摇了摇头。
程济见了,便也要推辞,笑着说道:“皇上,梁大人对秣陵关的情况很是了解,还是由他来说吧。”
朱允炆笑笑:“朕想听听你的意见!”
朱允炆之所以想要程济发表看法,尽管程济一路之上寡言少语,但是他心里很清楚程济的能力。
洪武三十一年,程济做四川岳池二州的教授时,曾经有一天夜晚观察天相,说明年北方将有叛乱,朱允炆登基当皇帝后听说了此事,于是就将他召回京城,准备将他杀掉,他就请求朱允炆暂且不要杀他,希望朱允炆把他囚禁起来,如果预测不应验再杀。不久燕王朱棣果然叛乱,朱允炆看到他的话应验了,就连忙将他放出来,并要升他为征北军事,但是他却拒绝了,原因很简单,按他的话来说就是天意不可违,实则是他看到朝廷各官员纷争不断,他无力改变这个局面,朱允炆见状,便升他为翰林院编修。
就目前的形势,程济心里面一清二楚,他对每个人的心思也揣摩得很准确,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轻易不发表自己的意见,不过现在朱允炆指定听他的看法,他便说道:“为何不调虎离山呢?”
杨应能冷笑了一声:“调虎离山?说得轻巧,皇上刚才已经说过孟琛多疑,他怎么可能会轻易相信?”
程济笑道:“如果他不多疑,我倒没有把握让他离开秣陵关,再加上他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打探到他在秣陵关,所以他必中计无疑!”
朱允炆便让他详细述说一下如何调孟琛离开秣陵关,程济却说道:“皇上,请恕我不恭之礼,正可谓天机不可泄露,如果说出来就不灵了,明天大家按我所说的去做,如果不能通过秣陵关,臣甘愿自杀于大家面前。”
第二天,众人起床洗漱完毕后便一起下楼吃早饭,每个人的心情看起来都很好,边吃边讨论如果才能骗过秣陵关的守卫,顺利通过秣陵关,大家也都不再有所顾忌,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开称呼朱允炆为皇上,众人之间也都以官职相称。
吃过早饭后,梁田玉将客栈的一匹马买了下来,然后背起行囊,骑上马径直朝正东驶去,而其他人也都回到房间收拾各自的行李。
客栈的店家在柜台内听到众人的谈话,待众人上楼后,他连忙骑上马赶往秣陵关。
程济从窗户口看到店家离开,不由就笑了笑。
店家到达秣陵关后,就向守卫城门的小队长说明了情由,小队长听后觉得事情重大,连忙领着店家去见孟琛。
店家将客栈里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向孟琛做了汇报,孟琛听后却是并没有急着表态,低头沉思了好久,突然大声说道:“来人,此人竟然敢欺骗本官,将他拖出去斩了!”
店家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地说道:“大人,小人说的句句是真,我听到他们称呼那个年轻人为皇上的,哦,对了,他们中有个叫杨应能的,好像也是个官,他还催促其他人赶紧吃饭,说吃过饭后就回屋收拾行李。”
孟琛摆了摆手,示意进屋的两名士兵退下,对店家说道:“你真的听到他们说要坐船赶往这里?”
店家信誓旦旦地说道:“大人,我是亲耳听到他们确实是这么说的,当时店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你之前为什么不来禀报?”
店家说道:“那些人化妆打扮成做买卖的,我实在没有看出来他们是逆党,直到今天清早我才知道实情,我听说举报逆党有重赏,所以我就赶紧跑过来禀报情况。”
孟琛就对店家说道:“你就在这里待着,等我抓到逆党后,我会重重有赏,但是如果你骗我的话,我要将你满门抄斩!”
店家看到孟琛不但奖赏他,说不定还要杀他全家,吓得面如土色,后悔自己不该贪恋奖赏。
孟琛不苟言笑地盯着店家看了好大一会儿,问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店家仔细想了想,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哦,我想起来了,他们中有一个姓梁的人买下客栈里的一匹马,提前背着行李离开了客栈。”
“你看到他去了哪里?”
