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的响晴天终于要终结了,后半晌的时候,厚厚的乌云从南边压了过来,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就开始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很快就下了起来,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儿,房间里也变得暗了很多。
江宁城的百姓不会去理会谁坐龙庭,他们看到渴盼已久的雨终于下来,都非常激动,许多人并没有避雨,站在大街上仰望着天空,迎接久违的大雨。
“电尾烧黑云,雨脚飞银线。急点溅池心,微烟昏水面。气凉氛祲消,暑退松篁健。丛蓼亚赪茸,擎荷翻绿扇。风期谁与同,逸趣余探遍。欲去更迟留,胸中久交战。”
朱允炆站在窗边欣赏着雨景,但是他的心情却是说不出的滋味,老天爷既然救黎民苍生,何时能降天兵神将,帮他夺回江山呢?
天黑之后,朱允炆没吃晚饭便躺下睡了,一道道闪电,一阵阵雷鸣,再有风雨交加,他其实也根本睡不着。
巳时刚过,梁田玉也准备休息了,当他走到窗边关闭窗户时,借着一道闪电,他看到客栈的屋檐下站立着几十名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黑衣人,他们手中的雁翎刀在闪电的照耀下,发出幽幽的亮光。
梁田玉连忙吹熄了松油灯,然后就打开门冲进朱允炆的房间。
朱允炆看到有个黑影进到屋里,惊恐地问道:“是谁?”
梁田玉压低声音说道:“皇上莫怕,我是梁田玉,客栈外面有好多人,好像是冲我们来的,我带你离开这里。”
朱允炆听后“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手忙脚乱地穿上衣服:“其他人怎么办?”
“皇上请放心,我会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不过现在情况紧急,我必须先救你出去。”
梁田玉打开后窗,背起朱允炆跳到后院,打开后院的后门便逃出了客栈。
雨仍旧下得很大,浇在梁田玉头发上的雨水顺着头发直向下淌,让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他这样背着朱允炆跑过四条街巷后停了下来,四下瞅了瞅,看到前方有一处破败的院落,院子里只有两间茅草房子,院子里已经长出两尺多高的荒划,看样子是好久没有人住过。
梁田玉背着朱允炆进入到茅草房子里,发现有一间房子的顶部已经坍塌,只剩下几根木檩还架在墙上,另一间房子的顶部虽然没有坍塌,但是却淅沥沥地在向下滴水,屋里面蓄积了深深的雨水,情况也就比站在院子里淋雨稍好一些。
尽管已经是夏天,但是一场雨水就将气温降低了很多,再加上衣服已经完全被淋湿,梁田玉感觉到朱允炆浑身在不住地颤抖。
梁田玉将朱允炆放下来,发现朱允炆的手冰凉,思忖了一会儿,说道:“皇上,现在我们不知道那些人的来历,他们发现你失踪了,肯定会四处搜查,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躲避他们的搜查,也只能让你在这里委屈一下。”
“我……我……没事儿!”朱允炆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腔调。
梁田玉跑到院子里四下瞅了瞅,他想找些东西给朱允炆遮雨,却发现院子里除了荒草外什么都没有,他又跑回到屋里,然后将衣服脱下来,让朱允炆顶在头上。
“皇上,你先在这里待着,千万不要外出,其他人都还在客栈里,我去打探一下情况。”
朱允炆点了点头,然后将一个小包裹交给梁田玉:“这里是传国玉玺,你保护着会更安全。”
梁田玉却将它又交到朱允炆手中:“皇上,放心吧,你在这里会很安全,我会尽快赶回来。”
说完,梁田玉匆忙地离开了。
梁田玉来到客栈后门,发现已经有两名身披蓑衣的黑衣人在那里守住,于是他便施展轻功上了后房的房顶,蹲在上面察看后院子内的动静。
后院内有七八名黑衣人正在各个房间里搜查,正堂是店老板一家人住宿的地方,东偏房住着客栈里跑堂的伙计和做饭的厨子,现如今全都被赶出来,二十几口人站在院子里被淋得湿透,挤到一起哭天抢地的。
梁田玉看到有个黑衣人进到西偏房的一间屋子里搜查,便从后窗跃进房间,还未等那人反应过来,梁田玉右手已经锁住他的喉咙,小声说道:“想要活命就别出声!”
