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主听到神乐观外战马嘶鸣,知道是援兵来了,不顾断臂之痛,趁梁田玉不留意就跳出门外,其他道士也都冲了出去。
梁田玉往门外望了望,又看看屋里的这些人,心里很是着急,除了廖平和牛景先还会些功夫外,其他人都是弱无缚鸡之力,不可能冲得出去,除了躲藏起来,似乎已经无第二条路可走,可神乐观就这么一个巴掌大的地方,也根本无处可躲。
朱允炆犹豫了一下,对梁田玉说道:“梁田玉,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我打算让廖平和牛景先两人拖住官兵,你背着文奎冲出去。”
杨应能连忙反对道:“不行,你是当今的皇上,要救也是把你救出去。”
朱允炆摇了摇头:“听外面的声音,至少有几百人,梁田玉如果带着我出去,根本就没有逃走的机会。”
梁田玉想了想,说道:“神乐观已经被重重包围,想要都冲出去的可能性很小,倒不如我们先守住神乐观,等到天黑后再行动。”
杨应能绝望地说道:“就我们这些人,如何才能守得住?”
廖平也说道:“两军对垒,即便是讲究战法,也当是势均力敌,现如今人我刀俎,我为鱼肉,就连排兵布阵也是行不通的。”
梁田玉知道廖平说的是实情,他知道双方的实力相差悬殊,想要守到天黑,几乎是不可能的。
正当众人绝望之际,一个道士踉踉跄跄地从外面跑了过来,还未进屋便倒在院子里,众人这才看到他后背上中了两箭。
梁田玉连忙将他搀扶到屋里,问道:“其他人呢?”
道士断续地说道:“救……我,他们……都……死了!”
宋和走上前来,检查了道士的伤势,便摇了摇头:“弓箭已经刺破脾脏。”
梁田玉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道士听后也自知性命不保,便用手向后院指了指:“后院……西……偏房……地窖……”
话音未完,道士的手就垂了下来。
梁田玉说道:“廖大人,你赶紧带领大家去后院西偏房寻找地窖口,我在这里拦住他们的进攻!”
待廖平带领着其他人离开去了后院,梁田玉和牛景先躲在大门后面,如果此时冲出去的话,那就成了箭靶子。
外面的朱橞看到神乐观内没有动静,便命李景隆带领官兵冲进神乐观内。
梁田玉原本打算放这些人进来,等到李景隆进来后,他便擒拿住李景隆,并以李景隆为人质,却没有想到李景隆根本就没有进神乐观,在离神乐观还有七八丈远的地方驻马停了下来,看样子他是要指挥着士兵对神乐观发起攻击。
过了一会儿,有八个人下了马,握着马刀朝神乐观走过来,应该是打探情况的。
梁田玉牛景先跃身上了门楼上的房梁,看到这八名士兵都进来了,便从房梁上跳下来,然后关上了大门。
这八名士兵见此情形,以为是中了埋伏,但是看到只有梁田玉时,登时有了底气。
梁田玉也笑了笑,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便先发制人,他突然发起攻击,举剑便直取命门,这八名士兵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先后栽倒在地上。
梁田玉透过门缝向外望了望,看到李景隆坐在马上正往这边张望,梁田玉跑到院子里,一个鹞子翻身便上了房顶,冲着李景隆便使出梅花针,尽管有七八丈远,李景隆仍旧没有躲过梅花针,从马背上一下子栽了下来。
李景隆吓得从地上慌忙爬起来就往后跑,士兵也都跟在他后面逃了回去。
朱橞看到李景隆脸上中了梅花针,疼得直通龇牙咧嘴,便命弓箭手点燃了火箭,然后射向神龙观,木制的窗棂子上面糊的白纸很快就燃烧了起来,接着又引燃了窗棂子和屋里的东西,门楼和大殿很快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在门楼顶上的梁田玉看到后殿和东、西两个偏殿也着起了大火,便从房顶上跳下来,跑到后院的西偏殿。