店家摇了摇头:“那人好像不愿意让人看到他去哪里,先是骑着马在客栈周围的几条街上绕了一圈,然后才朝正东跑了,不过这是一个从街上回店的伙计告诉我的。”
孟琛命令士兵将店家先关押起来,然后就让副将张文清立刻集合兵马。
张文清觉得奇怪:“将军,我们应该增加关卡的兵力,你怎么反而要集合兵马?”
孟琛便问张文清:“他们现在就是一群惊弓之鸟,却在客栈里明目张胆地谈论逃跑计划,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张文清想了想,说道:“确实有些奇怪,难道他们是故意这么做的?可我觉得不可能,他们怎么能确定有人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我们?”
孟琛笑笑:“现在各处都张贴了海捕文书,他们就是想通过这个路径向我们传递假消息,他们想让我们调集重兵封锁秣陵关,没有精力再顾及其他地方,我和杨应能有过接触,我对他很了解,他自认为这一招很聪明,只是他没有想到我会在秣陵关。”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想店家所说的那个姓梁的应该就是梁田玉,他骑着马往东去,应该是往方山的方向提前探路,既然他们想要明修栈道,暗渡陈仓,那我们就给他们来一个守株待兔,我们就派重兵在方山设下埋伏,等他们进入我们的包围圈后,我们一举将他们所有人擒获。”
“那秣陵关怎么办?”
孟琛想了想,说道:“秣陵关按往常一样防守就行了!”
张文清听了,便前往兵营调集军队,在孟琛亲自统率下迅速赶往方山。
梁田玉骑着马刚开始也确实是朝方山奔去,不过他向东走了不多久后便调转马头奔向秣陵关,当他赶到秣陵关时,客栈的店家还没有到达秣陵关,于是他就将马藏在城门外的林子里,然后便守在城门外查看情况。
不久他看到客栈的店家骑着马来到秣陵关,和戍守城门的小队长交谈之后,便随小队长进了城。
梁田玉不禁一笑,暗自佩服程济果然是料事如神,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果然不出程济所料,约摸有半个时辰的工夫,他看到孟琛和张文清率领着大队人马离开秣陵关,朝方山直奔而去。
待大队人马离开后,梁田玉便不慌不忙地进入了秣陵关。
白天的秣陵关果然热闹,街市上有不少行人,做买卖的商铺也都在开门营业,并没有异常的情况,梁田玉再次来到兵营,兵营要比街市上冷清得多,门口有两个士兵站岗,他朝里面看了看,发现里面并没有巡逻的士兵。
梁田玉在离兵营不远的一个茶馆二楼坐下,他让茶博士送上一壶松萝茶,坐在窗口边饮茶边观察兵营里的动静,过了大约有一个时辰,他估算着朱允炆一行人应该快到秣陵关了,便付了茶资,绕到兵营的后面,纵身跃到院内,四下观察后便潜入兵营房内,将放在桌子上的松油灯扔在床铺上,吹着了火折子,然后就点燃了床铺,然后便迅速离开了。
尽管刚下过一场大雨,但营房是木质结构,里面又铺满了床铺,房间内的大火很快就燃了起来,不久就引燃了相连的营房,军营内登时大火冲天。
孟琛率士兵离开后,军营内只剩下几个负责军需的老兵,看到营房起火,这几个人连忙跑出去喊人救火,门口的守卫就跑到城门口,将戍守城门和秦淮河闸口的士兵喊来救火,这些士兵听说营房着火了,想到自己的衣物家当还在营房内,谁都无心再戍守城门和秦淮河闸口,全都跑回去救火了。
过了不久,梁田玉看到朱允炆一行人乘坐的船来了,站在船头的程济冲梁田玉颔首笑笑,轻易就过了闸口。
梁田玉回到城门外的林子里,牵上马由北城门口进到秣陵关,然后从南城门出了秣陵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