这个黑衣人却反握刀柄,将刀向身后刺去,梁田玉连忙向左侧躲闪,与此同时就用错骨分筋手捏断了这人的喉咙,这人本能地扔掉雁翎刀,双手捂着脖子颤栗了十几下,然后便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梁田玉叹了一口气,他原本是想要从黑衣人口中打听这些人的来路,现如今黑衣人已经去了地府,他只得再想办法。
梁田玉正准备从后窗离开,看到黑衣人身上穿的蓑衣,突然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将黑衣人的衣服和蓑衣全都脱下给自己穿上,又戴上斗笠,然后拎着灯笼出了房间。
他看到外面的几个黑衣人已经集合,于是也走了过去。
领头的那人看到没有任何发现,便带领着众人回到客栈。
梁田玉发现客栈的客人已经全被赶到一楼大厅里面,而杨应能、叶希贤、王艮、郑洽、王之臣五人已经被捆缚起来。
“我再问你们最后一遍,其他人藏在什么地方?如果还敢嘴硬,我送你们见阎王!”一个黑衣人扯住杨应能的衣服,恶狠狠地说道。
杨应能冷笑一声:“要杀就杀,啰嗦什么?别说我不知道,即便是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们!”
黑衣人气得拎起刀架在杨应能的脖子上,但是杨应能却毫无惧色,那黑衣人见了,犹豫了一下:“把他们这些逆党全都押回去。”
梁田玉看到黑衣人要押杨应能几人出去,便一步走上前去,抓住王之臣的胳膊,押着王之臣跟在后面。
从客栈里出来,黑衣人押送着杨应能几个人径直往西走,梁田玉看到黑衣人距他很近,担心暴露了身份,便没敢和王之臣说话。
穿过几条街巷之后,为首的黑衣人看到有五个人站在十字街口,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众人都看到那五个人满脸的杀气。
“你们是什么人?识相的马上让开道路,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为首的黑衣人虽然语气蛮横,可是话语中却带着一丝胆怯。
“将你们抓的人留下,否则你们都得死!”那五人中有人冷冷地说道。
为首的黑衣人听了,也不再搭话,只见他摆了摆手,十几名黑衣人便一拥而上,打算先发制人,却没有想到那五个人却并不慌忙,待十几名黑衣人距他们还半丈多远时,五人一跃而起,三人从正面对十几名黑衣人进行攻击,而外两人却是跃到黑衣人后面,截断这些黑衣人的退路。
尽管黑衣人在人数上占优势,却是背腹受敌,两头难顾,转眼之间就就七八个人被杀,为首的那黑衣人一见势头不妙,便连忙派出第二批人上前帮忙。
断后的那两人见状,便背部相对,一人拦截援兵,另一人则是继续对第一拨人背后进攻。
随着又有七八名黑衣人被杀,黑衣人的优势很快就又没有了,没多久就全无进攻之势。
为首的黑衣人见状,便命所有人对这五人进行围攻,那五人却是并没有慌张,围成一圈向外进行攻击,一时打成一团。
梁田玉摸不清这五名不速之客的来路,便假装害怕躲在王之臣的身后,观察他们的招式,他发现这五个人手法凌厉,出手绝不拖泥带水,刀刀致命,心中便思索着如何应对。
趁混乱之际,他解开了捆绑杨应能、叶希贤、王艮、郑洽、王之臣的绳索:“大家跟我赶紧离开这里!”
众人看到竟然是梁田玉,便跟在梁田玉身后向东快速逃离。
正在打斗之中的两班人见杨应能一伙人逃离,都不由一愣,随即就又厮杀了起来,他们内心都想着尽快打败对方,打斗更是激烈,正好给了梁田玉带领众人逃离的时间。
“老五,你去跟踪他们!”
“是,大哥!”
有一个人突然从打斗圈中跳出来,向东去追赶梁田玉。
大雨还在继续下着,梁田玉带领着众人向东跑跑到城东门附近停下来,看到路边有一间土地庙,就让杨应能几个人暂且躲藏在里面,而他返回那处破落的院子里去接朱允炆,他打算将朱允炆接回来后就立刻离开江宁县城。
当梁田玉背着朱允炆到了土地庙外,发现庙内甚是安静,于是他就故意咳嗽了两声,但是里面却没有一丝动静,他感到了一股杀气,连忙转身就要离开,却有三个人突然从树上纵向跳下,挡住了他的去路,紧接着又有两个人从庙里跑出来,打算从背后袭击。
“你们到底受何人指派?有何目的?”
其中一人冷冷一笑:“阳间的事儿你就别再操心了,你的那些同伙都已经去了地府,你也该跟他们做伴,现在去的话,或许还能追得上。”
梁田玉笑着说道:“雷电交加,藏在树上不怕遭雷劈吗?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命大,所以就什么都不怕?”