牛景先正在西偏殿门口焦虑得走来走去,看到梁田玉跑回来,便连忙带他进入到地窖内,然后又用石板封住了地窖口。
梁田玉下到地窖里,看到也就大半间屋子大小,二十几人挤在里面显得很是拥挤,他担心官兵闯进来,便和牛景先站在地窖口下面,一来可以探听上面的情况,再者也做好准备,万一官兵发现地窖口,他们两个也能随时反击。
透过石板四周的边缝,梁田玉可以清晰地听见燃烧的木材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原本地窖内就已经很闷热,再加上西偏殿燃烧,地窖内更是闷热不已。
“再这样下去,我们非被焖熟在这里不可!”牛景先小声地对梁田玉说道。
梁田玉内心也很着急,不过现在即便是想出去也不可能了,单是上面的炭火就让他们无法打开石板。
牛景先看到梁田玉盯着他手中的火把发呆,刚想要问,梁田玉却将他手中的火把要了过去,把火把放在地窖的墙边,边走边观察火焰,还时不时用手触摸墙壁。
当梁田玉走到地窖里面的一面墙壁时,他停了下来:“你们快看,火把的火焰摇曳不定,这里肯定是有风在流动,这就说明这面墙壁后面很有可能有通道通向外面。”
大家在地窖地都热得难受,听到梁田玉这么一说,就连忙靠近这面墙壁观察。
梁田玉将火把交给牛景先,然后用力推了一下墙壁,墙壁竟然像门一样被推开了,墙壁另一侧是一个两米来宽一米多高的黑洞。
梁田玉拿着火把进去,风把火把吹得呼呼直响。
众人随着梁田玉进入到通道内,然后又将那面墙壁门关上,风这才小了很多。
梁田玉担心有机关,便让其他人跟在他后面,中间留下一丈多远的距离,他试探着沿着通道向前进。
大约向前走了五六百米远后,通道便到了尽头,有十几级台阶通向上方,梁田玉让其他人在下面等候,他小心地沿着台阶走了上去,发现是一个穹形的房间,他有火把细细打量后,发现有一扇石门,试着用力推了几回,发现石门却是稳如磐石。
梁田玉拿着火把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地面,发现地上有石门开合时留下的划痕,这就说明这扇石门确实是可以打开的,但是他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
他下到通道内后,将这个情况告诉给了廖平,廖平便跟他一起上去,仔细观察过墙壁后,廖平发现墙壁上有一方形的石块比周围的要光滑得多,于是就用力将石块按下去,那石门便“咕噜噜”地自动地打开了。
梁田玉和廖平从里面走出来,发现竟然是树林中的一座墓,而那石门就是一块墓碑,他四下瞅了瞅,发现离神乐观已经很远了,神乐观内的景色已经模糊不清,只见神乐观上空冒着一股股的浓烟。
梁田玉又进入通道将其他人都叫出来,然后关闭了墓门,经过这么一折腾,大家都累得不轻,便席地而坐。
“梁田玉,你怎么想到那地窖内有地道的?”金焦不解地问道。
梁田玉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个道士临死前告诉我们西偏殿下有地窖,我却觉得他好像还有话想要说出来,只是伤势太重没有说完就死了,当时我还觉得有些奇怪,在屋里挖地窖有什么用呢?进到地窖后我发现火把的火焰一直在晃动,这就说明地窖内有空气在流动,再加上我查看地窖时发现墙壁上挂着几件衣物,却不是道袍,我就觉得奇怪,道士为什么要放几件百姓的衣物在地窖内,会不会是道士化妆成百姓后偷偷地溜出去,将这几个现象综合到一起,我就觉得有可能有地道通到外面。”
廖平说道:“幸亏你想得细致,要不我们这些人都逃不过这一劫。”
朱允炆对梁田玉说道:“我打算把你调到廖平那一组去保护方奎,你觉得怎么样?”
梁田玉当然是很乐意,刚想要表态,廖平就对朱允炆说道:“我觉得不妥,我的职责是保护太子的安全,到襄阳后躲避起来则可,而你们要联络南方各布政司反抗叛军,可谓是危险重重,须有梁田玉这样的人在身边才行。”
叶希贤听了也随之应和,朱允炆便不再说话。
周恕就对廖平说道:“廖大人,我是不是应当跟随在皇上的身边啊?”
