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在秦宫已过了一个多月,一个多月里倒是见过秦王两次,但都隔地极远。唯一值得高兴地是阿楚公主因为献上从楚国得来的兵刃图,嬴政大悦,封为楚美人。
阿楚很是聪明,既懂得利用从楚国带来的资源,又明白嬴政想要什么?秦宫不缺美人,只有有价值的美人才能长久得势。
穗夫人倒是表现得极为平静,待阿楚与以往也没什么两样,因着阿楚的缘故,我与黎姜在秦宫中的日子过得十分顺畅,可这种顺畅却还是得不到阿姐的药。
若是我自己不能得秦王宠幸,究竟还有什么法子能够接触到秦王的贴身之物?我可以在这里一步一步慢慢走下去,可是阿姐的身体熬不住。也不知道阿姐如今在赵国如何?至今也没人给我送过有关于赵国的消息,虽有了阿楚暂时得以依仗,但心下却越来越急切。
当然这份急切阿楚是不会知道的,她大约觉得我用着还算称心,时常唤我去寝宫陪她说说话,偶尔也会帮她拿拿主意。
这日,她又遣人来唤我,正巧我让黎姜去取这段时间的菽粟,便一个人往姬芜宫走去,姬芜宫离我的小院子倒不远,但不同的是此处不仅景色绝佳,更重要的是离嬴政的咸阳宫很近。
刚一步入内间,只见阿楚着一件淡蓝色曲裾裙,而嬴政今日也未穿黑色龙袍,玄色华衣衬得他丰神如玉,当真是一对璧人。
阿楚并未言明嬴政也在,况且姬芜宫内也不见陆忠的踪影,看来嬴政很可能也是刚刚才驾临。
这大概是我离他最近的一次,往常嬴政总是前呼后拥,众人一齐行礼,而我又站在最后面,恐怕我的那声王上安好他是从未听见。但此刻内间除了阿楚与嬴政,也只有两个站立一旁默不作声的侍女。
我稳了稳心神,俯身问安:“王上安好,楚美人安。”
嬴政眼睛微闭,似是在歇息,听到我的问安,也没睁眼看我,只轻嗯了一声。倒是阿楚开口道:“敏代,今日唤你来,原是为了赵国的事。”
我心中咯噔一下,赵国?什么事会让阿楚来告诉我?就算是从母国寄来家书,也该是赵使臣先上奏秦王,再将家书通过内宫总管上报王后,秦国尚没有王后,那也是该由穗夫人遣人递给我,怎么会让阿楚口头上告诉我?
“美人请讲,可是赵国有家书给我?”
阿楚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递给我,我接过,打开发现原来是一截丝帛,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阿楚安抚道:“生老病死乃常事,你要节哀。”
房间内静地出奇,我看着那截丝帛,与我幼时写字所用的一般无二,我还记得那时我刚会写字,找便阖宫终于寻了块我自认为十分柔软珍贵的丝帛,在王兄的指导下我完成了人生第一份生辰礼,并且带着万般喜悦送了出去。
他将我高高举起,用他长满胡渣的脸贴着我的小脸,大笑道:“父王的小阿房也会送礼物了?”
我还记得我那时挣开他,试探道:“那阿房的礼物父王觉得好吗?比王兄比母后比阿姐的好吗?”
他摸摸我的小脑袋道:“那是自然,阿房那句福寿无疆写得最好了,这么多人的礼物,最让我满意的就是小阿房的字和你迁王兄的弓箭了。”
就算将这段回忆埋地再深,就算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想,但此刻我的脑海里浮现的一幕幕都是儿时的时光。赵王偃崩逝了,那个幼时疼过我宠过我,后来逼死我母后,弃我与阿姐于不顾的赵王偃崩逝了。
我站在秦国的土地上,只感觉身上的每滴血液都在疼痛,控制不住地发抖。
阿楚看着我苍白的面色道:“如今你王兄已经继位,你也不用担心他们。”
阿楚所说的王兄定是公子迁了,他继位,倡后便成了太后,他们会怎么对待王兄?会怎么待阿姐?还有公主华刘夫人会如何?公子迁向来耳根子极软,为太子时便受春平君摆布,春平君又与李牧素来不和,李牧如今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想到这些,心情反而平静了,此次定是穗夫人觉的阿楚和我交好,自己又懒得为这种事召见我一次,派人传话又怕失了体面,所以就那事情扔给了阿楚。
那嬴政呢?他是正巧在这儿,还是想看我对赵王之死的反应?