“少废话,接招吧!”
话音刚落,五人便朝梁田玉围攻过来,梁田玉纵向一跃,从包围圈里跳出来,然后将朱允炆放下来,看到五人冲他攻来,他双手同时开弓,左右手各甩出一枚梅花针,黑夜之中,那五人看不清梁田玉的招式,再说距离也就一丈多远,即便是知道也根本无法躲避,登时有两个人的右胳膊上中了梅花针,手中的钢刀掉落在地上。
因为这五个人来路不明,到底是敌是友还没有弄清楚,所以梁田玉并没有打算着要置他们于死地,只是使用了一枚梅花针。
“好阴险,竟然暗箭伤人!”看到中了梅花针的两人疼得直叫,剩余三人顿时大怒。
梁田玉又笑了笑:“五个人一齐围攻我,算不算阴险?”
这三人也不再答话,举起刀又要攻击梁田玉,梁田玉也不跟他们客气,又双手甩出两枚梅花针,又有两个顿时丢掉了钢刀。
剩余的那人看到梁田玉顷刻之间就伤了四人,便不敢再动手,他心里面很清楚,如果梁田玉使用梅花针,他根本就无法靠近梁田玉。
“使用下三滥的手段算什么本事,有种的就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行,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那人脱口而出道:“老子这条命就是你的,随你处置!”
梁田玉笑道:“我要你的命对我又没有什么好处,你只需要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就行了。”
“好,老子答应你!”
那人说完后就举刀向梁田玉砍过来,梁田玉却是不慌不忙,看到那人钢刀砍过来,便侧身躲了过去,那人上身就没有了防护,梁田玉随即点了那人的肩井穴,那人感到周身麻木,想要再用力,却是提不上气,就连钢刀也握不紧了,滑落到了地上。
可是那人并不想认输,竟然用身体撞击梁田玉,梁田玉纵向一跃,跳到那人身后,一脚踹在那人的腰间,那人原本就使足了力气向前冲,又被梁田玉这么一踹,当即就趴倒在地上,在雨水中向前滑了一丈多远才停下来。
梁田玉走到那人面前,笑着问道:“现在是不是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要杀要刮随你的便,可是你要想让老子回答你的问题,休想!”
梁田玉想了想,说道:“那行,我每问你一遍,你如果不回答,我就杀死一名你的同伙,你不杀他们,但是他们却是因为你而死,你要好好想一想,很简单的问题,说了就能救他们的命。”
那人听了,想从泥水里爬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连站起来都不可能。
梁田玉边说边走到一个人跟前,说道:“既然他不愿意对我讲,那就只好先送你上路了!”
梁田玉一掌劈在这个人头上,这人闷声躺在了地上。
当梁田玉走到第二个人跟前时,见有几个人匆忙赶来这里,为首的大声说道:“请梁大人手下留情!”
梁田玉看到是潘昌辉,便问道:“潘大人来这里有何贵干?”
潘昌辉拱手施礼道:“梁大人,他们五人是我派来的,原本是想要保护你们的安全,却没有想到你们之间闹起了误会。”
梁田玉看看潘昌辉,没有言语,先是和朱允炆进了土地庙,却发现庙内空无一人,连忙跑到庙外,刚要要去问杨应能几个人的下落,潘昌辉便说道:“梁大人是不是想要问杨大人他们几人在哪里?因为你身穿那些歹人的衣服,茅山五仙不知你的身份,再者担心那些黑衣人的帮凶追赶过来,所以就先将杨大人他们隐藏在别的地方。”
“潘大人,难道杨大人没有告诉你我的身份吗?”
“梁大人,当时情势危急,茅山五仙没详加询问,就匆忙将杨大人带离这里,是他们办事不周,希望梁大人原宥。”
梁田玉听了,便让潘昌辉迅速将杨应能几个人请过来。
待杨应能几个人来了之后,梁田玉看到他们都安然无恙,便放心了,这才让朱允炆从他背后走出来。
“罪臣潘昌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让皇上受惊,臣罪该万死!”潘昌辉随后也跟了进来,伏地便叩拜道。
杨应能看到朱允炆冻得嘴唇发青,站在那里浑身直打颤,想来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便对潘昌辉说道:“潘大人,皇上今夜受惊,又淋了雨,此处不是久留之地,马上带皇上回县衙休息。”
潘昌辉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让随从将停在外面的轿子抬过来,让朱允炆坐进轿子里,轿夫连忙抬着朱允炆回了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