廖平和金焦听后,相互看了一眼,淡淡地一笑,却是什么都没有说,这是杨应能的决定,他们两人虽然为兵部侍郎和刑部侍郎,却无权反对杨应能的决定。
其实他们心里面也明白,杨应能之所以要把周恕调到去牛景先一组,就是不想让周恕和朱允炆有太多接触,周恕身为太监,如果有机会和朱允炆接触,就比他们更有机会得到朱允炆的信任。
另外,杨应能也很清楚,廖平和金焦身为兵部侍郎和刑部侍郎,若是他们两人跟随朱允炆,由他们联络南方布政司官员和卫所的指挥佥事更容易得多,绝不是他这么一个吴王府的门客所能相比的,但是这么一来,他要想成为朱允炆心中的肱骨之臣就困难得多了,根本就没有他所表现的机会。
杨应能说道:“大家也都是短暂的分别,并非长久之计,我相信不会太久,我们就会重返京城。”
朱允炆见大家不语,便说道:“大家为复我社稷披肝沥胆,我甚感欣慰,若有一日重返京师,定会报答大家殚精竭虑之心。”
梁田玉看了看廖平和金焦,见两人面无表情,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也看得出来,众人间的嫌隙绝不是朱允炆三两句话就能消解的。
天黑之后,众人便就此分别,廖平、金焦等人带着朱文奎赶往襄阳,牛景先假扮成朱允炆,在众人的护送下赶往武昌,而朱允炆则是和众人南下浙江、福建。
朱允炆原本就体质柔弱,今天又经历这么些事儿,又惊又怕,再加上腹中饥饿,还未走上几里就累得无法动弹,梁田玉又背着他走了几里,梁田玉也累得满头大汗。
程济和王之臣商议,如此也不是办法,朱橞和李景隆很快就能发现真相,如果派兵追赶,根本就无法逃脱,于是就当夜寻得一条渔船,让朱允炆在船舱内休息,由老艄公负责掌舵,梁田玉几个年经人负责划船,沿秦淮河逆流南下,虽然劳累些,但比脚力快得多了。
再说朱橞和李景隆待神乐观的大火熄灭之后,便命令士兵四处搜索朱允炆,但是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好像突然从人间蒸发一般。
“王爷,你看这事儿应该怎么向燕王交待啊?”李景隆很是焦虑地问道。
朱橞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再接着搜索,我就不相信他们会遁地术,他们能从皇宫逃到这里,又无缘无故地从这里消失了,我想这里肯定有地下通道。”
李景隆一起来就命人接着搜查,最后在西偏殿的废墟下找到了地窖,并且还发现了地窖内的通道,当他们从通道另一侧的墓门中出来的时候,朱允炆一众人等早已经不知去向。
“你打算怎么对燕王禀告此事?”从通道返回到神乐观后,朱橞对李景隆问道。
李景隆看到朱橞一脸严肃,便想了想,试探地说道:“王爷,这事儿上我听你的旨意。”
朱橞不满地说道:“这点儿小事还用我教你?你跟我皇兄也不是没有打过交道,如果他知道这些逆党从我们手中跑掉的话,你觉得你有好果子吃吗?”
李景隆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有些尴尬地笑笑,朱橞说得没有错,当初他作为抵御朱棣大军的最高将领,跟朱棣打过不止一次交道,或许朱棣正愁没有借口收拾他呢,如果让朱棣知道朱允炆又从他手中逃走了,朱棣很有可能就将他押入大牢,永不见天日。
朱橞见李景隆根本就没领会他的意思,便有些生气问道:“那个报信的道士说神乐观内是皇上,却被砍了脑袋,神乐观里的其他道士也都被杀了,还有谁亲眼见过那些叛党?”
李景隆于是就摇了摇头。
朱橞就接着说道:“这就是了,没人知道那些人中有没有皇上,我们来神乐观的目的是消灭这些逆党,现在神乐观已经被烧,观内的所有人也都被我们消灭,你说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吗?”
李景隆长长地“哦”了一声,醒悟地说道:“对,对,对!我们已经杀死了所有的逆党和道士!”
朱橞说道:“如果我皇兄问你都有哪些逆党,你该怎么说啊?”
李景隆又回答不上来了,朱橞很不耐烦地说道:“既然神乐观被烧,你就把这些死道士和士兵都给烧得面目全非,到时候你就说逆党也被烧死了,即便是我皇兄要难看尸体,他也看不出是谁。”
李景隆听了,连忙命人将所有的尸体摆在一起,架起大火给烧掉了,尸体很快被烧得炭黑。
“还有,这事儿只能瞒得一时,却瞒不下一世,不管逃走的那些人中有没有皇上,你都要尽快抓住他们,将他们一网打尽,否则,哪天这些人突然冒出来滋事生非,我们都不好交待。”
李景隆连忙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